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不堪回首的往事

「七姐姐，柳楊呢？她怎麼也不跟着你出來走走。」

林子寧坐在七姑娘的身旁，突然間想起來了那個眉眼間精緻芳華的女子，一個尊貴的公主，卻因為皇權之爭，而不得不逃亡到別的國家，怎麼說也是一個可憐之人吧。

誰又能想到，一個街頭上賣身葬父的女子，竟然會是西楚國最尊貴無比的絮公主呢。

「柳楊啊，她每日裏鮮少出來，總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寫寫畫畫的，性情雖然隨和，平易近人，可是誰都親近不了她。」

七姑娘揮手把丫鬟下人們都揮退了之後，便將方才快要熄滅了的篝火給重新的點燃了起來，然後漫不經心的邊用一根長長的木棍，攪著一堆的柴火，一邊和林子寧東一句西一句的拉扯著閑話。

「她呀，性子是有些淡漠的，怕是很少能有人能夠走到她的心裏，或者是走到她的身邊去。」

心裏想着，林子寧從古月手中接過魚的時候，心裏便有了一個決定。

「你們自己玩兒吧，本王就先回書房了。」

一直被大家忽視了的聞人楚月，淺淺的笑着，漫步走了過來，將林子寧頭髮里藏着的一片葉子用纖纖玉指拿了出來，便識趣兒的道了別，朝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

「子寧啊，在八王爺還沒有遇到你的時候，我們從來不敢想，會有這麼一天，八王爺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面色柔和，性子溫柔似水，曾經的八王爺，簡直就像是一個冰塊兒一樣，只要站在他的面前，就彷彿是置身於冰窖之中。」

七姑娘望着聞人楚月如今的這副狀態，頗是有着一番的感慨了。

林子寧望着聞人楚月挺拔的背影，並沒有回答七姑娘的話，而是嘴角泛著清淺的幸福。

「行了行了，你們來給我搭把下手，我們好早些的把魚做好。」

「哎，你怎麼都做了兩份兒啊。」

「是啊是啊，那一份兒是給誰的啊？」

「我不告訴你們。」

「說說唄，你快說你快說，你若是不說的話，仔細着我們將那份兒魚也給吃成魚骨頭了去。」

林子寧扛不住七姑娘和古月兩個人的軟磨硬泡，加上紅果果的威脅，只得妥協了，反正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理由不是。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林子寧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許多：「我想給柳楊帶過去一份兒，她怕是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很是孤獨的吧。」

「身處這個位置上，怕是不得不孤獨吧。」

七姑娘也感慨的說道。

林子寧附和著點了點頭。

大家都吃好了之後，林子寧便拎着早就讓下人打包好的食盒，由古月和七姑娘陪着，便準備去嬌華樓找柳楊。

「你去和八王爺說一聲，我和七姐姐、古月一起去嬌華樓了，讓他不用擔心我們。」

「是。」

丫鬟對着林子寧行了一個禮后，就轉身朝着寧雅居走去。

而林子寧則帶着七姑娘和古月朝着府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八王府的馬車就早早的準備好了。

丫鬟扶著林子寧，將她送入了馬車中，七姑娘和古月也依次彎腰走了進去。

「我們這麼大張旗鼓的去嬌華樓，這樣子會不會太惹眼了一些，若是被有心之人發現了，定會在朝堂之上給皇帝遞上一道摺子，狠狠地參八王爺一本的。」

七姑娘有些擔憂的望着林子寧。

林子寧朝着七姑娘安心的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放心好了，我一早便讓人去柳楊那裏約了她在茶館兒見面，所以我們現在不是去嬌華樓。」

「難得你居然這麼細心。」七姑娘戲謔的望着林子寧，笑了一笑。

「七姐姐，瞧你說的，我一向就很是細心的好嘛。」

「而茶館我也早就吩咐了下去，所以，連茶館里也都是我們的人，所以，你儘管放寬了心好了，我曉得的，我怎麼會給聞人楚月沾染上麻煩呢。」

七姑娘聞言，點了點頭，她心中的顧慮也就是這些了。

如今朝堂上情形很是不穩定，皇帝看似很是寵著八王爺聞人楚月，不過，怕是鮮少有人知道，他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控制聞人楚月罷了。

一直平安無事到現在，如今朝廷中事態發展詭譎異常，已然是不能預測之勢了，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竟然連太子殿下的視線都慢慢地開始盯着八王府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所以，七姑娘一直很是擔心。

她在嬌華樓里聽到的查看到的消息，讓她的心越來越不安穩了。

七姑娘有多好次，都想提醒提醒林子寧，可是，聞人楚月不允許，聞人楚月說了，不管發生了怎麼樣不受控制的事情，都有他一個人為她遮擋着暴風雷雨。

她幾次張了張口，耳邊都會想起聞人楚月的略帶威脅的話語，還有那警告的眼神。

唉，隨她去吧。

林子寧一路上都興緻濃厚，而七姑娘卻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古月望着七姑娘那思慮重重的樣子，心裏有些疑惑，可是卻也沒有說些什麼。

