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鎮將
遠去的事情，似乎都隨着北幽終日肆虐的陰風漸漸散去，可是在一些人的心裏，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掛着笑容的臉龐，卻永遠印在心底，永遠無法抹去。
在絕翎關外，那片孤寂的谷地之內，如今還躺着五百具屍體，那是江軒日夜思念的袍澤們，如今依舊在陰冷的寒風中躺着。
每思及此，江軒便痛如刀絞。
如今，面對李文宣，江軒的心底有太多的怨念想嘶聲裂肺的喊出來，告訴對面的人，當年的兄弟們是何等的信任他，當年的兄弟們，又是何等的絕望！
此際間，李文宣與江軒相顧而視，彼此的眼底儘是淚光，一個滿是自責，而另一個卻儘是憤懣與不甘。
許久后，卻見李文宣抬起頭，看着江軒道：「江軒，當年的事，是我愧對天玄鎮的兄弟們！這些年來，我也每日都活在自責與悲憤之中。你放心，若有一日，李某能夠卸下肩上重責，我一定以死，向天玄鎮的兄弟們謝罪。」
看着李文宣的表情，江軒淡淡的搖了搖頭，而後說道：「死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即便你死了，天玄鎮的兄弟們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何況，當年之事，歸根結底，錯不在你。」
李文宣聞言一愣，驚愕的看着江軒，卻見此際，江軒抬起了頭看着李文宣道：「你可知道，當年帝都來的命令是為什麼？為什麼只是天玄鎮的一直被長安是為眼中釘？為什麼要幾次三番命令你將天玄鎮送往死地？一邊是堂堂王朝的帝都，一邊不過是邊塞中的一鎮士卒，長安究竟為什麼要盯着天玄鎮不放？」
李文英聽聞此言，而後緩緩的說道：「我也知道，這其間定然有什麼陰暗的緣由。可是，我不過是一介武夫，對於朝堂之上那些骯髒的勾當，卻是也不想去理會。我只想守着這一方邊塞，護住身後的萬里關山，不負穆王爺的重託而已。可是，即便我百般推搪，最終卻還是鑄成了大錯。」
「李將軍，你不知道的事，當年的天玄鎮內，有一名姓江的士卒，他的父親，叫做江雲渺！」此際間，江軒抬頭看着李文宣，朗聲說道。
此際間，李文宣當即便是一驚，抬起頭來愕然的看着站在對面的青年，話已至此，其間的意思已然很明顯了，江姓士卒，不就是眼前的江軒么。
一切都在江軒的這一句話中瞭然透徹了，怪不得，自那年初開始，長安明裏暗裏的命令便雪片似的飛往絕翎關，字字句句都是針對天玄鎮的。
幾乎每一份命令當中，都是要將天玄鎮置於死地，原來一切的癥結都出在了這裏，雲麾將軍江雲渺，協同七皇子意圖謀反，當今聖上全力鎮壓，一夜之間血染長安，才取得了大唐今日的繁華。
這是大唐官府對那一段過往的解釋，可是其中到底掩埋了多少骯髒黑暗的事情，李文宣再清楚不過了。
當年，他不過是絕翎關的副將，那一夜長安血月之後，穆天河便返回長安，十幾年來再也未置身絕翎，其間道理，李文宣的心裏自然是明白的。
可是，任誰也沒想到，在長安中的一些人費勁了心思要至江軒於死地時，偏偏五百人就只活下了江軒一個人，如今再次好端端的回到了絕翎關。
就在李文宣驚愕萬分之際，卻見江軒再次開口道：「還有，李將軍你不知道的是，當年莫名其妙死在營寨內的小妾，其實當年並沒有死。」
「你說什麼？那不可能，她是我親自安葬的！」李文宣聞言，當即驚愕的說道。
「哦？是么？那她生的什麼模樣？」
「這......」
「她多大歲數，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這些，將軍你還記得么？」
「這......」
在江軒的連番發問之下，李文宣卻是滿目的震驚，是啊，她究竟長的是什麼樣子？叫什麼？多大歲數了？家住在哪裏？
