第二百七十六章 前往滄州,回家感覺

第二百七十六章 前往滄州,回家感覺

爺爺確實詐屍了,更準確地來說是他死而復生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件事情,不過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只問了幾個關心的問題,其實也是最簡單的問題,就是他打算去哪裏。

他看了看我沒說話,第二天他就不告而別,走的還有我三叔,我不知道三叔是怎麼離開的,他的傷很重,只留下了一張紙條,不是爺爺寫的,而是三叔,他讓我去滄州,哪裏有他的鋪子,讓我幫着去照料一段時間。

也就在這一天,我和陳胖子坐着飛機到了北京,先去找了一下解志高,因為我需要他幫個忙,我需要我三叔的一張臉,就像是我曾經裝過吳邪爺爺一樣,這次我要裝三叔。

在從北京到滄州的長途汽車上,我看到自己的臉,面具非常巧妙地避過了我會長鬍子的所有地方,否則我現在的鬍子應該已經頂着面具往我肉里長了。

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留點鬍子也會挺男人的,現在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留鬍子,特別是現在這麼一張滿是胡楂的老臉,加上身上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拾荒界的某個型男。

聽解志高說,在中國古代,戴這種面具的人要用藥水把面部皮膚的毛孔全部毀掉,過程很痛苦,長不出鬍子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雖然並不是特別悲劇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慶幸他們沒有這麼干。

那是最晚的一班大巴,大巴上只有我和一個學生模樣的姑娘,那姑娘一直戴着耳機,看着窗外,眼神很迷離。她梳着一條辮子,很乾凈,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肖琳,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不知道她是活着,還是死在某個墓里了。

離開雲南的那一刻起,我一直綳著自己的情緒,如今看着路邊閃過的路燈,心中瀰漫的各種痛苦一點一點地泄露了出來。

我閉上眼睛,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一個個兄弟的聲音還在我的耳邊回蕩,我想起我們去找爺爺屍體的時候,一路的艱辛,爺爺卻死而復生,我應該高興才對,可可笑的是,接下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們握在手裏的命運全部送到現在的境地里去。

我心中還有的恐懼是什麼?即使是在如此的情緒當中,我還是覺得自己心中的任何糾結都沒有減輕。

我的心魔並沒有消退,或者說,這一次回來,我甚至並不認為這是一次終結。我深深地知道,我只是回來做一個過客的,事情並沒有結束,反而正沒有停頓地繼續進行着。

車子的終點站在凱旋路,我下來打的回家,已經是午夜,看着熟悉的街道,對比著前幾次回到滄州的心態,那幾次我到滄州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陌生。再也不要去那種地方,這一次一定是最後一次了,這是當時常有的想法。

但是這一次沒有。我沒有疲憊,我甚至有一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再這麼下去,你就要病入膏肓了。」我喃喃自語着,病就病了吧。我點上一支煙,下車之後,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陣愕然。

我的面前,是三叔的鋪子,我不是應該回家嗎?我有一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上車時和司機說的地址,就是三叔的家。

我不能回自己的家,即使是回到杭州,我也必須住在這裏。

我轉頭,計程車已經開走了。站在黑暗的衚衕里,我不由得覺得好笑,從口袋裏掏出三叔臨走時候留給我的鑰匙,來到鐵門之前,吸了一口氣,打開。

整幢小洋房沒有任何燈光,我走進院子,看到三叔的盆栽。因為有園丁打理,盆栽長得非常好,凌亂地四處擺着。三叔平時用來喝茶的茶桌放在院子中間。

這裏就是三叔平時生活的地方。我在這裏待過幾天,沒有想到,這一次回來,來的還是這個地方。

我沒有立即進屋,因為我不知道進去能幹什麼。我不想在這樣的午夜,在這樣的房子裏徘徊。不知道為什麼,接下來的生活讓我很抗拒,能晚一點開始,就晚一點開始吧

坐到了茶椅上,我裹緊了衣服,看着夜空,一動不動,一直到了天亮。

是每天到這裏的園丁吵醒了我。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張臉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東家,回來了?怎麼睡在這兒?」

「李叔?」我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立即意識到不對,馬上改口道:「老李,這麼早就來了?」

「快回房裏去吧,天冷,東家。」老李說道。

我點頭,看了看屋內,小時工還沒來。三叔這裏每天都會有小時工打掃,但是只限於三樓,二樓和一樓是放貨的地方。

搞古物的人大多不喜歡特別乾淨和現代的裝潢設計,一般賣古董的都喜歡把所有的東西凌亂地擺着。這是為了滿足顧客的心態,因為在凌亂的古董中挑選貨物,會給人更放心的感覺。很多地區性的古董鋪子,都喜歡把古董亂丟在地上賣,也是一樣的道理。要是做得和什麼首飾店一樣,找些穿小西裝的營業員,反而顯得不專業了。

