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盡天明，蒼鳳瞳彎下身子，從血泊中撿起了玉佩。雖然屍體已經被毀去了容貌，但是憑藉這塊玉佩，蒼鳳瞳已經確認了他主人的身份。緊緊將玉佩握在手中，身子微微顫抖，努力的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站起了身子，將一身的灰塵拍去。

「老師，你一路走好。」一邊說着一邊將玉佩收好，隨即便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走出了府宅，一旁府門一旁，陸玄霜背靠着牆壁等候着他：「看夠了嗎？」

「沒什麼好看的。」

陸玄霜看了他一眼，還是一成不變的冷漠臉：「雖然我們兩個不和，但畢竟他是你的師長，你來見他最後一面也是情有可原，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只是這裏畢竟是我的地盤，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進去，小心別引火燒了身！」

「這裏既然是你管轄的範圍，丞相大人在這裏遇刺了，比起擔心我，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要是陛下怪罪下來，你難逃其就！！」

「啊~」陸玄霜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樣子：「裏面的情況你也看過了，怎麼樣，有沒有什麼線索？」

「劍法乾淨利落，看不出是什麼路數，裏面的屍體，每一處劍傷都直逼要害。可不是一般的市井盜匪做得出來的。」

「一般的市井盜匪也不會夜襲相府。我們都是明白人，你還是說些明白話吧。」

「聽說，趙嵩，魏仲他們早年為了排除異己曾近訓練過一群刺客，」蒼鳳瞳說着指向了帝都正中的皇宮：「就藏於這皇宮之中。」

「趙嵩和魏仲嗎？你倒是與我想到一塊去了。最近丞相大人與頗受陛下的信任，那兩個老太監是感到威脅了吧？連丞相都敢動，真是無法無天。你說的刺客我不知道，不過這事情八成與他們有關。」

「既然他們有動手的把握，那麼自然早已經準備好後手了。除非真的有了確鑿的證據，我勸你還是不要輕易去招惹他們。」

「懂懂懂！」陸玄霜雙手背在頭后嘆了口氣：「看來將功贖罪是別想了，還是指望處罰能輕一些，那兩個老狐狸要處理的是丞相，可別拿我們這些芝麻小官出氣。」

「你會有什麼處罰？明白人都明白，糊塗人可沒這個本事爬到你頭上去。」

「但是畢竟糊塗人是多數，為了滿足這些糊塗人，做做樣子還是要的。」陸玄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若是沒什麼事，趕快從小爺眼中消失，看見你就手癢。就想和你過幾招。」

炎帝的統治雖然算不上賢明，但也不算昏庸，一生碌碌無為，每一天都為了完成「帝王」這個工作而存在着，沒有發起戰爭，沒有大修宮殿，沒有大赦天下，也沒有真正為他的子民考慮過，自從上位那一天起，就沿用了先皇的律法，一生沒有任何的罪惡，也沒有任何的功勛，非要評價他的話，一生毫無意義！

大概是因為人老了，都會開始多愁善感，即便是這位一輩子都讓人找不到什麼過錯的帝王，到了晚年也慢慢的從原先依法治國，凡事講理。變得開始顧忌情誼，優柔果斷。即便是深知忠言逆耳利於行，但是年邁的帝王比起那些斥責、否決更希望得到的是恭維與讚揚。這微小的變化，卻讓深宮中那些最親近帝王之人撿了一個大便宜。隨着年紀越發的年邁，這位本就無用的帝王也逐漸的開始不能理事，這樣一來，大玄的權利被一分為三。其一是以丞相為首的百官，原本他們是帝國最為重要的中堅力量。但是賢臣們都是些喜歡直言不諱的君子，在縷縷碰壁后，炎帝對他們的意見是越來越聽不進了。其二，則是皇室貴族，尤其是以皇後為首的家臣們，佔着自己這天生的血脈，整天胡作非為。其三，便是最親近炎帝的奴婢和宦官，這些原本卑微的存在一下子躥了起來，充分的利用着炎帝對他們的信任，指點江山，霍亂朝政。

京城中坐落着無數或大或小的宅院，有的威嚴端莊，有的烏煙瘴氣，有的精緻高雅。青梅苑便是其中最為典雅的一座。四周圍牆滿了梅樹，除了西面有間日常用於居住裝飾精美的房間外，苑中大半都是池塘，池塘中央豎這一座小亭，四座小巧的拱橋，讓這亭子成了夏天乘涼，冬天賞梅的最佳。

