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生存戰爭

張平的審訊和龍六的談話幾乎是同時結束的。

他們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絡對方,卻沒想到兩人竟然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不，不僅僅是兩人,真要說的話,張平這裏好多人都知道了。

龍六聽張平說完后道：「你覺得他們會說謊嗎？」

張平想,他倒是寧願兩人說謊,但他本人也是有判斷力的,能聽得出來他們有沒有說謊話。

所以,是真的。

來自聖人的報復，是真的。

兩人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如果說，第四代人類的真相如同他們說的那樣，而只要是第三代人類的後代，就會無一例外地發病，那他們敢肯定,受到詛咒的人絕對不算少。

龍六道：「我去聯繫北京方。」他看向張平道，「你在基地內進行一番排查。」

先看看除了葉道玟之外還有沒有人染上詛咒。

張平點頭。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對龍六道：「但我聽蘇茗說,蘇敏不會染上詛咒。」

龍六道：「為什麼？」

張平道：「好像是說，她體內有蚩尤族的血。」

龍六覺得自己頭更疼：「所以蚩尤族的血能夠解除詛咒？」

張平道：「也有可能是一脈傳承下來的基因。」

龍六道：「有多少人聽見了？」

張平道：「蘇敏,葉遙，還有負責審問的小徐。」

龍六道：「先別把消息流出去，找個機會問問蘇茗,蘇敏不會染上詛咒的原因是什麼,我一會兒去聯繫下三家,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這回事。」

他想，真麻煩了。

如果說詛咒在國內爆發，又有人知道下三家是令詛咒消退的良方，他一點都不懷疑，在人間地獄之外，還會加上自相殘殺的修羅場項目。

人類花了千萬年才繁衍至此，但是滅亡只需要很短的時間。

「真可怕啊，通天的詛咒。」

。

窮奇也很快趕到上海分部，在蘇妲己那聽了一嘴八卦的他比在場很多人都要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又在葉遙對他進行更深層次的解釋后，完全了解現在的情況。

當他到時，上海分部已經開始檢查。

葉道玟的癥狀都被專業人士記在心裏，當時很多人都以為他的詛咒是在九州鼎那兒染上的，弄得人心慌慌，再加上他一開始回到上海總部的時候人還沒有昏迷，也能說清楚初期癥狀是手臂上長小斑點。

葉倩在同龍六對話結束后就去看葉道玟了，葉家祖傳的鎮邪符雖然不能將詛咒根除，但是延緩還是可以的，過一段時間他的癥狀就能減輕，也能從昏迷中蘇醒。

說到解決方式，還有一個就是蘇茗。

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之前也是染上詛咒的，而且因為蘇家近親通婚，他們的詛咒就沒有斷過，不過檢查好幾遍的，他的胳膊還是光潔一片，這倒是給了在場人不少信心，好歹證明詛咒是可以解除的。

不過蘇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很多人感到不安。

窮奇越聽葉遙解說，眉頭皺得越厲害，他似乎已經看透了詛咒背後血淋淋的歷史，以及自相殘殺的未來，半晌對葉遙問道：「所以現在上海分部，有沒有人已經出現了初期的詛咒癥狀？」

葉遙道：「還在檢查。」

他也不知道。

就在下一秒，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葉遙和窮奇對視一眼，心更是沉到谷底。

出現了。

第一個非上三家的被詛咒者。

葉遙立馬越過人群，讓他沒想的是，看見的竟然是一張對他來說還算熟悉的臉。

諾一卓瑪。

。

「確定了。」

龍六的表情非常糟糕，臉上還帶有難以掩飾的疲態。

他還沒有來及像自己說的那樣和下三家通話，畢竟蚩尤族還挺封閉，一般都喜歡群居，並且不會和人類通婚，也不會和政府有關聯，就算是郭老出面都聯繫不到他們，所以一定要龍六親自聯繫。

但是龍六做得第一件事是和北京方通話，然後在全國的CSS系統中進行排查，所有的第四代人類都不可避免，一定要檢查有沒有出現受到詛咒污染的痕迹。

結果非常糟糕。

正如上海分部諾一卓瑪胳膊上已經出現紅點一樣。

白少紹，姜瞞，所有的A級進化者，身上都出現了異常，只不過程度有高有的低，有的已經進入了第二階段的低燒，有的還停留在簡單的紅點。

更加糟糕的是，郭老，他也中招了。

郭老的神色還十分鎮定。

「現在可以確定的事，進化等級越高，越容易中招。」

他已經出現了低燒癥狀。

「我們必須快點找到通天，從他口中問出解決的方法。」他道，「但因為詛咒，第四代人類已經沒有辦法參與任務，能夠參與任務的，只有異族。」

龍六道：「蘇敏可以參與任務。」

還有就是窮奇和葉遙。

「我也可以跟着去。」

「交給你了。」

郭老幾乎永遠鎮定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慮，其中包含着他對未來的恐懼以及不確定。

