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為龍套

「楊羽，你小子快點，不想接活了是不是？」

橫店，影視基地，一個帶着鴨舌帽的青年男子，訓斥着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年輕：「一天天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就你這樣的，還天天幻想着當大明星，演主角，我看你下輩子都不可能。」

那個被稱為楊羽的青年，並沒有因為男子的嘲諷而停下手中的活，似乎完全不在意，也聽不到這些聲音。

不過，如果你能仔細的看他的眼睛，就能從中看出濃濃的不甘，還有深深的無奈。

楊羽，兩年前的他，還是一個人人誇讚的高材生。擁有着美滿的家庭，慈祥的父親，溫柔的母親，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

那一年，他高三，即將經歷人生中的一次大事件——高考。

對於他的成績來說，一本完全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更何況他本想報考的，還是對文化成績要求相對沒那麼高的藝術類學院，華夏戲劇學院。

高考前的一個周末，他的母親還提議出去旅遊一下，讓楊羽換換心情，也給大腦放鬆一下。

可就是這次出遊，讓原本幸福的家庭分崩離析。

無情的車禍，奪走了他的雙親，留下了他和剛剛上初三的妹妹。

那一瞬間，楊羽甚至想要追隨着自己的雙親離去。

還好，在最後關頭，他看到了和他同樣絕望的妹妹楊雪，這也成為了他活下去的支柱。

他自己可以無所謂，但是他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在失去雙親后，再失去他這個唯一的親人。

那一年，他也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決定——退學。

因為車禍的事故是意外，並沒有多少賠償，再加上治療花的醫藥費，還有妹妹的學費和他們倆的生活費，無能為力的楊羽，只能是黯然離開了這座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象牙塔，提前步入了社會。

這兩年，妹妹已經讀高二了，在楊羽的開導下，也慢慢的走出了雙親離去的陰影。

可是楊羽，這個無人分憂的哥哥，在經歷了最初的痛苦之後，還得承擔起妹妹和自己的一切。

本來按照正常的軌跡，他是應該考上華夏戲劇學院的，可這一切，現在都成為了奢望。

但他並沒有放棄，而是在艱難的環境下，仍舊選擇了一份與之相關的群演工作。

即使這份工作既勞累，薪酬也不高，可這也是他的一個夢，是他能想到接近自己夢想的唯一道路。

從最基層的群演開始，他希望在負擔起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的同時，又能用自己的堅持換來夢想的實現。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並沒有多少專業知識，也沒有多少人脈關係的他，只能是疲於奔命，泯於芸芸眾生之中。

兩年，不長，可也不短。

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也來到了二字開頭的年紀。

一顆壯志凌雲的雄心，也漸漸的被磨去了稜角，不復往昔的意氣風發。

就像剛剛那個青年男子，他是這部戲的副導演，如果是才開始的那會，楊羽被這麼找麻煩，那他一定會把手上的活計一甩，然後衝到那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質問：「你有本事再給老子說一遍？」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這份年輕人的衝動，他的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能這麼做。

要知道他的龍套收入可不多，這份劇組雜工的活計還是拜託了朋友才拿到的，如果他這麼做了，那百分之百會丟掉這份工作。

他是沒多大所謂，可對於他那還在長身體的妹妹來說，就可能一個月吃不到什麼肉了，嚴重的，甚至可能對妹妹下個學期的學費造成影響。

而且，現在的他還在攢錢，再過一年，楊雪就要高考了，大學的費用又是一大筆支出，他不能讓自己的妹妹為這些瑣碎操心，更不能讓她像自己一樣無奈退學。

他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夠安安心心的讀書，快快樂樂的生活，這樣，他也算是對得起雙親的在天之靈。

還好，那個副導演似乎也覺得悶不做聲的楊羽沒多大樂趣，又罵罵咧咧了幾句之後就轉過頭去找下一個目標，來顯擺自己的威風。

——

「我宣佈，《財神到》——殺青！」一位中年男子，也就是這部戲的導演站起來大聲喊道：「今晚七點，康莊酒樓，我請，大家都要去啊！」

「導演萬歲！」

「導演萬歲！」

導演的話音剛落，那些劇組人員和群演也是高呼起來。

這也是楊羽在忙了一整天之後，聽到的唯一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當然，對於他來說，不是戲殺青了讓他振奮，這反而讓他失落，因為這意味着他又失業了。

他振奮的是，晚上的殺青宴，他又可以打包一些好東西回去，正好今天她妹妹放假回家了，可以改善一下自己和妹妹的伙食。

還有就是，戲份殺青了，他也可以領取最後一筆酬勞了。

大家很快的收拾完了，晚上六點半不到，很多人就來到了康莊酒樓，楊羽也來得很早，坐在一個很邊角的位置。

整個大廳，滿滿當當，也坐了差不多五六桌，其他的都已經是坐滿了，只有中間的一張桌子是空的。

那裏不是他們可以坐的，按照規矩，那裏只能是導演和一些主演可以坐，有時候甚至連副導演都沒資格。

「導演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原本有些嘈雜的大廳，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站了起來迎接着。

不是勢力，不是拍馬屁，這都是規矩。

有時候就是這樣，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矩，尤其是一些不成文的，但是大家都認同了的規矩，反而讓人更堅定的去遵守。

「哎，我什麼時候能夠像他一樣啊？」看着從外面走過來的本片的男主角張國利，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讓楊羽煞是羨慕。

也是，這種享受，誰都想要，更何況已經是經歷了無數人情冷暖的楊羽。

不過，他也就能夠羨慕一下，這些距離他實在是太遠了。

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殺青宴。

殺青宴，不算很豐富，卻比楊羽家裏的伙食要好太多了，雞鴨魚肉基本上都不缺，要知道，就這些東西，楊羽家裏也就隔一天才能輪換著吃一種，就這還是楊羽為了楊雪長身體着想。

至於說他自己也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基本就沒有考慮過。

也許，這就是一個人成熟的表現和代價吧。

他的心裏，永遠都會是裝着自己在乎的人，對於自己反而不會太過去重視了。

殺青宴也沒有持續很久，在一片和諧的氣氛中，很快就結束了。

在殺青宴上，楊羽也領到了他作為雜工的最後一份酬勞——1235元。

拿着錢，等著導演他們都走了之後，他又跑到主桌那邊，將一些比較好的菜打包起來。

因為其他桌基本都是吃的差不多了，只有主桌這裏幾乎沒太動過。

這是楊羽這兩年來的經驗，絕對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