林子寧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了之後，總覺得自己的披風裏，有什麼東西在動，她正想檢查一下披風的時候，一顆火紅火紅的腦袋瓜子從林子寧的披風裏鑽了出來。

「嘟嘟，你這個不省心的小傢伙兒，你怎麼跟着我們一起出來了。」

火狐狸嘟嘟見到林子寧發現了它，索性也不再躲藏了，大大方方的從林子寧的披風裏爬了出來，鑽到了林子寧的懷中，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便躺了下來，然後將小腦袋瓜子擱到了林子寧的胳膊上。

林子寧拍了拍火狐狸的小腦袋瓜子，便說道：「你這個貪吃懶做的小傢伙兒，真是不知道留你在我身邊幹嘛，丟丟好歹還能嚇退敵人，你完全就是一個累贅嘛。」

火狐狸嘟嘟一聽到林子寧說它是個累贅，立馬就不願意了，朝着她齜了齜牙，遇到林子寧威脅的眼神后，便立馬慫了，委委屈屈的閉上了自己的小眼睛，索性不再搭理林子寧了。

「沒想到嘟嘟竟然跟着你出來了。」

古月看到火狐狸嘟嘟那個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好吃懶做的傢伙兒，總是粘著人。」

林子寧嘴裏念叨着火狐狸嘟嘟的不好，手上卻很是溫柔的撫摸着火狐狸嘟嘟的柔軟的皮毛。

「你可真的不要小看了這隻火狐狸，從死亡森林裏，成千上萬的人就算是拚死也要得到它，你就知道這並不是一隻簡單的小狐狸了，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它的作用到底在什麼地方了。」

「呵呵，它的作用啊，就是陪着我就行了，其他的，就這麼的貪吃懶做下去就好了。」

「王妃娘娘，茶館兒到了。」

不知不覺的，茶館兒就到了，林子寧彎腰從馬車裏走了出去，攏了攏肩上的厚披風，便由古月和七姑娘陪着，店小二兒指引著走上了二樓的雅間。

「王妃娘娘，你來了，七姑娘，這位是？」

店小二兒帶着林子寧等人走到一個雅間兒的前面，便站定了身子，彎腰將帘子掀開，林子寧等人便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人聽到聲音后，便扭過了頭，然後優雅的站了起來，挨個兒問了聲，只是在看到古月的時候，一臉的迷茫，她不認識古月。

林子寧上前了一步，便開口介紹道：「這個是我的師姐，古月，古月，這個是柳楊。」

古月朝着柳楊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柳楊亦是回了一禮。

「不知道王妃娘娘喚柳楊到這裏來，究竟是所謂何事？」

柳楊倒也是一個直來直去的爽快人，等四個人都站定了之後，便開了口。

林子寧從丫鬟的手中接過食盒，便揮手讓所有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給，這是我給你帶的魚，你嘗嘗看。自從你到了南宣國后，怕是還從來都沒有去街上走走看吧，更是沒有吃過這裏的魚吧，我便帶來一些給你嘗嘗看，和你們西楚國的味道吃起來如何？」

林子寧親手打開食盒，魚的香味兒一下子便溢出來了，頓時瀰漫在了整個雅間兒里。

林子寧的話正是說到了柳楊的心坎里，她一直惦記着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西楚國，整日裏總是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卻從來都不曾走出來看過。

柳楊的臉色一怔，鼻子裏便充斥着滿滿的魚的香味兒。

好久好久，都不曾聞到這個香的魚了，今日，桌子上的魚，不僅香，而且還溫暖。

「多謝王妃娘娘關心，王妃娘娘有心了。」

柳楊拿起筷子來，夾起一塊兒魚肉，放入了嘴裏。

魚肉入口即化，瞬間，香味兒便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

慢慢地，她吃着吃着，卻覺得心裏越來越暖，越來越溫熱，眼睛裏，便有些東西落了下來。

「柳楊，你怎麼了？不好吃的話你就不要吃了，不用為了不傷我面子拚命吃的。」

林子寧看到柳楊吃着吃着，眼淚就這麼的措不及防的留下來的時候，心裏便有些慌了。

伸手便想從柳楊的手中奪過筷子。

可是，她奪了一奪，不料，柳楊握著筷子的手卻非常的緊，她奪了幾次，都沒有奪下來。

「柳楊，你不要再吃了。」

「柳楊，你不要勉強自己。」七姑娘也站了起來，伸手便想從柳楊的面前將盤子端走。

「七姑娘不要，這魚，這魚很是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所以有些激動，失態了，讓各位見笑了。」