其實,要是所有人都懂古董也就算了,事實是,真正懂古董的收藏家太少了。做這一行,我們每年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完全不懂的假內行。這些買東西的人,特別在乎感覺。

我繞過這些古董,經過幾道門禁來到三樓。

一樓的東西都不值錢,二樓有保險櫃,東西稍微好點。真正的好東西,不開張的時候都放在三叔三樓的密室里。三樓門禁看着破破爛爛,其實都是鎢鋼的,用的是三叔找的老鎖匠設計的鎖,機關都在牆裏面,一般人除非拿炸藥轟,否則根本打不開。

三樓是個大套間,三叔是個很會享受但是並不外露的人,他對於很多現代的玩樂都沒興趣。這個大套間里所有的紅木東西都非常昂貴,但是相比這些,我其實更喜歡柔軟的沙發,所以我知道,既然要在這裏住相當長的時間,我肯定得添點東西。

其實上次在這裏住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三叔其實活得挺苦逼的,像他這樣年輕的時候經歷太多,享受得太多的人,什麼女人、財富、地位對他都已經完全沒有吸引力了。他的整個房間里,傢具、字畫、文房四寶等各種玩物看着很多,其實你拉開他的抽屜就會發現,幾乎所有的抽屜都是空的,而且有一些薄薄的灰塵。

這說明這些抽屜從傢具買來到現在,就從來沒有放過東西。

沒有生活,一個單身的老男人,除了自己盤口的一些東西:賬本、茶杯、茶葉,再就是很多用來裝飾的古書。書倒都是貨真價實的古書,但看得出來,三叔基本就沒有翻過。在他房間里能找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種過期的報紙。

這個地方,對於他來說太大了,他沒有那麼多的內容能把這些抽屜都填滿。

我前幾年來過,對這裏進行過徹底的搜刮,所以知道我感興趣的東西在什麼地方。三叔當年調查考古隊的文件基本沒有什麼用處,但我還是打算再看一遍,只是不是現在。

我坐到他的書桌前面,他的書桌上就一盞枱燈、一個香爐、一部電話和一些紙筆。和我走之前一模一樣。

稍微像樣點的,是一台電腦,但是是一台很老式的電腦。顯示器只有十五寸,三叔平時用它來打紙牌遊戲和看一些電子的賬本。他不會用電腦,只會用滑鼠做一些簡單的操作,裏面的系統也是最初裝的Windows98,沒有網卡,完全不能上網。

我閉了閉眼睛,想感覺一下自己是不是能睡着。雖然感覺有些疲倦,但是也許是這段時間密集的下地活動讓我已經習慣了這樣高強度的疲勞,我完全沒有任何睡意。

我拿出手機,給所有人都發了一條我已經到達的短訊,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難道三叔每天也都是這樣,在這張桌子後面胡思亂想嗎?

難怪他會那麼糾結,如果他窮得連水費都交不上,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了。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生存,然而生存卻往往不是這個人最大的煩惱。當人滿足了自己所有的需要時,他們往往會為自己尋一個無法解決的煩惱。

與生俱來,人就是為了煩惱而存在的。而且,即使想通了這個問題也沒有用。總有一些煩惱是讓人即使明白道理也不得不去招惹的,就如現在的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這段時間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否則我會被各種回憶逼死。潘子已經不在了,雖然我不準備公佈他的死訊,但是,沒有他,很多事情做起來不會像以前那麼順暢。

我去了三叔家的廁所,颳了自己的鬍子,洗了個澡,然後給手下一個管事的夥計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今天我不見客人,我要睡一天。然後我便爬上了床,打開電視看卡通片,一直看到睡着。

這一覺睡得很艱難,各種夢境讓我不止一次地驚醒,有好幾次我都感覺看到大明滿身是血,站在我的身邊。

我沒有感覺到一點恐懼,只覺得絕望,那種絕望無時無刻不在吞噬着我。

之後的幾天我都是渾渾噩噩地度過的,只有在一些突發事件發生時,我才能回到這個世界來。在其他的時間裏,我大都是躺着或者坐着,腦子裏一遍一遍地過以前發生的事情。所有的事情,細節我已經不去思考,只是在腦子裏放電影。

但是我沒有任何情緒。

絕望是一種最大的情緒,它可以吞噬掉一切。有一刻我甚至意識到,我對於生命已經沒有太多的依戀了。要麼讓我知道這背後的一切,要麼就讓我死在去了解這一切的路上吧。

這是我應得的報應,因為我的執念,已經害死了好多人,我如果不死,那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想這些的時候,我的心情特別平靜,沒有絲毫以前的那種焦慮。我感覺,即使最後知道了這一切背後的所有關鍵,我也不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以後我再也不會有之前那種強烈的慾望了,任何的未知,都不可能打動我了。可是,就在幾天之後我就發現我錯了。看來這件事情的發展,永遠不會在我的意料之中。