「這比上海大事件還要嚴重太多。」他輕聲說道，「我們甚至都不能確定，國家一共有多少人攜帶第三代血脈。」

如果說他們從洪荒時代就存在，在洪水沖刷世界重置之後再度醒來，那麼，他們幾乎可以說是人類之祖的存在。

是種花國人類的起源。

在掛斷與郭老的連線之後，龍六又馬不停蹄接到了歐陽鋒的電話。

注意，不是他主動打，是接到。

下三家之一的歐陽家，純正的九黎後裔，擁有最強健的蚩尤一族的肉體，也是蘇敏另一邊血緣的來源之所。

龍六和歐陽家熟悉，就是因為蘇敏。

「我聽說你們那出事了？」

光聽聲音就覺得歐陽鋒很悠閑，而且他還知道不少事。

龍六道：「是的。」

他竟然也不準備隱瞞。

歐陽鋒道：「我猜你需要我們幫助。」

我們，不僅僅是，還有下三家蚩尤族的其他成員。

龍六不動聲色道：「這麼主動？」

歐陽鋒嗤笑一聲道：「你以為我猜不到蘇茗那混小子和你們說了什麼？」他道，「蘇敏是唯一不會染上詛咒的人，你說說，聽了這話，我們還能好？」

人類的劣根性是從古至今從來沒有改變過的，當年他們為了力量可以吞噬聖人的血肉，等到詛咒再發酵一段時間，那些不該死的人瀕臨死亡，很難說他們蚩尤族會不會受影響。

蘇敏因為一般蚩尤族血脈沒有染上詛咒，會不會有人生吞活剝他們的族人，就為了多活兩天？

即使知道沒有用，也會去嘗試。

龍六道：「你的意思是，會對我方，提供幫助？」

歐陽鋒還是嗤笑。

「怎麼會。」

他道：「充其量就是讓你們知道該知道的事情罷了，誰叫你們現在處於絕對弱勢，而人類世界大亂詛咒橫生對我們來說也真的是沒什麼好處。」

「對了，」他懶洋洋道，「讓蘇敏那丫頭回來，我找她有用。」

龍六道：「你和通天有仇？」

歐陽鋒道：「怎麼會，我跟聖人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和你一樣，和千千萬萬與人類站在一方的妖魔鬼怪一樣，我做出這選擇，只不過是單純想要延緩生存時間而已。」

他嘿嘿一笑道：「其實通天真把人類都毀滅了也挺爽的，但我們可沒自信，在人類滅亡之前，不被他們帶着一起死。」

只有從洪荒時代走過來的他才知道，人類的恐怖。

所有人都以為黃金時代的人類滅亡了，但他們還活着。

所有人都以為人類十分弱小，但他們將聖人生吞活剝。

歐陽鋒眯起眼睛。

真恐怖啊，人類。

不過真要說的話，如果順從本心，他倒反而比較想和通天站一邊，即使他們當年打得天翻地覆。

十二巫與聖人的戰鬥，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到頭來，他們還不是為了生存而鬥爭。

為了活下來。

。

通天像任何一個正常的青年在路上行走。

但他所看見的時間又和正常青年不太一樣。

他能夠看見散佈在空氣中的靈力粒子，也能看見金色的功德之光。

葉上德化為一陣清風消失在天地間，他的身軀分解成無數細小的金色顆粒，隨風飄蕩至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他死了，但他好像還活着。

通天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在洪荒時代，所有的生命不斷追求的根本不是道，而是所謂的一線生機。

他們在為了生存而奮鬥。

那時候通天覺得，自己活多久，都不會有活夠的一天，沒有什麼能讓他放棄生命。

但是現在，或者說從那一天之後，他就意識到，有些東西是凌駕在生命之上的。

比如說仇恨。

被生吞活剝對他來所無所謂，這隻能證明是他棋差一招。

他想想，竟然笑了。

棋差一招就棋差一招，他當年能失敗，現在就不能報復嗎？

無關對錯，橫在和他第三代人類以及他們無辜後代之間的，不過是一場，生存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