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77.第七十七章

此為防盜章,訂閱率不足50%將會顯示但她逃不掉了,下一秒,蹲在洗漱台上姿態懶散喬南臉色忽然一變。和小葵等人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的尖叫聲中,方伶俐瞳孔中的人影已經近在咫尺,她幾乎連反抗的念頭都還沒來得及升起,就已經被頸部的一陣大力摜進了身邊的一處隔間里。

她的後背被狠狠拍在隔間壁上,與利落的上栓動靜同時響起的,是耳邊一聲令她渾身一震的巨響。

「啊啊啊啊啊——」

何小葵她們嚇傻了,開始在外頭驚慌失措地拍門——

「喂!!!!」

「開門開門開門!!!」

「方伶俐——方伶俐——」

「沐想想你找死嗎!!你想幹什麼!!快開門!!!」

隔間大門在各種撞擊中脆弱地晃動起來,喬南充耳不聞,他只是垂下眼,面無表情地看向被自己抵在手臂和隔板之間的女孩。

作為一個對自我道德約束還算嚴格的男人,喬南從小到大肯定是沒打過女人的。即便以前有時候打群架對方帶的女伴兒特別煩人,他的回報也最多只是在自己的目標身上多踹幾腳。但此時此刻,對着眼前這個上學期給沐想想找過不少事兒的姑娘,他很難得地發現自己的暴戾情緒居然蔓延到了肢體上。

但這種衝動很快被他的理智克制住。

不僅僅出於「不打女人」的自我約束,更重要的還是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用的是沐想想的身體。

倘若他還是當初那個可以肆無忌憚的校霸,這會兒揍了也就揍了,出了這個門頂多被哥們嘲笑幾句,誰也沒辦法拿他怎麼辦。但沐想想不行。

一開始聽到對方說起自己對校園欺凌的應對,喬南的第一反應是這姑娘是笨蛋嗎?性格也太懦弱了吧,被人蹬鼻子上臉成這樣居然都不報復回去。

但現在他忽然理解了對方的隱忍,且這種隱忍非但絲毫不懦弱,還充滿了一種叫他心生敬畏的堅強。

不過話雖如此,他肯定是學不來這種堅強的,即便雙方此刻交換了身體,從小在不同的家境中長大,喬南習慣的手段仍舊是直接用力量說話。

因此即便不出手傷人,他也得用直接一點的手段告訴這群小動物,以後不要再像煩人的跳蚤那樣時不時到自己跟前蹦躂。

喬南並不覺得這會很難。

畢竟在這所學校為非作歹了那麼多年,他有太多辦法可以避開校方的耳目。

假校霸對上真校霸,氣場就不在一個等級。他一不按套路出牌,此前表現得十分好勇鬥狠的方伶俐果然開始慫了。喬南的一條胳膊撐在她耳側,這樣的姿勢能給人帶來非常強烈的侵略感,這讓她既羞恥又覺得慌張,反應過來后立刻就想動手。

喬南這會兒雖然身體沒了力量,打鬥的意識卻還在。讓他對上外頭的所有人那肯定得吃不少虧,但眼下就一個方伶俐,那肯定沒什麼難度了。避開對方踢高的膝蓋,兩人在狹窄的空間迅速地對了幾招,喬南陰著臉用胳膊肘在她鎖骨上方的位置敲了一下:「老實點!」

「啊!!」方伶俐被這一敲,半邊身子都麻了,尖叫一聲,臉色當即刷白,「你想幹嘛!給我滾開!!」

喬南笑了笑,甚至還好心抬手扶了一把,令她不至於在慌亂中摔倒:「怎麼了?不是你主動來找我的?」

方伶俐想要避開他的攙扶卻沒能做到,終於徹底沒了底氣,她貼著牆緩緩蹲下,看着喬南的目光簡直像見了鬼似的,連話都說不利索:「……我……沐想想你、你別得意……」

就見站在面前的少女低下頭,腦側的髮絲劃過前額,精緻的面孔上再不見任何錶情,只剩那兩丸不帶任何情緒的黑水銀般的眸子定定盯着自己。

「方伶俐!方伶俐!」剛才響起的尖叫嚇壞了撞門的跟班們,外頭已經有人發出哭腔,「……你沒事兒吧?伶俐!伶俐!你說句話啊!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們!」

