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問醫

身為一個大夫，竟然至病人的生死於不顧！

葉瑾夕還記得她第一次追到第一醫的蹤跡，他饒有興緻的看着她，「我為什麼要給他治病？」

跪了三天的腿一軟，險些癱倒在地上，葉瑾夕咬牙切齒，臉上卻笑着，「醫者父母心，你是天下第一醫，一定會替元寶看病的！」

葉瑾夕說盡好話，誰知第一醫冷冷一笑，「我說女娃娃，你就是把我捧上了天，我說不治還是不治！」

女娃娃？！

葉瑾夕嘴角扯了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子骨，也難怪人家會覺得她小，為了給元寶治病，她攢下了所有的銀子，好吃的都留給懷中襁褓里的孩子，自己則有些營養不良。

她沒有關係，但這孩子，本身就得了病，若是吃不好，這條命早就沒了！

在銀子花完之後，她被帶進高陽鎮的高家莊，在高老爺對她意圖不軌之時逃了出來，緊接着就被山賊掠去，掙扎了很久，終於當上了山賊頭，這具小身子骨也消瘦的不成樣子。

她尋訪天下名醫，都束手無措，直到從一名年邁的大夫口中得知第一醫的名頭，這是她第一次聽說第一醫，隨後一打聽，這才猛然發現，原來還有這樣厲害的醫者。

第一醫在所有人的心中就猶如神仙一般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及，然而第一醫行蹤莫測，無緣的人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

但她葉瑾夕不信！

她一定會找到他！

終於在各種真假消息之下，她找到了第一醫。

她還沒來得及欣喜，就已經開始憤怒。

這人怎麼這麼冷血無情！

這是第一醫給她的第一印象。

也罷，畢竟是天下名醫，脾氣有些怪，也是難免的。

當葉瑾夕第二次追查到第一醫的蹤跡時，第一醫扶額，看了看周圍窮山僻壤，終於還是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幾年來，求醫的不計其數，為了躲避麻煩，他從來沒有固定的居所，能見到他的，只是偶遇，但像這個女人能夠找到他求醫兩次的，還從來沒有！

葉瑾夕欣喜說道，「想找到你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給元寶看病，我就告訴你！」

第一醫翻了個白眼，「別做夢了。」

雖然這女娃娃的毅力非凡，也聰明伶俐，而且她懷裏那小娃娃更水嫩可愛……

第一醫搖了搖頭，好吧，他承認是他很好奇她怎麼找到他的，但也不會因為好奇就破掉自己的原則。

葉瑾夕臉上的笑容一僵，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卻又片刻掛上了笑容，湊上前來，「那要怎樣才會給元寶看病？」

第一醫撫摸着手中剛剛拔出來的一棵水靈靈的草藥，那溫柔的模樣和剛才對她的冷硬形成明顯的反差！

看着第一醫似乎在看自己心愛女人的眼神看着那棵藥草，葉瑾夕不禁渾身顫了顫。

第一醫輕輕摸著藥草，忽然，狠辣快速的拔出那棵藥草上長出來的紅色小圓珠！

葉瑾夕只覺得心頭一滯，這人剛剛還溫柔似水，下一刻卻如同兇殘猛獸！

葉瑾夕突然警醒過來，她總是把第一醫當做普通的大夫來看，卻忘了，第一醫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者！

見葉瑾夕如同被驚嚇的小貓一樣，猛的豎起了渾身的毛，第一醫淺淺一笑，舉起手中的紅色小圓珠，「在我眼裏，只有葯。」

如果是幾年後的葉瑾夕，肯定會不屑的在他這句話後面添上一句，還有我家宸宸！

只是此刻，葉瑾夕抿著唇，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第一醫，似乎是在等他的決定，是殺了她，還是要替元寶看病。

風很冷，吹的地上的石頭都在滾動，一直滾到第一醫的腳下。

第一醫緩緩抬起右腳，石頭從他腳下滾過去……

他輕輕抬起左腳，石頭從他左腳下滾過去……

葉瑾夕愣愣的看着第一醫踏空而立，心中震驚萬分，雖然明知道這個世界有修行者，也知道他們懂得飛天遁地，但她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修行者的本事！

可偏偏，就在葉瑾夕屏住呼吸，以為第一醫要做什麼的時候……

嗖！

第一醫突然踏空飛掠而去，只留下一句空蕩蕩的話，「惹不起，我躲得起！」

嘭！

葉瑾夕差一點栽倒在地！

太無賴了！

這是第一醫給葉瑾夕的第二個印象。

第三次。

第一醫一身白衣，站在一人寬的石縫中，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葉瑾夕，陽光照在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宛若一個仙人般，淡淡開口，聲音溫潤如玉，「你長大了。」

