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斷露台
引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月色如霜，殘風輕掃，落葉蕭蕭。
楚顏夕一襲雪白長裙，立於露台中央，如雪月色映照在她凝如白玉的肌膚之上，如冰山雪蓮般絕美凄艷。
玉指輕解，滿頭烏髮瀑布般傾瀉而下，順着她雪白的長裙飄然而散，風起裙揚，烏髮紛飛，慘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絕艷的笑意，凝眸凝望着端坐在露台台階之上的封櫟晟。
幾位絕色艷姬在階下迎風輕舞，封櫟晟的目光越過美姬，面對寒風中的昔日戀人，握著夜光杯的手微微抖動，他舉杯猛飲了一杯酒，竭力鎮定情緒，抬眸望向眼前的絕色女子，薄唇輕啟，喉間異物阻於喉間，聲音艱澀，道：「顏夕，朕已經准你見朕最後一面，你還有何話要對朕說？」
顏夕手執色澤艷麗的鴆酒，蓮步輕移，向著封櫟晟緩緩走來，太監徐敏臉色頓變，喝道：「顏夕！不可再往前！」
顏夕凄然一笑：「封櫟晟，你害怕了嗎？你的手在抖。」
封櫟晟不由自主將抖動的手縮至案幾之下，徐敏大喝：「大膽罪臣之女，你身為廢帝之寵妃，早該賜死，皇上龍恩浩蕩，留你一命，你父兄卻大膽謀逆，皇上今日賜你全屍，還不謝恩速速就死！」
顏夕止步，一雙如水的眸子盈滿絕望后的哀凄，似有淚水將沖眶而出，卻忽然仰天狂笑，晶瑩的淚滴在她狂笑的臉頰紛飛而下。饒是大膽如徐敏，亦覺那笑聲凄慘而陰沉，帶着絲絲寒氣泌人骨髓。
「晟哥哥，你准我見你，難道不想聽我一述衷腸？」
顏夕烏黑的眸子似深情許許的凝望着封櫟晟，鶯聲軟語似對着昔日的意中人講述深深的愛意與緾綿，慘白的臉上現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封櫟晟心頭一縮，一抹憐愛之情溢上眉頭，稍縱即逝，抬手一揮，階下的美姬躬身退下，只留徐敏警惕的立在旁邊，一雙眼睛如黑夜中的鷹般一動不動盯着顏夕。
「晟哥哥，我十二歲始對你情根深種，十六歲為你謀奪皇位而自甘入宮為妃，三年來在這水深火熱的後宮煎熬，強顏歡笑在你皇兄身邊為你謀逆，我父兄於外邦助你奪勢，成全你今日這帝王之身。」
「你許我帝后之位，功成之後迎我為後宮之主，」顏夕慘然一笑，「我何其看重這後宮之位？你我起事那日，正是你兄長封我為帝后之日，三年來，我步步為營為你籌謀，在這後宮之中早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我在乎的，不過是我七年的愛戀，那個寵我護我愛我嬌我的晟哥哥。謀逆成功之後，我是何等的開懷，以為你我七年之情終成正果。」
「我居家中盼你迎我入宮，卻不想盼來的是楚家功高震主，你殺我父兄！滅我楚族！賜我鴆酒！！」
封櫟晟臉色微變，身體輕輕抖動，縮至案幾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鑲入掌心之中，鮮紅的血在案幾下淌落下來，他瞬間穩住心神，迎向那如水明眸。
「顏夕，早在三年前你入宮被皇兄寵幸那晚，朕……就當你已死，朕所用的，不過是一副殘軀敗體而已，以助朕奪這江山如畫。」
「哈哈哈……」顏夕仰天長嘯，「七年，我楚顏夕愛你七年，以一顆少女的真心傾付予你，而你，欺我騙我瞞我傷我負我殺我！害我父兄，滅我家族！這，就是我七年傾心付出的回報？」
「顏夕，只當你三年前就已為朕身死，為了江山，朕只能負你！」
顏夕手中杯盞落地，艷色灼灼的鴆酒灑在露台之上，在凄美月色下綻放成一朵嬌艷如血的花朵。
「夢顏夕！」
徐敏大喝，顏夕已緩緩取下發間一隻金釵，詭異的對着封櫟晟淺笑，只聽「啪」的一聲，金釵折為兩斷，「哐當」跌落在地上。徐敏認得是當日封櫟晟的母親媚妃之遺物，楚顏夕進宮之前，封櫟晟贈於顏夕的定情之物，不禁又喝：「大膽！」
楚顏夕卻已雙膝跪下，沿着露台跪了過來，膝下殷紅的血像兩條迎風招展的紅綢緞，緩緩向著封櫟晟飄來。
徐敏呆了，封櫟晟也呆了。
待徐敏反應過來，顏夕已跪至封櫟晟足下，徐敏欲出手相擊，被封櫟晟揮手制止。
垂眸看着足下的女子：白裙落地，膝蓋一片驚艷的血紅，烏髮似黑綢在身後迎風飛舞。
她雙手伏地，對他行過大禮，繼而捧起他一隻足，輕輕撫摸片刻，奉至秀挺的鼻端。
月色下她緊閉雙眸，像是聞着天下奇香，長長的睫毛如精靈於黑夜中帶着晶瑩的露珠抖動着輕紗般的雙翼。
他低首失聲輕喚：「顏兒！」
她渾身一顫，已拖着落地白裙悠然起身，朝着露台邊沿緩緩而去，齊腰烏髮迎風飛舞在雪白的長裙之後，象條條白幡飛舞。
靠近露台邊，悠然返身，凝眸冷視着封櫟晟，紅唇微抿，勾起一抹凄艷的淺笑。
「為什麼這樣看着朕？」一股寒意侵進封櫟晟全身，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我不但要將你的氣息留在心底，更要將你的樣子銘刻在心底，如果有來生，我當竭盡所能避開你！生生世世，永不要再見你！」
秋風微揚，雪白的長裙從露台之上決絕縱身而下，烏髮一縷縷飄起，如瑩潤的黑綢一閃而逝。聲音鏗鏘有聲如擲於露台之上仍在迴響，嬌美的身姿早已消失在眼前。
封櫟晟「霍」地立起身來，往前一個邁步就要撲將過去，一個「不！」字還未出口，徐敏口中一聲「奴才該死」，橫身輕攔在封櫟晟之前，封櫟晟雙目圓睜，凝望露台之上飄然而下的白裙烏髮，兩顆晶瑩的淚珠似瑩潤的珍珠般滾落下來。
只聽徐敏嘆息一聲：「皇上，罪臣之女楚顏夕已掉下露台而亡。」
徐敏跪倒在地：「奴才冒犯皇上，罪該萬死！請皇上降罪！」
封櫟晟頹然倒在御椅之上，雙眸凝望空蕩蕩的露台，淚水盈眶，無限凄哀！
「下旨，廢帝寵妃楚顏夕，以皇后之禮厚葬。」
「皇上，這……恐怕不符祖制。」徐敏躬腰諫道。
「膽敢勸諫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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