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送別

「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不許陽奉陰違！」

「屬下不敢！只是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兇險？萬一……」

「沒有萬一！只要……」下面的聲音低不可聞。

「如果她知道真相……」

「若露了餡……哼！」

燕亶走進李碧落的房間，心裏跟吃了蜜糖一般甜。薩泰兒的舉動陰差陽錯讓她恢復了真面目，接下來就該好好計劃他們的將來。

衣服還未穿好的碧落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闖進來的燕亶，手忙腳亂拿手中的衣服遮住關鍵部位，接着發出一聲驚叫：「啊——」

燕亶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嘴，低聲道：「難道你想讓皇宮裏的人都知道？」

碧落臉紅，卻不敢接話。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他，他竟然幫她穿衣服？

「每次穿個衣服都忙活這麼久！日後怎麼侍候你夫君我？」燕亶看着她不勝嬌羞的樣子，心底暗笑。

「好了，坐下來，我幫你梳頭。」燕亶命令道。

「梳……梳頭？」碧落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他要幫她梳頭？

「乖呀，碧兒，坐好了，我幫你梳頭。」

碧落不由自主地照辦。

燕亶暗笑：哼，按她以前的說法，這溫柔的效果真不是蓋的！

「嗯，好了。我們出發。」

碧落一臉納悶：「去哪裏？」

燕亶詭異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碧落感覺到自己的心一縮，他的笑容這麼詭異，莫非……

「我們去哪裏？」

「等等，這是出宮的路？你要帶我出宮？」

「不要靠我太近！」

「好熱，不要摟着我的腰！」

「喂，你怎麼回事？」

碧落瞪着環在她腰間的那雙手，恨不得有把刀在手裏好砍了那雙手！這不明擺着吃她豆腐嗎？

燕亶瞧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心中暗喜，表面卻裝出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還連連打了幾個哈欠，揉揉眼睛道：「碧兒，我好睏。都怪你昨晚不讓我睡覺！」

碧落滿頭黑線，他說話怎麼這樣曖昧不清？明明是不讓他跟她一起睡覺，怎麼變成了不讓他睡覺？這不是明擺着讓人誤會嗎？再說了，還不是他發神經，天還沒亮就叫人起床，又不告訴她到底有什麼事。

燕亶感覺到她胸口一起一伏，情緒波動大。為免她發飆，他先下手為強，靠在車廂后的墊子，摟着碧落的腰閉上眼睛裝睡。

果然，碧落正想發火，低頭一看，人已經睡著了。滿腔怒火在看到俊美的睡顏后化為烏有。她輕嘆一口氣，也閉上眼。

「爺，夫人，到了。」光年淡然的聲音傳進車廂。燕亶倏然睜開眼睛，明亮的眼眸在那一刻竟有些憂鬱與黯然。幾乎在同一時刻，碧落也睜開眼睛，正對上燕亶的黑眸，那一瞬間，她發現他的眼神暗淡了些許卻又在一眨眼之間恢復明亮，彷彿那一瞬間的黯淡只是眼花的產物。碧落心中苦笑一聲，正待爬出馬車，先她一步下車的燕亶卻摟住她的腰，強行抱她下車。

「好了，放我下來！」出了馬車，碧落就迫不及待想離開燕亶的懷抱。且不說她不習慣這般親密的動作，光他放在腰間的手就夠她受了——他似乎很用力地「摟」她的腰。

「好好表現。」燕亶突然沖她一笑，然後溫柔地放開她。碧落一陣錯鄂，他的笑容有些難看，而且，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不容她多想，因為下一刻她就聽見幾人同時叫道：「埃娃？」