喬南抬手朝大門砸了一拳:「閉嘴!」

待到果然鴉雀無聲后,他轉回方伶俐身上,聲音也隨着神情變冷:「我再問一遍,你們來找我,想做什麼。」

這問題讓人怎麼回答?身體發麻站不起來,對手的一舉一動也全然超出掌控,方伶俐感覺自己在看一部恐怖片,心理防線這一刻終於徹底崩潰了,她咬着下唇發出了驚懼的嗚咽。

腦補到一些可怕的場景,外頭的女孩有幾個也開始跟着哭起來,但當中明顯還是有理智的,到這時仍不忘尋找對策:「你們守在這裏,我現在去找校工!找老師!」

「對!對!」六神無主的眾人立刻響應。

方伶俐聽到這話也是渾身一震,大概是覺得自己找到了靠山,看向喬南畏懼的眼神里立刻充滿了掩飾不住的怨恨。

她實在不願意承認面前這個讓她如此恐懼的女孩,會是上半學期在她的各種挑釁欺凌中一直表現得逆來順受的沐想想。居然因為輕敵折在這種人手裏,丟盡顏面的方伶俐心中幾乎要泣血了。這件事情被校方知道,她出去后肯定還得挨一頓批評,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無疑是先脫離困境,等出了這個地方,她自然會有成千上萬種辦法狠狠報復回去。

她實在是不怎麼聰明,心理的想法幾乎全都寫在臉上,喬南將她瞬息萬變的神情盡收眼底,幾乎用腳趾頭都能猜出她之後的打算。

四目相對,外頭傳來掛斷電話的女孩們喜極而泣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她們找到李主任了,說是立刻就過來!」

喬南在方伶俐越發明顯的冷笑里,忽然再度勾起嘴角:「你看起來挺高興的嘛。」

外頭正在滿心期待老師到來的女孩們忽然聽到隔間發出清脆的咔噠聲,緊接着,大門打開了。

所有人都錯愕地看着大門後面露出的兩道身影。

蹲坐在地上的方伶俐先是發愣,隨後一個激靈,趕忙抓着門框從地上艱難地爬起身。她的半邊身體仍舊是麻的,此時卻已經恢復了底氣,還以為喬南是忌憚即將到來的老師才主動服軟。

於是她遇弱則強,語氣一下又變得囂張,一邊踉踉蹌蹌地推開想來攙扶自己的朋友,一邊色厲內荏地放狠話:「沐想想,我記住你了!別以為你這次識相我就不會把你怎麼樣BALABLABALABALABAL……」

喬南慢悠悠從隔間里出來,臉色倒是沒變,也不知道聽沒聽去這一番威脅,居然還優哉游哉踱步到窗邊,將剛才只開了條小縫的窗戶徹底推開,探頭看了看。

他喃喃自語:「二樓啊……」

衛生間大門外頭已經隱約能聽到奔跑的腳步聲。

方伶俐臉色發青:「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喬南縮回腦袋,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

方伶俐忽然看到那張從剛才起就很給自己壓迫感的清秀面孔再度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危險感在那一瞬間迅速從腳底攀上身體,但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被一股大力拽向窗邊。少女校服上清淡的洗滌劑味鑽進鼻腔的同時,失重感接踵而至——

喬南摟着她,單手一撐窗枱,就這麼毫不猶豫地從二樓窗口跳了出去!!