柳楊從自己的袖子裏取出來一張錦帕，擦了擦自己眼中的淚珠子，便將被七姑娘端起來的魚肉給重新的接過來放到了桌子上。

「我最後一次吃魚，便是我母后親手為我做的，那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

柳楊又夾起來了一塊兒，放入了嘴中，吃完后這才慢慢地說道。

「這個......」

林子寧一聽，立馬就直起了身子，真想將這一桌子的魚肉給變沒了。

她從來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七姑娘聞言，手便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古月的臉色也是瞬間一變。

「沒關係的，我的母后已經走了好多年了，久到我都快要記不起來她的樣子了。她給我做的最後一盤的魚，裏面放的確實世上最毒的斷腸散。」

柳楊用最平淡的話語，講述著自己的過去，面色上卻看不出來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一般。

柳楊的話一落，林子寧等人皆是身子一顫，臉色微變。

她們都以為，這會是一出感人的母女之情，卻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你們是不是很是震驚，為什麼我自己的生母，會這麼殘忍的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動手？說實話，當時我也很是震驚，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母后，一向很疼很疼自己的母后，居然會狠心的想要毒死我，為了要毒死我，便下了世上最毒的毒。」

「只是可惜了，我這個人天生的命就特別的硬，宮裏貴妃養的一隻貓，聞着香味兒偷偷摸摸的溜進了我的寢宮，還趁着我們都沒有防備的時候，叼起來一塊兒魚肉便吞了進去。」

「很可笑的是，我居然會為了一隻貓偷吃了母后親手為我做的魚，而憤怒的非要打它一頓不可，我都還沒有吃上一口，就被它先偷吃了，我怎麼甘心呢。」

「可是，小貓跑了五步，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起來，那猙獰恐怖的樣子，至今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日日做夢都是它那痛苦不堪的樣子。」

「柳楊！」林子寧一把握住了柳楊強自壓下的渾身顫抖的雙手。

「柳楊，既然痛苦就不要在想了。」七姑娘伸手就將盤子往食盒裏裝。

「七姑娘，不要。」柳楊的手被林子寧按的緊緊的，唯有一臉乞求的望着七姑娘。

七姑娘望着柳楊乞求的樣子，心中一軟，收拾的手便一頓，繼而放了下來。

「你們聽我說好不好，我從來都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些事情，我一直壓在自己的心中，每每翻出來，便是痛不欲生，可是，我突然覺得，說出來會痛快一些。」

林子寧拍了拍柳楊的手，點了點頭：「你說吧，我們都聽着呢，不過，你要相信，我們都在你的身邊。」

柳楊感激的望了林子寧一眼，便繼續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里，她說道：「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小貓在我的面前，我眼睜睜的望着它死去，可我不相信，它會是因為吃了一口魚肉而已。」

「我問母后，問她為什麼。」

「她說，因為我威脅了她的兒子的地位。」

「當時，我的親弟弟，也就是如今的西楚國的太子，品行不端，庸碌無為，朝臣便屢次三番的上摺子，請求父皇廢了太子，而父皇也知道太子的德行不端，根本不是帝王的料，私下裏曾與我商討，要我教養他最小的兒子，將來好輔佐他登基。」

「我為了天下蒼生不受皇弟的苦，就答應了。父皇的子嗣很少，已經長大的，除了太子便是我了，而他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所以，他看到如今的情形，也是日日憂心。」

「他知道，就算是最後他傳位給了自己最小的兒子，我的母后也會將這個皇位想方設法的送到她的兒子手中。朝臣再怎麼保護他的小兒子，也無法將手伸到後宮深處罷了，所以，他便將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一句父母情深，深深地刺痛了林子寧的心。

是啊，何為親情。

難道世間真的就沒有親情所在嗎？

柳楊的母后一心想致柳楊與死地，而自己的父親又何嘗不是隨時隨地都能夠將她丟棄呢？

林子寧握著柳楊的手，狠狠地一顫，整個人也陷入了痛苦之中。

「王妃娘娘，你可是能夠感受的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你可是能夠明白我當時的絕望。」

柳楊一臉殷切的望着林子寧。

林子寧目光渙散的望着她，艱難的點了點頭。

「我能，我怎麼會不能呢，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是，那些將自己的親生子女都可以放棄、丟棄甚至是殺害的父母，又何嘗盡到了一丁點兒他們應盡的生養的責任。」

林子寧的臉上儘是苦澀之意。

「呵呵呵，好一個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是，我這個做子女的，卻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引得整個國家的人都要容不下我了。」

柳楊的冷笑聲此時此刻回蕩在屋子裏，聽起來格外的滲人。

古月和七姑娘聽着柳楊的慘笑聲，看着她一臉癲狂的樣子，哪裏還有平日裏的那種端莊賢淑的樣子。

「柳姑娘，你，做了什麼？」

古月見到沒有人再開口問著，而自己又特別的想知道柳楊究竟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天理難容的事情，堂堂一國最尊貴的公主，竟然連自己的國家都回不去了。

「柳楊......」七姑娘知道這定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絕對是一場痛苦的回憶，她不忍心看到柳楊這個向來特別的堅強的女子，竟然會有這麼痛苦不堪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