碧落抬眼望去，亞特、里斯特、巴魯三人一臉驚喜望着自己，再遠一點的地方，有幾個侍衛把扮的人牽着馬站在一邊。

「……你們？」碧落看向燕亶。

「朕決定答應諾米斯諾國的海上貿易請求，但是，他們還要答應朕幾個條件。」燕亶對碧落道。

「什麼條件？」碧落沒有為諾國使者翻譯，反而着急地問道。

「第一，你必須嫁給我；第二，海上貿易之事，朕會交由一位大臣負責，然後由他決定具體事宜。第三，他們三人必須立刻起程離開京城，而且要保證不再踏進京城一步。」

「這算什麼條件？除了第二條，其餘兩條根本就是……就是胡鬧。」碧落氣極敗壞。

她努力搓合兩國海上貿易之事自有她的原因，答應為諾國使者作翻譯也是因為她想促成貿易之事。如果這次因為她的原因不能成功，那她不是前功盡棄，還成了罪魁禍首？

「不答應？朕立刻驅逐他們三人出燕國。」燕亶挑眉道。

反正你自己看着辦吧。他用眼神示意碧落。碧落一時無語，第一個條件他勢在必得，而且她已經落到他手裏了，就算她想與他們一起逃走也沒有可能，那幾個侍衛明為保護，實則監視。第三個條件只怕也是沖着她來的，怕她將來一不樂意又逃了。

想到這裏，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把一切用諾國語言翻譯了一遍。四人又用諾國語言討論了一番，最後碧落轉向燕亶：「他們答應了。」

「很好。我們回去吧。」燕亶再次摟住她的腰，臉上的笑容表示他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碧落無奈地與諾國使者告別，她也看出燕亶對他們三人懷有很大的敵意。

「埃娃！」就在她轉身的前一刻，亞特叫住了她，然後用生硬地燕國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我……愛……你。」

三個字一出口，全部人呆立當場，特別是燕國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形，都驚呆了。

燕亶聞言身子一僵，臉上一沉。

「啊？」碧落也傻眼，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她多少猜到一些東西。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亞特會說出來，而且當着燕亶的面，更要命的是：他竟然還用燕國語言！後來，她才明白，亞特根本就是故意的！

碧落看了燕亶一眼，發現某人似乎在生氣。暗笑一下，她對亞特說了幾句話。

「你……愛……他？」亞特對碧落的回答不滿，指著燕亶又道。

這一次碧落一怔。

她愛他？愛？她聽見心底的另一個自己也問道：「愛嗎？」有些茫然地望了望亞特三人，最後，她把目光轉向燕亶。腰上傳來疼痛，似乎在警告她：如果敢說一個『不』字，立馬讓你的小蠻腰……

如果愛是一見鍾情，一瞬間的怦然心動，那麼，他與她不算。如果愛是兩個人相互扶持，在平常的生活中點點滴滴溫情的體現，那麼，她愛他。他與她，十多年來，相依為命，都把對方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把對方當成生命中不缺少的一部分。離開了他，她食不知味，寢不安樂，時刻擔憂，天天思念。或許他們之間更多的是親情。可是一見鍾情，怦然心動的愛情過後，也是這樣兩個人日日相對，生兒育女，把那份珍貴的愛情融入到兩人的血脈中，變成血肉相連的親情。他與她，已經超越了那種膚淺的，一見鍾情的愛情。無論如何，她不得不承認，她愛他。

「是的，我愛他。」碧落粲然一笑，心中豁然開朗。是的，她愛了！見鬼的**，見鬼的姐弟情，統統下地獄去吧！如今她只要兩個人相守！

亞特似乎還不滿意，向前一步，指著燕亶又問道：「他……愛……你？」

「愛！」相對碧落的猶豫，燕亶的回答果斷、乾脆、有力，而且非常肯定。

就在所有人都驚訝他的肯定時，燕亶又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吃驚的事：他拉着碧落的手，面對她深情款款地道：「我愛你！」

碧落的臉「騰」地紅了一片。她腦海里出現無數粉嫩粉嫩、可愛到冒泡的小紅心……

可惡！表白不是應該在花前月下，私下進行的嗎？為什麼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一點兒也不浪漫！最重要的是：她心裏沒有一點準備，而燕亶竟然還當眾吻她！雖然她來自二十一世紀，不是老古董，但是她還不習慣，會害羞的……

燕亶坐在馬車上眉開眼笑，而碧落卻坐在一邊，頭幾乎垂到地面。

「原來我的碧兒也有害羞的時候。」

「你還說！」碧落嬌嗔，「都怪你！」

燕亶看她不勝嬌羞的模樣更是開心不已，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他笑完后，碧落臉上的羞色也褪了大半。「你故意的！」