為了躲這個女人，他容易嗎？！

葉瑾夕咬牙切齒，距離上一次見他，已經過去一年了，她家寶寶都會跑着打醬油了，她吃的好了，當然長的豐滿一點，這就叫長大了……

「還以為這裏有稀奇的藥草。」第一醫好整以暇的撫了撫褶皺的衣擺，「你找我何事？」

當然是給元寶看病！

明知故問！

葉瑾夕看着光禿禿的石縫，藥草？這裏能長出藥草來，母豬都可以上樹了！

心中咆哮，卻佯裝平靜的說道：「治病。」

隨後，挑眉一笑，似乎在說，我已經抓到你了，你還是從了我吧！

第一醫在葉瑾夕的眼神下，顫了顫身子，這個女人分明只是一個普通人，竟然讓他這個修行者都察覺不到一絲氣息！

第一醫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個女人倒有點意思。

「我治病的規矩，一是只給修行者治病，二要金銀無數，三醫治地點由我說了算。」

第一醫一根一根手指伸了出來，一雙好看的水眸里閃著亮光，「你……滿足幾點？」

葉瑾夕盯着第一醫那蔥蔥玉指，恨不得上前辣手摧花，折斷他的手指！

只給修行者治病？別說元寶，就是她自己都不懂修行！

金銀無數？她現在雖然衣食無憂，但哪裏有那些世家子弟，動輒就是幾千幾萬兩銀子！

醫治地點？如果他想去月上或者雲端治病，讓她該如何是好？！

心中憤怒氣急的想要跳腳，葉瑾夕仍舊忍住了，為了元寶，什麼苦都受了，這點刁難算什麼！

她就知道這次求醫肯定不順利，幸虧沒有把元寶帶出來跟她一起曬太陽。

葉瑾夕沉思片刻，抬頭時眼中滿是堅毅，認真的說道：「金銀無數我可以想辦法，醫治地點，只要你開口，我就能辦到。至於第一條，我做不到，可否用其他條件來兌換？」

有些訝異這女子的冷靜，第一醫伸手撩了撩頭髮，戲謔一笑，「如果你能再次找到我，便抵了第一條。」

「當真？」葉瑾夕眼睛一亮，抬頭看向第一醫。

而剛剛還在眼前石縫中狼狽躲避的第一醫早已不見，轉頭去尋，卻見他早已瀟灑的離開很遠，一身白衣一塵不染，纖細的身形在陽光下若隱若現，似乎聽到葉瑾夕的詢問，背對着她擺了擺手。

葉瑾夕喉嚨一堵，陰霾的心情瞬間歡快了許多，看着第一醫背影的眸子也軟和下來。

她既然能夠第二次，第三次找到他，就說明不是偶遇，所以她必定能第四次找到他，第一醫說讓她找到他來抵消第一個條件，其實是白送了她這個條件罷了。

看來，這第一醫也並非真的鐵石心腸。

刀子嘴豆腐心，這是第一醫給葉瑾夕的第三個印象。

然而……

仰頭看着那高聳入雲的陡峭高山，葉瑾夕咬了咬牙，恨恨的轉頭，看着那名滿天下的第一醫，一身白衣加上他俊美又輕塵脫俗的容貌，確實如傳言般好看至極，但是……

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她真是豬油蒙了心，上一次把他想的那麼好，他原來是打着這樣刁難人的主意！

這人分明是刀子嘴，刀子心！

「只要我爬上山頂，你就答應給元寶看病？」葉瑾夕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壓制下心頭滔天的怒火。

第一醫看着兩年未見的女娃娃，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本來以為自己行蹤很隱秘了，卻不想仍舊被她追到了，用的時間比他想像中要短的多！

不過，他隨着葉瑾夕的聲音，抬頭看着那高山，不禁得意洋洋，「當然，我說話算數。」

呸！

你要是敢出爾反爾，我就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葉瑾夕扭頭看着粉雕玉琢般，水靈靈的元寶，眼眸一瞬間溫柔下來，「寶寶，你害怕嗎？」

元寶一直睜著一雙大眼睛，咧嘴一笑，「媽咪，你別怕，寶寶保護你！」

鼻子一酸，葉瑾夕冷冷瞪了第一醫一眼，她家元寶這麼可愛懂事，這人怎麼就這樣鐵石心腸！

可是這一瞪，才發現第一醫早已經御劍飛行到山頂，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已經三天過去。