如今，面對這些問題，李文宣竟然驚訝的發現，自己一個都回答不上了。
就連那曾經朝思暮想的身影，到此際間再回想起來，卻竟然只是個模糊的影子，細細回憶起來，卻絲毫沒有一點具象的形象。
驚詫中的李文宣抬起頭來看着江軒，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什麼？」
「因為，她叫沐仙兒，你從來都沒有納過什麼小妾，一切不過都是沐仙兒的幻術而已。」此際，江軒淡淡的說道，而後長嘆一聲看着李文宣再度道：「所以我說，當年之事，錯並不完全在你。一代人傑衛翰峰且抵不過她的幻術，更何況是你。」
驚詫，萬分的驚詫，此際間的李文宣圓睜雙目，眼底間儘是一片不敢相信的神色，那些糾纏自己許久的過往，到頭來盡然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
可是，不過區區一場幻術，就讓自己親手斷送了五百條性命，這是多麼可悲，多麼可笑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李文宣啊！你就是個笑話啊！」當即間，營帳之內頓暴起李文宣悲愴的笑聲，十幾年來，一場幻術，早就的徹骨之寒，如今全面的爆發了。
就在李文宣的悲呼響起之際，卻見營帳之外頓時一片嘈雜響起，不多時便有全服武裝的親衛疾步的沖了進來。
且入營帳之後，一眾親衛看着狀如瘋魔的李文宣當即為之一愣，此際間卻又士卒當即便舉起了手中的陌刀，指向了營帳內的江軒。
「住手！你們都出去！」此時，營帳內響起了李文宣的聲音。
一眾親衛當即一愣，回頭看着虎目之內淚水還沒來得及拭去的李文宣，卻見此際，李文宣再度道：「我說，出去！」
此言一出，一眾親衛才收起了陌刀，緩緩的退出了營帳。
此際間，卻見李文宣抬起頭來看着江軒，恨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長安神樹玄界之內，衛翰峰親口對我說的！而那沐仙兒的手段，在那玄界之內，我也見識過。所以，你中招，並不冤枉。」此際間，江軒淡淡的對李文宣說道。
此時，李文宣的腦海中非常的混亂，一段迷濛的過去不斷的自心頭湧現，一時間李文宣竟然無法分清楚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幻的。
看着面色慘白的李文宣，江軒不由的輕嘆一聲道：「江軒，如今並不是自責的時候。南疆數州之地，斷了靈石補給近一年了，如今絕翎府庫徒然失火，馮賀夫婦死因不明。絕翎街頭驚現妖魔，這些事情都需要將軍做主。將軍與其沉寂於過往的悲愴，不如面對眼前的事。若是絕翎有失，你才是真正的罪人。」
此際間，江軒疾步的近前幾步，幾乎與李文宣貼面之際，朗聲對李文宣說道。話語之中，江軒運足了元力，字字句句直灌李文宣的心底。
字字句句宛若驚雷，當即間李文宣便是一驚，抬頭看向江軒之際，李文宣才知道，自己心方才已然亂了。
一軍主將，一旦心神有失，必敗無疑。
略一沉吟之際，李文宣抬頭看着江軒，淡淡的開口道：「天玄鎮江軒聽令。」
此際，卻是江軒為之一怔，多少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自己說話，短短一剎那，江軒彷彿回到了那段鼓角爭鳴的歲月。
不自覺的，江軒當即神色一正，周身筆直的站在李文宣的面前，行了一道標準的軍禮后，朗聲道：「天玄鎮江軒在。」
「天玄鎮江軒歸隊，著令你今日領天玄鎮鎮將之職，全力偵辦府庫失火之事。另外，絕翎關內的北幽妖魔一時，也一併交由你去調查。無論如何，也要護住絕翎周全。」此際間，李文宣神色肅穆的看着江軒，朗聲說道。
江軒聞言，端詳端詳了李文宣許久后，緩緩抱拳拱手道：「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