此時雖是秋季，庭院周圍梅花還未開放，但是池中鯉魚卻尤為歡快，亭中是一位身着錦衣的翩翩公子，此刻正拿着兵書細細端詳。他面容端詳溫文爾雅，手持摺扇親親敲打着石桌，安靜的等待着。

一聲清鳴，青梅苑的大門敞開，翩翩公子仰頭看向來人，神色變得憂慮了起來，合起了書卷：「老師他終歸還是沒有選擇逃離嗎？」

蒼鳳瞳點了點頭，走到了葉楓晶面前，掏出了方才的玉佩：「雖然身體被毀得認不出容貌，但是塊玉佩老師視如珍寶，從未離身。」

「這本是老師與師娘的定情信物，看來，老師是真的走了。」葉楓晶看着玉佩神色愈發的凝重

「你也不用太過悲傷，老師說過生死有命，逝者長存。」

「我不是為老師的死而悲傷。」葉楓晶揉了揉眉頭：「原本這宮廷中，三足鼎立，相互制衡，才沒有搞出什麼大亂子來，如今老師死了，以老師為首的官員群龍無首，趙嵩和魏仲一定會稱此機會大力打壓，你別看皇室那幫人平時一個比一個威風，全是酒囊飯袋之輩！單憑他們是鬥不過那些太監的！」

「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這樣坐以待斃，雖然趙嵩魏仲兩人深得陛下的信任，在王宮中狐假虎威，但是真要說實實在在的官職權位，是沒有的！陛下雖然糊塗，但是也並非愚笨之人，我們應該聯合軍隊以及林尉營的人，清君側，殺了趙嵩與魏仲才是上策！」

「不妥，如今皇帝對他們兩人的信任是有目共睹的，他們也在找機會來對付宮廷中的權臣，尤其是軍隊那邊，要是我們擅自領兵，便是給了他們機會，他們一旦察覺，以謀反為名反將我們一軍，屆時恐怕真在無人能夠與這群宦官抗衡了。」

「等下去，他們的聲勢只會越來越大，我看不如就這麼放手一搏。」

「別急！」葉楓晶搖了搖手：「他們殺死了老師，我是不會就此罷手的，但是具體的方式還要考究。最好，能夠一具將宦官勢力以及皇室貴族一舉擊潰。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即便真的要用硬的，也不應是我們去動手！」

「你想要做什麼？」

「同樣是一把鋒利的刀，為什麼宦官用得，我們就用不得了？」葉楓晶意味深長的看着蒼鳳瞳：「我很感興趣，先前你和我說到的，效命於宦官的刺客。」

丞相的死終究還是轟動了整個帝都，不少官員都因為這次刺殺而受到了影響，其中就不乏負責監管丞相居所區域的校尉陸玄霜。直接被調離帝都發配到了東南地區。而其中還有不少原本丞相的追隨着被趙嵩與魏仲陷害，輕則貶職離官，重則人頭不保，攪得整個朝政官員人人自危。

而原本清幽的青梅苑也失去了原有的寧靜，整日門外都圍滿了官員，尋求幫助。畢竟丞相一死，這些失去了靠山的群臣們還能依靠的就只有家族四世三公，丞相高徒，又是太尉葉崇之子的葉楓晶了。其實這些臣子的心愿無疑也就一個，希望葉楓晶能夠擔當丞相的位置，也好給他們一些保障。然而葉楓晶明白，如今的丞相不過是一個虛職，短短几天時間，趙嵩已經將整個朝堂進行了一番換血，即便是自己做到了相位，這能調動的人手，也沒有幾個，給別提這些臣下們所期望的給予他們保護。