「沒錯，我就是故意的。」燕亶眯眼，可惡的亞特！如果不是碧落在旁邊，他肯定讓他好看！憑他的經驗，碧落吃軟不吃硬，接下來……

燕亶也有陷入沉思的時候？大概在心裏跟亞特比劃吧？碧落暗笑，坐過去戳了戳他的胸膛：「回神啦！」

燕亶狡猾地抓住她的手指，直接放到嘴裏啃了幾下，兩眼含笑盯着碧落。

曖昧！

手指上傳來的觸電感讓她心一縮，腦海里不由想到七年前，她搬師回朝的第一個傍晚，他呆在她床邊……

「想什麼？」略帶魅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碧落回神，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抱在懷中。下一刻，他就吻上了她。

他的吻，很溫柔，帶點挑逗意味，讓碧落不由自主倫陷。

激情熱吻過後，碧落已經滿臉通紅，但她故作潑婦狀質問道：「技術這麼好，是不是找人練過？」

燕亶哀怨地道：「碧兒，你冤枉我。宮裏沒有妃嬪，如意殿連個宮女也沒有，我找誰練去？」

宮裏？碧落一聽到這人詞就條件反射地想到三宮六院，臉色迅速由紅變白，眼神立刻黯淡下來。她明白自己愛他，她想要與他長相廝守，可是他仍然是可以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說不在意，是假的。雖然現在他沒有妃嬪，可是以後呢？一國之君，關係着太多東西，誰知道下一刻會有什麼變數？

燕亶自然也明白碧落的心思。「碧兒不想回宮，那我們先不回宮好不好？我們去京城逛逛。」

碧落黯然點頭，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可是我的頭髮……」她摸了摸頭上的假髮。頂着金髮，不就明擺着告訴別人她是皇后？如果不用假髮，她的白髮暴露在人前，也一樣引人注目……

「別擔心。我讓人做了這個。」燕亶從包袱里拿出一樣東西。

「假髮？」碧落驚喜地看着黑色的假髮。

「這是我讓人照着你頭上的假髮仿製的。只要不靠近你，就不會發現它有問題。」燕亶把碧落的金髮拿下來，換上黑色的假髮。

「現在你可以說說你與諾國使者之間的事嗎？」燕亶問道。

碧落陷入回憶：「我再次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里斯特剛好在海上救了我。然後我發現他們說的話跟我那個時空的一個名叫英國的國家的語言一樣，碰巧我學過英語，所以可以跟他們溝通，從而得知他們的來歷和目的。在我原先生活的時空裏，商業是一個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外貿易與國家間的關係也很緊密。所以我希望諾國與燕國的貿易能夠進行，以促進燕國的發展。當他們知道我會英語又會燕國語言后就讓我當翻譯。我……只好同意，跟着他們到了京城。」

事實上她到京城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想再見到燕亶。

「我好像聽到你叫里斯特『爹地』？」

「為了掩飾我的白髮，他把諾國假髮送給了我。而我也需要一個身份，就認他做乾爹，取名為埃娃。格林。」

「為什麼不直接說出真實身份？」

「你也知道，白髮在燕國被人視為不祥……」

「你說謊！不是這個原因！」燕亶打斷她的話。

碧落沉默。雖然不是這個原因，卻真的跟白髮有關。穿越時空后她的烏絲變白髮，甚至得了心臟病，她懷疑穿越時空給她的身體帶來了傷害，或許哪一天她就會心臟病發而死，何苦去打憂燕亶？七年他都這樣過來了，也許再過幾年他就會忘記她。

可是她沒有想到那麼快就被燕亶發現她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我借屍還魂的事？」碧落轉移了話題。

「陳嬤嬤臨終前說出當年招魂的真相。你是因我而來。」燕亶也不打算瞞她，把該說的都說了出來，除了最後那段話。

「我還會回去嗎？」

「不會。」燕亶騙她。

碧落又一陣黯然神傷。她在現代的父母怎麼辦？雖然她有姐妹，可是如果他們知道她失蹤……

她不敢再想下去。

「什麼都不許想，只能想着你是為我而來，你要為我留下來。答應我，留在我身邊。」燕亶定定地看着碧落，心中有些恐慌。他真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留下她。

碧落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不久，燕亶碧落出現在半月樓。

「碧兒，喜歡這裏的東西嗎？」燕亶溫柔地問道，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條手帕替她擦嘴。

「還不錯。」碧落心神不寧地道。

「二哥，二嫂，你們怎麼在這裏？」

碧落回頭，看見熟悉的身影向他們走來，心中突然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