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沈蘭正摘豆角，抬眼就看自己兒子一副魂不在身上，不知正想什麼的樣。

她轉頭看顧敬元，沖着顧尋那邊努努嘴，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顧敬元明顯也不知情，但還是咳嗽了一聲，企圖把自己兒子魂給招回來。

顧爸爸咳嗽還挺管用的，他這頭咳嗽完了，那頭顧尋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沈蘭就抓緊機會問：「想什麼呢？」

顧尋又拉長了調子，嘆的更誇張了。

沈蘭：「……」

顧敬元不著痕迹救兒子：「媽媽問你話呢。」

顧尋說：「咱們鎮上搬來個小帥哥……」

沈蘭一聽笑了：「這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你也知道誇別人長得帥了？」

她兒子說好聽點叫自信，說難聽點就叫臭不要臉。

天天吹自己外號顧潘安，一中鎮校之草，這會能說句別人是小帥哥，那可真新鮮了。

顧尋裝的挺誇張的摸摸自己臉，長吁短嘆：「唉，早知道我就不跟我爸一塊竄公園挖土了，看把我曬的喲……」

沈蘭看他那作怪的樣子就又想樂，差點就沒繃住：「得了，什麼事，快點說！」

顧尋立刻就湊了過去，臉上帶着討好的笑，語氣特諂媚：「媽，咱家南邊不是有個特漂亮的小洋樓么？就種了可多花，看着可洋氣的那個，姓沈的那家。」

他媽是鎮上居委會主任，附近住的什麼人，大概都有數。

沈蘭想了想，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顧尋倒是有點卡殼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問點啥。

想到沈晏之，他就好像滿肚子都是好奇心，但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看自己媽正等著自己回話呢，他抬手撓撓頭：「那家有個小子跟我差不多大，長的可白了……」

顧尋說着話，就好像又看見了白的有些晃眼的沈晏之了似的，想到他那淺淺的微笑，竟生出一種炫目的感覺。

沈蘭又好氣又好笑：「就這個？比你白你不服氣了？」

顧尋聽了他媽的話，自己琢磨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服氣，就說：「才不是，剛給你弄回來那花就人家給的，我好奇問問唄，之前小松說他家那房子沒人住的，以前也沒見過，媽你知道他啥時候搬過來的不？」

沈蘭倒還真是知道：「就上個禮拜的事，說起來也算是沾點親戚，不過挺遠了，他轉學都是我幫着辦的呢，他家也真……」

沈蘭說到一半停住了，不想在兒子面前說人家是非。

顧尋卻很是感興趣，連着問：「還是親戚啊？什麼親戚啊？在哪讀，一高嗎？他家裏怎麼了？」

沈蘭眉頭皺了皺，避開了最後一個問題，只說「你姥爺那邊的親，都好多年不聯繫了，倒是跟你一個年級的，開學也去一高讀高一。」

顧尋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走了，興緻頓時上來了：「啊？真的啊？幾班啊？」

沈蘭瞥他：「一班的。」

顧尋樂了：「嘿！跟我一個班！」

沈蘭這下豆角也不摘了，伸手拿指頭戳顧尋腦門：「人家那是成績好才去的，你頂多就是個湊數的！」

這話倒不是沈蘭故意打擊顧尋，顧尋成績一般，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反正就是成績單拿回來不至於挨打的那種。

一高分班是按成績高低，先選一波高的，每個班裏平均幾個，然後尾巴再分一分，中不溜的就隨意分，一班雖然不明說，但也是默認的最好的班。

顧尋能分去一班，倒也不是有多大黑幕，但多少還是有些照顧他是沈蘭兒子的關係在裏面。

顧尋對成績這事情一向看得開，知道他媽不過隨口一說，於是笑嘻嘻的回：「那也是一個班嘛！」

沈蘭看着他那沒臉沒皮的樣，氣也氣不氣來，只能打發他去把雞蛋打了。

顧尋一邊打雞蛋一邊笑，想着真好啊，一個班啊……

沈蘭跟顧敬元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孩子真是，打個雞蛋都能傻樂。

隔天就是開學，顧尋起了個大早，有點像是第二天要春遊睡不着的感覺。

沈蘭看他起那麼早都驚訝：「這麼早？開學那麼高興？」

顧尋自己跑去廚房盛了粥出來，一邊往椅子上坐一邊說：「還成吧，主要昨晚睡得早。」

沈蘭順手剝了個鹹鴨蛋，把鹹蛋黃挖到了顧尋碗裏，囑咐道：「不求你成才，別太給我和你爸丟人就行，不許惹事，但萬一要是被人欺負了千萬要跟爸媽說，聽見沒？」

顧尋就著鹹蛋黃呼嚕呼嚕喝了兩口粥，才心滿意足的說：「知道了媽，我你還不知道么，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別人哪能欺負我啊。」

