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命之言
「嘟嘟嘟嘟」的聲音連串不斷地在有間客棧后廚里響起。
周易單手握住菜刀，手法利落乾淨地在剁肉。
園木樁形狀的刀板上先前完整的一長塊豬腿肉已經被他剁成了平平整整的肉醬。
周依依和金有間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表情同步地張著嘴巴，吃驚地看着這一幕。
將大部分精肉割下剁成了肉醬裝進瓷碗放在一邊，周易又開始着手準備腌制的醬料。
只是，在配製醬料的中途，周易停了手看向一旁站着的金有間：「廚房裏的調料不會也一直沒有換新過吧？」
「呃……啊？」金有間反應慢了半拍，而後又支支吾吾都不敢正視周易的臉，「應……應該……還是能用……的吧……」
一聽這話，就是底氣不足。
周依依踱步走到周易身邊，有些不放心地問他說：「不能吃了嗎？」
金有間聽到她的話更加的心虛，心虛之外還有些愧疚。
想他金有間開店數年，何曾短過來客的吃食？只是世事多變，他也不曾想到擁有百年歷史的老店也會忽然間變得門可羅雀。如今竟然連一頓飯還要客人自己動手，而他連新鮮的調料都供應不上。
金有間張了張嘴，下定決心地說道：「不如我們去外邊下館子吃吧？」說完又忙補充，「我請客！」
周依依心有困惑，看向他問道：「可是你家不就是開飯館的嗎？」
金有間竟然無可反駁。
周易已經不再看他繼續開始加水和麵粉了。
周依依邁著小步伐走到金有間身邊，很是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周易的廚藝很棒的，你就安心等著吃好吃的吧。」
金有間側過臉，抿緊了嘴吧，默默無言。
他這個客棧老闆當得很有罪惡感是怎麼一回事……
天色暗下來之前，一鍋新鮮現做的肉餃子也終於出鍋了。
周依依原想幫着盛餃子端餃子，可周易直接攔住了她：「去外邊坐着等我，這裏不用你幫忙。」
周依依非常聽話地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大堂，乖乖地在金有間事先擦乾淨的一張桌子邊挑了正對后廚房的長條凳坐好。
她坐得筆直，雙手搭在腿膝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后廚房到大堂入口處掛着的那塊半截深藍色的布帘子上。無比乖巧地坐等著周易從那塊布帘子後面走出來。
金有間先是被周易指揮着擦了桌子，后又擦了凳子，等他擦完一切回到廚房后，剛想把抹布一扔也跟過去和周依依一起坐着等餃子吃，就聽周易又喊住了他：「將碗筷帶上，把這幾碟子調料也拿上。」眼睛往灶台上一掃，三個小小的圓碗裏，裏面一樣都盛了三分之一的醬色調料汁。
金有間「哎」一聲，聽話地將三小碗調料汁並著三副周易已經洗乾淨的碗筷拿着跟在周易身後出了廚房。
周易手裏則端了兩大盤子煮熟了的肉餃子。
藍色布帘子一晃，有人自內走了出來。
周依依眼睛一亮，差點就要從凳子上跳起來。
周易瞧見她眼裏的亮光，微微愉悅了嘴角，將煮好的餃子放到桌上。
周依依聞着香，彎著腰，身子都快撲到餃子上去了。眯着眼嗅了一大會兒，然後歪著頭仰著臉地對周易高興道：「好香啊！」
周易目光溫柔地看着她，聲音溫和地說：「香你就多吃點。」
完全被忽視的金有間默默放下碗筷調料，然後悄悄快速地掃了眼對面兩人，心下快速計較一番后，決定等下自己要坐在小姑娘身邊吃餃子。
坐男人身邊或者對面吃餃子他太有壓力！
金有間剛在心中計較完，腳才剛邁出去一步，周易的聲音又在他頭頂響起了。
「你坐我對面。」
金有間：「……」
沉重地邁著步伐，金有間垂著頭，苦喪著臉認命地坐到了周易的對面。
周易則坐在了周依依的臨位。
周依依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心裏較量，她正高興地向金有間誇讚周易的手藝：「有間哥哥，你別客氣，快嘗嘗周易的手藝啊！周易的手藝可好了！他做東西可好吃可好吃了！」說着還幫着拿起筷子塞進金有間的手裏。
她像個推銷家毫無意識地拚命向金有間推薦周易的廚藝，好像生怕他不喜歡周易的廚藝，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周易的廚藝有多麼多麼優秀。
周易含笑看着她的舉動。
小姑娘不知道，她在和別人誇讚自己時的眼睛有多麼的誠懇真摯，多麼的閃閃發光，多麼的……吸引他。
金有間小心地瞄了眼周易，見他完全沒有看自己，而是眉目放鬆，表情柔和地給小姑娘夾了一個肉餃子放進碗裏，微微就在心裏鬆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對着熱情推銷的小姑娘牽了牽嘴角，呵呵兩聲道：「好，我……我嘗嘗。」
金有間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小姑娘剛剛好像完全沒有把他之前的提醒當回事，一口一個「周易周易」的叫出同伴的名字。
這……這可真是大膽的危險舉動啊！
金有間剛夾起一個肉餃子，分了個神，手一松，餃子就掉進了他面前的將料汁碗裏。
「啪嗒」一聲，濺出來好幾滴醬汁。
「我的小姑奶奶誒！」金有間再次苦口婆心地提醒周依依，「不是跟你說過了在我們未央鎮千萬千萬不要直呼姓名的嗎？你怎麼……」他死皺着眉頭，好像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怎麼還一口一個連名帶姓地稱呼這位……」說到周易時，金有間又忽然氣勢弱了下來，瑟瑟地找了個替代詞小聲說，「……這位仁……仁兄呢？」
而且還叫得這麼的大聲……
周依依張著嘴表情懵懵地「啊」了聲，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臉，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看向周易縮著尖尖的下巴，道：「對不起，我忘了。」
周易再次給她新夾了一個肉餃子：「沒關係。」
金有間眼看着兩人似乎又要旁若無人地你來我往，頓時抖了抖身子，放下筷子，忍不住怒刷一波存在感了：「我說兩位小祖宗，你們可真別不把我金有間說得這話當回事啊！這可真的是關乎你們身家性命的救命之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