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唯使君與操耳

第八百九十六章 唯使君與操耳

下午四點半的京城,颳起了很大的冷風,小雪花伴着碎冰塊一同落下,顯得相當異常。梁艷紅捧著剛拿到手的林淼的四個中學個人獎項,和一座頒給東甌市教育局的獎盃,滿臉歡笑跟一大群曲江代表隊的教育界人士從樓里出來,幾十號人站在央視大門口拍照的時候,馬路對面一位剛拿到今年最後一個月工資的有為青年,腳步輕鬆卻內心空虛地正巧經過。

汽修廠的生意黃了,聽說是海龜老闆被迫回家繼承了好幾個億的家業,他爹地不准他再繼續玩票下去,所以圓師傅很突然就失了業。大風吹拂過圓寒已經四個月沒剃的秀髮,長發飄揚,英俊、灑脫而自由,他伸手撩動頭髮,轉頭朝對面望去,看到對面那些人歡聲笑語手裏拿着獎盃的樣子,孤寂的心,突然又燃燒跳躍起來。他雖然失業、流浪、白嫖,但他知道自己是個男兒,不像街對面那些人,永遠活在拘束的體制內,去追逐那些虛妄的榮譽和權力,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自由。圓寒默默停駐,看着梁艷紅一群人走遠,然後從兜里拿出一包煙。

只剩最後一根。

圓寒把煙叼在嘴裏,掏出火柴,很巧,也只剩最後一根。

他喜歡火柴,要勝過打火機不少,因為清新自然不造作,充滿前現代的美感,每一根都獨一無二,不像打火機,流水線生產,即便是名牌,也逃不脫那股子刻板的工業氣息。尤其是那些所謂的奢侈品,簡直是無稽之談,只有腦子瓦特的人,才會花上萬塊錢去買一個點火裝置,這跟他自己是否買得起沒什麼關係,他只是純粹地鄙視智商稅的系列產品。

眼中帶着和整個世界對抗的桀驁,圓寒輕輕拿着那根火柴,呲的一聲划響,火苗一下躥了起來,那火光溫暖而柔和,圓寒就像保護姑娘的身體一樣,溫柔地替那火苗擋住風,朝自己的嘴巴伸去。可就在這時,一滴冰雨,就那麼直落下來,無比巧合地正中火苗。連聲音都沒有,微光驟然消逝。而火柴頭和煙頭之間,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圓寒愣在原地,很想吟詩一首,表現一下自己此時內心的感受。

但是離校太久,很多原來很細膩手拈來詩句,這會兒居然半句都跳不出來了。

過了老半天,他才默默把捏在手裏的火柴扔在地上,掉在嘴上的煙,也吐出了出去。腦海中閃現過「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之類的話語,嘴上卻深入群眾,通俗簡單易懂地只蹦出兩個字來:「我操。」然後伴隨着言簡意賅而精準到位的情緒抒發,一腳踩爛了地上的煙。

「哎喲,作家,挺屌的哦。」圓寒身後,響起一個口齒不清的聲音。

正鬱悶的圓師傅轉頭望去,見是一個其貌不揚、土裏土氣的小眼睛同齡人,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問道:「你認識我?」

「嗯,見過你的照片,圓先生,幸會啊。」小眼睛向圓師傅伸出手。

圓寒和他握了一下,問道:「你這個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從新北來的。」小眼睛臉上帶着笑,「又比劃了一下,大陸對面那個島。」

圓寒頓時面露嚮往,笑道:「是個好地方,羅大佑的故鄉。」

小眼睛點點頭。

原本並不擅長社交的圓師傅,今天不知是不是受了失業的刺激,突然來了談性。兩個人顯得很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邊閑聊起來,圓師傅連連發問道:「你來大陸幹什麼?」

小眼睛望向遠方,眼裏帶着幾絲充滿憧憬的亮光,回答道:「來尋找我存在的意義。」

這個答案180%符合圓寒的胃口。

圓師傅心裏暗想灣灣人果然高素質,像這樣的話,他每年最多能從別人嘴裏聽到0.5次,因為只有他爸偶爾情騷大發,才會一兩年說上一回,而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土逼的灣灣少年,才剛和他見面,沒超過2分鐘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可想而知海峽兩岸的教育差距有多大。

素質啊!這才叫素質啊!

林淼那種叫啥?市儈!勢利!充滿商人的銅臭!

連考個大學,都是奔著分數去的。

這樣的書,讀出來有意義嗎?簡直扼殺靈魂!

圓寒情不自禁地拿眼前的少年跟林淼相比,忍不住又問道:「哥們兒,你叫什麼名字?」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你叫我傑倫吧。」傑倫臉上掛着淳樸的微笑。

圓師傅已經失去了他的批判精神,反正只要是海峽對面的,那必然是美好的,脫口而出:「好名字。」隱隱含着幾分刻意的討好。這不是平時的圓師傅,圓師傅平時不是這樣的人。

但是遇上海峽對面的客人,他樂意這樣。

傑倫靦腆地笑了笑,聽得出圓師傅只是隨口奉承,並沒有太當回事,接着就自言自語起來:「你的書我看過一點,有點意思。不過可惜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你說的有些東西,我不是特別贊同。」

