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前路
這條路，也許原本就沒有盡頭呢？
沒有盡頭！
該如何是好？
忽然間，江軒猛然抬起了頭，滿是驚愕的看着身邊的道尊。
此刻，道尊的話語里所說的那個人，不就是他自己么？
眼前這個老者，看似精神矍鑠，可是江軒卻清楚的知道，他已然活了幾百年了。
千年以來，合虛之境不過數人。
那麼，在道尊這冗長的生命之中，他心中的羈絆，又有多少倒在了他身後的路上。
有多少人，離開了這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眼前的人也曾經風華正茂，也成就意氣風發，身邊也曾有朋友、有兄弟、有愛人！
而如今，在這孤寂的山巔之上，卻只有這一樹、一屋、一龜在陪伴着他。
他的羈絆呢？
道尊是這個世界上真正意義上第一個鋪路的人，他群起一生想要探尋出那一條通路。
也許，在許多年前，曾經年輕道尊也如江軒一樣，豪情壯志滿懷，想要憑藉着一己之力，為天下探出一條通途。
可是，多年以後，道尊沉穩的木錘，依舊堅定的砸落在青石板之上。
此際間，江軒回想起那回蕩在山間的那道清脆的敲擊之聲，忽然感覺到是那麼孤獨，那麼無助。
道尊，是第一個鋪路人，而此時的江軒，便是那個後來人！
後來的陌生人，踏上了道尊所鋪築的路，走到了道尊的面前。
可是此刻，江軒是走？亦或是留？
當江軒的目光再度落在道尊的臉上時，江軒的眼眸中忽然多處了一份崇敬之情。
直到此時，江軒才真正的理解了眼前的老者，是經歷了一番怎樣的歷程，才鋪築出了那樣一條道路。
敢為天下先，道尊不顯神跡於世，卻在默默的為世間做下了一件大功德。
「道尊大人，前面的路，我一定鋪下去！讓凡塵看到那一抹光！」
此刻，江軒的身影並不激昂，甚至顯得有些平淡，可是聽在道尊的耳中時，卻顯得無比堅定。
「好！待你歸來之際，我定然奉茶以候！」道尊聞言，朗聲笑道。
「也許，會很久！」
「不怕，我等的起！」
「好！那你等我，回來喝茶！」
「好！也許等你回來，我的路已經鋪成了，也說不定呢！」
「那樣最好，其實我可懶了！啥活都不想干！」
「小滑頭！」
一老一少，在玩笑之中定下彼此的諾言，誰也沒有料到，今日的對話，會在未來的形成如何一番壯烈的景象。
前途未卜，可是卻依舊堅定踏上征途。
江軒轉身，向著那座小門，邁出了第一步！
就在此刻，江軒的身後再度響起了執明的聲音：「千年前，蒼穹破裂，玄女馭白龍而出，那片天地靈氣濃郁。你的機緣，也許就在東方！」
聽聞此言，江軒轉頭將目光落向了東方的天際，那裏有名垂天下的洛都城，那裏有瀟長虹與慕容滄瀾的傳說，那裏有牧瑤的出處。
那裏是天地間靈氣最為充盈的地方。
當然，哪裏還有流雲山。
一切夢開始的地方，當執明提及了東方之際，江軒腦海總所跳躍出的第一個景象，便是蒼翠挺拔的流雲山。
清風徐來，一如眼前的雲虛山一般，雲海跌宕。
如今，前路未明，再回想當年在流雲山巔的那個少年，江軒的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如今眼前只剩歸途，卻不知來處如今是何模樣？
忽然間，江軒的心中有一種極端渴望的感覺，想要去流雲山看一看。
回身之際，江軒對着身後深深的施了一禮，為了這一人、一樹、一龜、一屋，也為了山坡之上那一條還沒有鋪完的路。
轉身之際，江軒邁步而起，靜靜的走在蒼翠的樹林之中。
在此山巔之上，江軒原本可以馭獸而起，直奔東方，可是江軒卻依舊選擇了，靜靜的走在這條靜謐的小路之上。
這樣的選擇，是尊敬，也是想在此體會一次，道尊所鋪築的這條路。
歸途亦是征途，在如今的東海，在等待江軒的，該是一番怎樣的際遇？
而此際，那山巔之上隨着江軒的離去，再次陷入了沉默。
道尊與執明靜靜的看着江軒離去的方向，誰也沒有動，也未曾說出一句話。
「他算是你要等的人么？」
沉默許久好，道尊率先對身邊的執明開口道。
老龜聞言，沉默許久后悠悠的說道：「當年，你一身襤褸，出現在那道門前時，我便覺得，你就是我要等我人！可是，數百年過去了，我依然困在這裏。」
道尊聞言一嘆：「是啊！此去百年了，我依舊還在山腰，那塊青石無論如何也鋪不下去！」
「你就沒想過，是不是我給你指的方向有問題？」
「不是方向的問題！大道縹緲，誰說只有一條路能夠抵達彼岸？既然我當年選了你所指的路，我便要走下去！若不然，百年道心，豈不是呼籲一旦！」
聽道尊如此說，執明忽然回過頭來看着道尊，有些愕然的說道：「你們人類，真實個奇怪的物種！」
「哈哈哈！可正是這些人類，在這片凡塵之中，做出了你們這些聖靈都為之讚歎的事情！不是么？」道尊聞言，朗聲長笑。
那一年，是啟元元年，大唐新帝登基，整個帝國掀開了新的篇章。
就在所有大唐的子民都在逐漸適應新的朝政之際，大唐新晉的七珠寶王，史上最年輕的王爺，拖着他生老交替著的孱弱身體，離開了帝都，前往雲虛城。
世上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一趟看此平凡無奇的探訪，卻給凡塵帶來了天大的變化。
江軒邁步而上雲虛山，許是為了身體上的沉珂，又或者是為了探尋破局之法，可是似乎並沒有什麼實質的作用。
但是，這一老一少在山巔的對話，卻對凡塵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道尊於雲虛山上，終日以錘擊石，將一塊塊青石鋪築在山間之上，那是在探尋一條未知的前路。
直到與江軒見面直到，道尊才證實了心中那掩藏已久的疑惑，凡塵的歷史絕不僅僅是過往的這數千年。
凡塵由何而來，已然埋藏在太深重的歷史之中，很多事情已然無法探尋。
在雲遊世間之際，道尊見識過太多掩藏在人跡罕至之地的古迹，那厚重而又斑駁的歷史，無一不告訴道尊，在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之中，凡塵必定是另外一個模樣。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道尊便開始不斷探尋着，他想要探尋出那謎團重重的過往，更想探尋出，那一條不為人出的通途。
世人總言，凡塵之中，道尊便是天下第一人！
可是，世人卻又如何理解道尊的茫然？
當走到最高峰之際，道尊分明可以看到，就在不遠的前方，還有更高的山峰，可是腳下卻沒有路。
凡塵由何而往，這便是道尊這些年來苦苦追尋的東西。
作為世人敬仰的道尊，他責無旁貸的要為凡塵找到一條可以前行的路，可是過去數百年來，道尊依舊沒能走出多遠。
合虛之境，神合太虛，乃至尊之境！
這句話，在多少人心中都是個無比高大的存在，是絕對值得尊敬與嚮往的！
可是，在道尊看來，這句話無非就是個笑話！
在見識過執明那浩若煙海的神魂之力后，道尊覺得自己這苦苦修行而來的修為，真的很想個笑話。
他甚至不敢去想，在那樣一個時代，人族究竟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動輒移山倒海的修為，已然多少年不曾出現在凡塵之中了？
前路，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