幾天之後,我得到了一個很出乎意料的消息,肖琳的公司開始資產重組了。

顯然,因為她們的主人健康狀況的惡化,裘對於自己公司很多方面的控制開始衰弱,其他股東開始活躍起來,暗股之間的鬥爭越來越激烈。很多人淪為了這場鬥爭的犧牲品,包括肖琳核心隊伍里的一些高層。

這些高層在雲頂天宮的時候和我還有胖子有着很好的私交,雖然聯繫並不密切,但是有的時候,我還是會去請教他們很多問題,他們也會私下給我一些建議。

公司混亂之後,很多這樣的高層開始離職,其中有幾個人便開始發送一些本來是公司保密的卷宗給我。

這些卷宗在裘德考掌權的時候是頂級保密的,但是裘德考一倒,這些東西就變成了雞肋,根本沒有人相信卷宗裏面的信息。這些卷宗紛紛被分開而且銷毀。

那幾個人說,既然公司已經不重視了,與其銷毀,還不如給我這個需要的人看看,是否有有用的信息。

卷宗的數量之多,令人咋舌。顯然,這些人雖然好心,卻也沒有好心到為我分類,幾個文件加起來最起碼有幾百G,全都是圖片文件,是用掃描儀掃描下來的。

我泡著紅茶,從第一個文件包開始,將這些卷宗在兩天內全部看完了。

卷宗的內容相當豐富,雖然並不是每一卷都有價值,但是其中有價值的部分相當有價值,而沒有價值的部分,也有蹊蹺的地方。

我把這些文件全部整理出來,分成三大類,一類是有價值的文件,一類是有疑點的文件,一類是無價值的文件。

讓我最恍然大悟的,是其中一份關於西沙考古的綜述文件,這份文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向董事會要求資金,這種文件必須向董事會解釋,開展西沙的項目為什麼是有必要的,潛在價值是多少。

這份文件的核心部分分為兩塊,一塊是解釋為什麼:裘德考認為西沙地下有古墓的概率相當高,其中有着大量的民間傳說和歷史記載,這些資料就有幾百M,很多都是古籍的照片。然而,決定性的證據並不是這個。決定性的證據,是一份」內部文件」。

這封內部文件很奇特,它是一份紅頭文件,是以很高的價錢買來的一個考古隊員的死亡報告。

經過仔細推敲之後,我意識到,這個死亡的人,是第一個進入西沙古墓的人,就是他帶出了第一批資科。然後,公司內部有眼線把這個消息帶給了裘德考——當時的情況,應該是在黑暗的海上,裘德考的船冒充了組織的船,截獲了資料。

之後,裘德考將這份資料交給了解連環,於是才有了三叔的那次西沙事件。

那麼,我一直覺得奇怪的一件事——裘德考是如何獲得西沙內部資料的,由此就有了解釋。

看樣子,組織的習慣是:先用自己的人進入古墓探索,看是否能獲得第一手資料,如果不行,就把所有的資料提交給考古隊,讓考古隊進行第二次探索。

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信息是,三叔當年欺騙裘德考,讓裘德考出錢出力時,使用了一個信物,這個信物就是」鐵塊」。

這東西就是當年巴乃事件中,從巴乃帶出來的幾隻箱子裏的鐵塊。三叔以這個鐵塊,證明了他有當時巴乃的全部資料,以此交換了他那次去西沙的資源。

我暫時還不知道三叔是如何得到那種鐵塊的,但是顯然他是得到了,這背後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步驟。

而最讓我疑惑的一份卷宗,我需要重點地說。這個卷宗,只有一個題目:關於吳三省宅附近地貌特徵調查。

沒有具體的卷宗內容,在這封卷宗的封面上,有英文的」不予通過」的字樣。

這份卷宗的提案人,竟然是肖琳,肖琳的英文我認了很久才認出來。

提案,要對我三叔住的地方附近的地貌特徵進行調査,這是為什麼?難道我三叔家附近都有古墓嗎?

我記憶中的肖琳是一個非常靠譜而且敬業的女人,她不可能做出毫無意義的提案來,她做的提案肯定是有目的的。

我看了看日期,應該是在我們第一次下地之前。顯然,對於我三叔,裘德考的公司早就開始監控了。

不過,在國外專業的公司體系中,資金和董事會始終是最大的,這個提案顯然沒有被實施。

我靠在椅子上,一邊抽煙一邊想,卻完全沒有概念。我來到三叔鋪子的房頂上,往四周看去。

三叔的鋪子在一個農民房特別密集的地方,四周全都是各種農民房,很多都相當老舊了。在這種地方,哪有什麼地貌可言,連地面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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