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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亮子裏鎮有記載以來規模最大最隆重的葬禮。送葬隊伍前不見頭后不見尾,銘旌飄蕩。

骰子石棺由六十四位杠夫抬着:杠夫頭戴紅纓黑帽,身着綠花駕衣,黃褲青靴,隨司杠響尺的號令,杠夫抬棺步調一致、敏捷穩健。

街口,一支由悅賓酒樓掌柜梁學深率領的鼓樂班子加入進來。酒樓沒有鼓樂班子,他出錢從外地雇來,本來在喪家靈棚前的三吹三打的儀式,改在送殯路上,報門曲在加入送葬隊伍后開始,先是《工尺上》……中間變吹《柳河音》,收尾還是《工尺上》,火爆熱烈后是幾個葬禮的曲子,如:《普庵咒》、《水落音》、《將軍令》、《鬧山河》、《哭皇天》……很快,又有一支送葬隊伍由棺材鋪耿老闆帶領加入進來,他們手持「雪柳」、祭幛,誇張地唱孝歌:一盞孤燈照靈前,

只見靈位不見人,

你去陰間人沒見,

只留靈前一爐香。

三更孝男斟上杯,

五更鐘鼓聲聲摧,

靈前也有靈前供,

你赴黃泉不歸回。

半夜孤燈半夜明,

前時不見舊時人,

青山綠水依然在,

富貴榮華一旦空。

生為人子死為神,

難為叔伯來拜靈,

龍王歸海難對付,

鳳凰歸山難對尋。

今歸陰間快樂仙,

香煙裊裊透天空,

天皇玉帝求富貴,

五子登科出狀元。見拜靈歌《哭喪調》。(作者:佚名)跟在棺木後面的人大都與死者素不相識,除親戚外,也有熟悉四爺的,如「縫窮」女人、郝家小店郝掌柜、綢緞莊呂掌柜、王警尉衣衫襤褸手牽一男孩……最搶人眼球的是花子房送葬隊伍,大筐大布衫子領頭,乞丐一律披麻戴孝,紙件更是特別,不抬紙馬和房子什麼的,卻抬一個紙骰子……送葬隊伍在鼓樂班子吹奏「黃龍調」,哀樂聲聲中滾雪球似的增大,每到一個街口、岔路,都有買賣店鋪的人加入進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三江縣城亮子裏還只一條主街,縣府、憲兵隊、警察局都坐落在這條街上。四爺的送葬隊伍行沿着這條路線行走,消息早早傳到憲兵隊。

「報告隊長,徐……」警察局長陶奎元來到角山榮面前,「看情形有很多人參加葬禮。」

「嗯?」角山榮驚訝,問,「你說很多?」

「是,隊長閣下,人很多,相識的不相識的。」陶奎元說,「滿街筒子都是人。」

那時送葬隊伍尚未走過來——經過憲兵隊部門前,角山榮還有一些思考時間。他問:「陶局長,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驅散他們。」

「不,驅散的不好。」角山榮遠比警察局長狡猾,此次送葬的意義超出一般喪葬的意義他看到了,他們送的不只是一個賭徒,他說:「你沒聞到異味?」

異味?陶奎元的鼻子停留在一般嗅覺——嗅覺是一種遠感,即使說它是通過長距離感受化學刺激的感覺。相比之下,味覺是一種近感的識別,他的鼻子只能識別味覺,他說:「沒有哇。」

「肯定有人背後鼓動操縱。」

「隊長閣下的意思是有人利用徐德龍的葬禮,聚眾示威……」陶奎元治好傷風似的鼻子通氣,嗅到異味。

「這是肯定。」

「如果是這樣,我派警察……」

角山榮反對動武,他並非不想鎮壓,只是不想露出牙齒,但還要咬人,咬死人!他說:「今晚我們要去實施『蓋頭計劃』,一切要給它讓路,懂嗎?」

「哎,哎,懂。」陶奎元說,「只是他們太……」

「嘿嘿,太什麼?鬧得歡後面是什麼?」

「拉清單。」

「對,秋後一起算賬。」角山榮指示警察局長,記清楚都什麼人參加了徐德龍的葬禮,決定秋後算賬。

陶奎元走後,角山榮整理好風紀,佇立在憲兵隊部窗戶前向外眺望。等待送葬隊伍從憲兵隊門前經過,眼睛眯縫著,像一隻攔路伏擊的食肉動物……嗩吶聲最先傳過來,調子悲咽,他弄不清是哪個曲牌子。長龍似的隊伍經過足足有二十幾分鐘,他的面部肌肉抽搐,手按在軍刀刀柄上。

送葬隊伍中花子好像打着呱打板,唱一首不倫不類的歌謠,顯然與送殯並不協調,充其量起鬨而已。一個尋找很長時間不見蹤影的人現身,那人還是穿着肥大的布衫子,他幾次想發出一道命令,最後都放棄了。今晚的行動是在太重要了,必須排除一切干擾。

送葬隊伍塞滿街道,人流如潮。全鎮人傾巢出動,陸續加入。冥器騾車,車老闆子揮鞭抬腿,活靈活現;白馬一匹,跟班侍者一人,還有男女僕人……滿街紛揚紙錢,白花花一片……「八嘎!」憲兵隊長心裏惡狠地罵道。

這時,一個參與今晚「蓋頭計劃」行動的憲兵少尉豬骨左右衛門進來報告:「隊長,隊伍集合完畢。」

「一小時以後出發。」角山榮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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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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