「公子時辰到了。」身旁小僕輕聲說道。

葉楓晶點了點頭，站起了身子，上手合拳：「王大人，你說的事情，楓晶記下了，時辰也不早了，楓晶還有些事要去辦，只得先行告退了，日後楓晶必登門謝罪！」

「哪有」王大人忙站起來向葉楓晶行禮：「是我耽擱葉公子太久了。只是拜託葉公子的事情還望葉公子能記在心上，若遇到了太尉大人也好替我美言幾句。」

「怎麼會，王大人乃我國之棟樑，我自然會為父親引薦大人。」

離開青梅苑，坐上了馬車，一路直奔皇宮。宮中的侍衛自然是認得葉楓晶的馬車，沒有加以阻攔，一路直奔深宮。雖然葉楓晶沒有入朝為官，但是對於這宮殿卻比許多朝臣還要來的熟悉，半柱香後來到了後院的殿堂，席地而坐靜靜的等候着。

半響過去，一個身着華服，滿臉撓腮的大漢步入殿堂中，看到葉楓晶大笑道：「葉賢侄已經來了呀！讓你久等了，方才同我那妹妹說了些事，耽擱了。」

葉楓晶站起身子恭敬的行禮，這人乃是當朝大將軍，可謂是如今明面上最有實權之人，與此同時，他還是當今皇后的哥哥，陳儒，憑藉這兩個身份自然而然就成為皇室貴族的領頭人物。

「哪裏，我還要感謝大將軍能百忙抽閑。」

「賢侄你這就是在諷我了，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不知道將軍是如何看待如今宮中局勢的？」

「哼！」陳儒冷哼一聲：「這群宦官簡直無法無天！佔着有陛下的信任肆意妄為！」

「不錯，今天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來請將軍幫忙的！」

陳儒眼珠一轉：「只是如今趙嵩和魏仲如日中天，陛下對他們更是深信不疑，即便是我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啊。」

「大將軍無需多慮，陛下雖然寵幸趙嵩與魏仲，但是他們卻不曾掌有兵權，只要大將軍以清君側為名，引領士兵進入宮殿，取下了趙嵩與魏仲的人頭，剩下的那些宦官群蛇無首，不攻自破！」

「但要是陛下怪罪下來。」

「將軍你放心，我在宮廷中有些朋友，他們早已收集不少趙嵩魏仲貪贓枉法的證據，會與你同時行動，陛下是知情達理之人，不會怪罪將軍您的。」

「此事重大，我還要與我那妹妹協商。」

葉楓晶眼中轉了轉：「將軍要與皇后商議自是正常，但是這皇宮中隔牆有耳，將軍還需慎重，此時萬不可讓趙嵩他們察覺。」

「這有什麼？那群宦官加在一起，連個蛋都擠不出來，我皇族會懼怕他們？」

「將軍，還是莫要大意，他們奸詐異常，家師就是因為與他們斗得太激烈，才會慘遭毒手，為了大玄的未來，我們不能在損失您這樣的中堅力量了！」

「丞相的事情我很遺憾，不過你放心，我手握千軍萬馬！那群閹人傷不了我的！」

葉楓晶眉間一跳，取出身後摺扇，手親親一梭，扇子末端一把利刃彈了出來，眼疾手快，向前一刺，不偏不倚劍刃便已經搭在了陳儒的身上。

大將軍頓時慌了神，嚇得一動不動，生怕要是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壞了自己的性命：「賢……賢侄……你做什麼？刀劍無眼，可別開玩啊！」

葉楓晶嘴角一竅，手一晃收起了劍刃：「小輩只是望能提醒將軍，即便將軍手握重兵，但在這宮廷之中，危機四伏，將軍孤身一人，還望將軍多加小心。方才小輩無理了，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將軍能夠見諒。」說罷五體投地跪拜在陳儒面前。

陳儒後背已然是一聲冷汗，故作鎮定：「沒……沒事啦，你也是出自好意，我……我會多加註意的。」

葉楓晶直起身子，將摺扇收好：「不知將軍可曾聽說過，宮中暗藏一群刺客，早年在炎帝還未即位之時便已經開始為炎帝效命，炎帝當年之所以能夠繼承王位也與他們分不開聯繫。」

「這我從未聽說過，不過聽我那妹妹說過，當時確實有幾個皇子突然暴斃了。」

「此事萬分緊急，我懷疑，我的老師就是被他們所害，而今，這些刺客就聽後趙嵩之令，若是能夠尋到線索，必能順藤摸瓜，到時候無須將軍出馬，謀殺丞相這麼大的罪過，即便陛下再如何恩寵趙嵩，他也逃一死！」葉楓晶的原本和睦的眼中佈滿了濃郁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