圓寒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微微收起了幾分。

他有那麼一點小抵觸,忍不住問:「哪些方面?」

傑倫卻搖了搖頭,笑道:「具體的就不說了,說出來肯定會傷害你的感情,我自己也是搞創作的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圓寒聽到這話,心裏頓時又釋然了好幾分,心說寶島公民,就是有修養。這麼一來,他倒真的沒了芥蒂,很虛心地主動上臉找抽道:「沒事,你儘管說,我不至於那麼脆弱。」

傑倫想了想,緩緩道:「那好吧,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你表達的觀點也不怎麼多,無非就是對教育的一點看法。說實話哦,其實我也不喜歡讀書,但是不認真讀書呢,想找個好工作真的很難。我是真的運氣很好,小時候有我媽逼我學很多對人生有用的東西,我學鋼琴學了很多年,雖然讀書不怎麼好,但是也算勉強有一技之長。電子書坊

所以我覺得教育這個東西啊,就是怎麼說呢,你不在讀書上花時間,就必須在別的方面花時間,是一個兩選一的問題,但是不論選哪個,前提都是要認真。像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媽逼我學那麼多年的音樂,有了那些積累和積澱,我今天根本不會有機會來大陸。你知道我老闆是怎麼跟我說的嗎?」

圓寒問道:「怎麼說的?」

傑倫笑道:「他說,傑倫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論賺錢,朕天下第一,論搞音樂,你天下第一。」

圓寒呵呵一笑,說道:「你老闆挺牛逼啊?」

傑倫笑道:「是啊,我老闆真的很屌,而且我就是通過我老闆認識你的。」

圓寒微微一怔,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你老闆是誰?」

兩個人走過一個報攤,傑倫停下來,看到最上面一份今天剛印出來的《京城晚報》頭條上,登著一條「山水集團將斥資10億,進軍燕京市房地產業」的新聞。

傑倫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錢遞給賣報的老伯,拿起報紙,指了指上面的新聞。

圓師傅見狀,頓時眼神一變。

傑倫笑道:「你跟我老闆打嘴仗這麼多遍,你在博客上寫的東西我全都看過。說實話我一開始挺想罵你的,但是今天跟你聊一聊,感覺你這個人原來還挺有禮貌。」

圓師傅不吭聲了。

傑倫自顧自道:「我剛才跟淼爺見了一面,淼爺說集團遇上麻煩了,原本是想直接投我一千萬,讓我自己回去先開個音樂公司。但現在不能這麼激進了,只能先給我五百萬,讓我做個簡單的專輯出來。他眼界太大了,在我們那邊,開個公司五十萬人民幣都綽綽有餘,哪用五百萬那麼多,任賢齊沒紅的時候,拍個MTV都用不了那麼多錢。」

圓師傅聽傑倫說着,腦子裏嗡嗡作響。

亂成一團。

一個失業者,聽一個同齡人說自己拿到了五百萬的投資。

五百萬什麼概念?

福利彩票大獎也才五百萬啊!而且還尼瑪從沒見到哪個活人中過!圓寒不知道傑倫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感覺被這麼強行裝逼,痛苦程度遠超被強行那啥。

正想着要不要就此告辭,傑倫忽然開口道:「今天很巧啊,我本來晚上就要坐飛機回去,離開前想來這裏看一下淼爺走過的地方,結果剛好就遇到你了。圓先生,相逢就是緣分。臨走之前,我站在個人的立場上奉勸你,還是不要跟我老闆鬥了,你跟我老闆不是一個量級的。我不怕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老闆的博客,現在基本都是秘書代筆,他那麼忙,別說跟你嗆聲,他基本上連上網的時間都沒有。你看……他現在談的都是這樣項目。」

傑倫揚了揚手裏的報紙。

上面寫的10億,在圓師傅眼裏是那麼的刺眼。

圓寒假裝不在乎,笑了笑,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我做什麼,有我的自由。」

「當然。」傑倫認真道,「不過士為知己者死,如果今天沒見到你,我根本不會跟你說這麼多話,但是既然見到了,我就不能當縮頭烏龜,必須把心裏的話說給你聽。雖然我老闆從沒交代我做這些事情,但是我認為我有這個義務。」

圓寒跟傑倫對視一眼,拍了下他的肩膀。

「哥們兒,你已經被林淼洗腦了,清醒一點吧,多跟羅大佑學學,你早晚會知道自己幼稚在那些地方。」圓寒故作高深留給傑倫一個背影。

傑倫站在原地,看着圓寒的背影遠去,露出呵呵一笑。

「周總!」過了片刻,傑倫身後突然跑上來一個小鬍子,喘著氣問道,「我干,我半天找你不到,還當你迷路了!」

「京城的路這麼直,怎麼可能迷路?」傑倫笑着攬住小鬍子的肩膀,轉頭往回走,一邊說道,「不用叫我周總了,大家一起給淼爺工作,按大陸的說法,都是同志啊。」

「同志聽起來怪怪的啊……」

「哪裏怪了?孫中山不是還說同志仍需努力?文山,你到底讀沒讀過書啊?感覺中文比我還爛誒,林總怎麼會找你給我寫歌詞的?是不是找錯人了?」

「屁咧,我寫歌詞是專業的好吧!誒這個報紙……山水集團?不是淼爺的企業嗎?十個億?我干!淼爺原來實力這麼強?大陸人現在已經這麼有錢了嗎?」

「什麼大陸不大陸的,思想覺悟高一點,都是中國人好吧……」

「你回去后還敢這麼說?」

「呵!這有什麼不敢的?我做音樂是靠歌迷養我,又不是靠討好某些笨蛋,我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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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先聲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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