葉瑾夕雙手扒著石頭，整個人猶如壁虎一般緊貼在石壁上，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青褐色的高山上，一個白點在慢慢向上爬行。

「媽咪，累不累？」元寶從懷裏掏出一個水壺，遞到葉瑾夕的嘴邊。

葉瑾夕仰頭喝了一口，抬頭看了看已經快要接近的山頂，只是一眼，就氣的差點鬆手摔下山去！

只見，山頂處，第一醫一身白衣，飄飄若仙，高挑的身形更加纖瘦，如此仙風道骨的情景，他竟然對着葉瑾夕嘲諷一笑，滿臉戲謔，伸出三根手指！

那意思就是怪她太慢了，他已經在山上等了她三天了！

葉瑾夕心中怒火升騰，壓力瞬間轉化為動力，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突然爆發出極大的能量，整個人向上爬行的速度瞬間提高了數倍！

第一醫一愣，眼中劃過一絲笑意，這個女人這般好強，原來她的潛力是要逼出來的啊！

又過了一天。

當葉瑾夕踏在山頂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山下白霧繚繞時，張口卻吐出兩個字，「治病！」

第一醫挑眉，這個女人不是有意思，是很有意思。

也不管第一醫是否同意，葉瑾夕伸手入懷，掏出一沓銀票對着第一醫揚了揚，「這些夠嗎？」

這可是她兩年來的所有積蓄，為了積攢銀兩，她甚至偷盜天下名劍去賣，因此還有了一個稱號，盜劍賊。

第一醫伸手接過來，似乎掂量了一下重量，輕輕一笑。

就在葉瑾夕以為第一醫滿意了，心頭一松之時，第一醫竟然能伸手將一沓銀票扔下了山頂！

無數的銀票紛紛散落在半空，飄飄揚揚的隨風不知吹去了哪裏。

「你……！」葉瑾夕心中怒火達到了極點，那可是她辛辛苦苦賺到的錢！

第一醫撇撇嘴，「這些銀兩隻是個零頭，既然不夠，那就先欠著吧！」

零頭？！

零你個頭！

那可是五十萬兩銀子！

葉瑾夕剛要發怒，卻瞬間清醒過來。

他說什麼，先欠著？那就是說這個條件已經算是通過了？！

葉瑾夕不可思議的看着第一醫，似乎想要將這個神秘莫測，猜不透心思的男人看透。

第一醫輕輕一笑，他終於開心了，就想要看這個女人吃驚的模樣，不過，那幾萬兩銀票卻是挺可惜的……

伸手搭脈。

葉瑾夕只覺得眼前一晃，那速度完全不是她可以反應過來的，等她轉頭看時，就見第一醫已經出現在她身邊，如此之近，而第一醫那纖細的手指正搭在元寶的手腕上！

風瞬間停了！

耳邊再也沒有了聲音！

在葉瑾夕的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兩個人，一大一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她，緊張萬分。

不知過了多久。

「頑疾附體，藥石無用。」第一醫微微皺了眉頭，鬆開元寶的手腕，起身就要離去。

頑疾附體，藥石無用……

葉瑾夕心中的那根弦瞬間斷了，她猛的抬頭看着第一醫，驚慌失措的問道：「真的沒有辦法嗎？」

往日裏戲謔的第一醫不見了，此刻的他俊美的臉上滿是嚴肅和認真，就連看到葉瑾夕那異於往常的神情都沒有太多的開心，因為，這個病他真的治不了。

風忽然冷了幾分。

「媽咪，我沒事的！」就在葉瑾夕心裏冰涼一片之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她低頭看去，入眼的是元寶可愛天真的笑容，心裏頓時一暖，鼻尖卻一酸，眼中漫上了一層白霧。

第一醫離去的腳步微微一頓，他轉頭，一雙清澈的眸子似乎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這個瓷娃娃，只是越看越覺得眼熟，似乎見過很多次，但不曾注意到的面容。

他沉思了好久，終究還是沒想起來，最後甩袖離去。

只留下一句話，「唯有神仙在世，方可回天續命。」

神仙？

這個世界真的有神仙嗎？

葉瑾夕一直都是無神論者，然而在這一刻，她心中瞬間升起一種奇特的想法，本來暗淡的眼眸，驀地迸發出奪人的光彩！

她一定可以找到神仙！

如果沒有神仙，那她就自己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