沈蘭瞧他那樣就想收拾他：「就你這嘴，早晚有天要給人套麻袋。」

顧敬元聽着忍不住笑：「老婆，兒子可是你親生的。」

沈蘭把手裏沒了蛋黃的鹹鴨蛋往他手裏一塞：「要不是親生的，我早給他轟出去了。」

顧敬元聽了只是笑，把鹹蛋白里還沾著鹹蛋黃的蛋白撥出來給了沈蘭，剩下的才撥到了自己粥里。

顧尋被爸媽強行塞狗糧塞的已經沒了反抗的心，只能埋頭喝粥。

沈蘭看他光喝稀的，顧尋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能吃的時候，光喝粥怎麼行，就把煎蛋餅往他跟前推：「吃點餅，不然不頂餓。」

顧尋就夾了蛋餅往嘴裏猛塞，跟餓了八百年似的，沈蘭看着就急了：「慢點，又沒人跟你搶，當心噎著！」

顧尋就一下子變成了慢動作，活像是電影慢鏡頭，表情誇張又做作。

沈蘭：「……」

沈蘭：「……我可真想揍你。」

顧尋瞬間破功，嘻嘻哈哈的笑倒在椅子上。

沈蘭被他鬧的一點脾氣都沒了，毫無力度的說了句「好好吃飯」之後，就不再搭理顧尋。

顧尋接下來也挺消停，吃完了，把碗一收拾就準備出門。

顧敬元趕在他出門之前問了句：「身上有錢沒？」

顧尋一摸兜，掏出來一把皺巴巴的紙幣，數數也有好幾十，也就擺擺手：「還有。」

顧敬元往廚房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對顧尋無聲的招招手。

顧尋看他動作就心領神會了，小心的湊了過去。

顧敬元往他手裏塞了兩張紅票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又指了指廚房。

顧尋用口型說：「私房錢啊！」

顧敬元笑了聲，示意他快滾。

顧尋揣著錢就滾了，飛來橫財，讓他走路腳步都輕快的很。

一直走到一個岔口，他才停下腳步，下意識的就往邊上的小道看了眼。

那條道走進去，就是沈晏之家小樓的門口，現在他站在這，就能看到小洋樓的尖。

顧尋猶豫了下，想着要不要過去看看沈晏之走了沒，但想想剛好像跟人家也不熟，這麼過去會不會有點怪怪的？

他正原地糾結呢，後頭就有人喊他：「顧尋！」

顧尋一回頭，就看見王小松喘著氣在後頭跑。

王小松邊跑邊罵：「顧尋你個孫子！你也不知道等我！」

顧尋心裏汗了一下，但又不好說自己今個壓根就沒想起來還有他這麼個人來，只能含糊的回了句：「我這不是起來太早了么……」

王小松跑到了他跟前，扶著牆喘氣，他罵歸罵，其實也沒怎麼放心上，倒是忙着想跟顧尋倒苦水：「我房間空調昨天壞了，我在我爸媽房間地板湊合的，睡的渾身都疼，我爸打呼打的跟打雷似的……」

顧尋嘴上應着，眼睛卻還往小道那邊瞟。

等王小鬆氣喘勻了，苦水也倒的差不多以後，顧尋立馬就說：「咱們找沈晏之去唄，我聽我媽說他跟我倆一個班！」

王小松本來都要往學校那邊走了，聽了顧尋的話，猶豫道：「又不熟……」

顧尋拽着他就往裏走：「我媽說他跟我姥爺家那邊還有親戚呢，再說了，處著處著不就熟了么，往後都一個班的，住的又近……」

王小松被他拽著走，還有點不情願：「哎！住得近的多了，一個班的也不少，你怎麼不找別人啊！」

顧尋嘴上沒把門的：「別人哪有沈晏之好看啊！也就是認識你太早，那時候我審美觀還不健全，不然我怎麼也不能跟你混一塊啊！」

王小鬆氣炸：「你怎麼還沒被抓啊你！」

顧尋剛想說話，結果剛過了小道轉角，正要到小洋樓門口的時候，就看見個人。

顧尋：「……」

王小松：「……」

顧尋心說哎喲我的媽，剛才那一嗓子是不是聲音有點大！

對面的沈晏之大概也沒想到一大早的，能在家門口聽到這麼一段話，臉上表情還有點錯愕。

王小松已經快尷尬死了，推了顧尋一把，示意他趕緊說點啥。

顧尋平時嘴都挺溜的，活像是當了幾輩子相聲演員，這會對上沈晏之略微錯愕的臉，卻是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點啥了。

難道說「嗨，哥們，看在你長得比我帥一點的份上，我打算跟你當兄弟」嗎？

這妥妥的會被當蛇精病吧！

對面的沈晏之卻是先一步從錯愕中回了神，對着他倆笑了下，才說：「早啊。」

就像是顧尋記憶中的那樣，輕輕的，淺淺的一個笑容。

溫和的，清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