衛生間里所有的人都嚇瘋了,女孩們幾乎同一時間慘叫着撲向窗口。

不遠處正朝這座教學樓跑來的幾個男孩也被這一幕嚇得停下腳步,滿臉煞白。

但他們想像中的慘案並沒有發生,喬南在空中借了把力后,身體非常靈活地落地在草叢裏,即便帶了個人,動作仍顯得遊刃有餘。

落地后他先是漫不經心地理了把額發,回頭仰首,朝擠在衛生間小窗的女孩們送去一個飛吻。

隨後就毫不留情地將死死貼在身上還在強烈顫抖的方伶俐一把撕了下來。

方伶俐直接雙腿一軟跪坐在草叢裏,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肌肉在生理性顫慄,頭腦更加空白。她覺得自己剛才似乎是嘗到了與死亡無比接近的滋味,但此時此刻,能夠回憶起來的,卻只有抱着自己的那個少女身上好聞的香味,和對方跳窗那瞬間瘋狂又閃亮的眼神。

喬南在她面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的喉嚨上,一點點上滑。

方伶俐發現這一刻她的內心居然一絲抗拒的念頭也沒有,還非常順從地配合對方抬起下巴。

就見面前女孩那張姣好的面孔上,終於緩緩拉開了一個叫她永生難忘的讚賞笑容。

「警告一次哦。」那道悅耳的女聲拖長了尾音,語氣俏皮到彷彿在說什麼親昵的話題,內容卻……

「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一個人,從那裏丟下來。」

喬南拍拍那張已經木然的面孔,緩緩起身,在溫暖的陽光里旁若無人地伸了把懶腰。

隨後他回頭,目光從不遠處那幾個渾身僵直的少年身上掃過,挑眉,並不理會地走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那個座位寬敞得很囂張的前桌已經很識相地把椅子挪到了正常的位置,甚至還順手把喬南的桌子朝上拖了拖。喬南審視過後滿意落座,先是沒正形地靠在椅背上翻了會兒書,臨上課前,又忽然想到什麼,在周圍從他早上到校起就沒停下過的隱晦打量里回頭:「哎。」

后桌是個戴着眼鏡的男生,對上他的目光后緊張地推了推眼鏡:「干……幹嘛?」

喬南隨便拿了他一本書翻開,看了眼寫在扉頁字跡工整的名字:「羅用?字兒不錯啊,平常記筆記嗎。」

羅用:「……啊?」

喬南隨便找了本看起來沒寫過東西的本子丟給他,臉上露出個笑容:「下節數學,順手幫個忙?」

短髮少女姣好面孔上毫無遮掩的笑容相當的自來熟。

喬南就見那個一本正經的小四眼忽然紅著臉轉開了頭,好一會兒才輕輕回復了一聲:「哦。」

幸運的是英成外國語是全A市硬件最好的私立高中,就連衛生間也嚴謹地整潔著。

因此沐想想對自己眼下的遭遇毫無情緒,和從前幾次一樣,她淡定地打開書包開始就著良好的採光背單詞。

背到第三節結尾的時候,她聽到外頭走廊清潔車滑動的聲音,於是敲敲門,示意清潔工放她出去。

大概是因為高二上半年經常出現類似情況,校工們好像已經認識了她,沐想想道謝完頂着後背同情的目光前往教室,意料之中地看到自己被灑落一地的新書。

不停彎腰撿東西是個累人的活兒,平常幾乎從不鍛煉身體的沐想想尤其感觸。撿完再一清理,又發現有兩本書封面被擦破,繞是她一貫冷靜自持,此時也不免心疼地嘆息。

她長那麼大,對什麼都表現得不太在意,唯獨書本是很愛惜的。

看來這些教材也不能跟其他同學一樣隨便放在教室了,擦乾淨書本上的灰塵,沐想想費力地背起跟她體型顯得不成正比的書包,走得搖搖晃晃,離開時遇到兩個進教室的同學。

其中一個看清狀況后顯得有些不忍,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被另一個拉住了。

沐想想朝他們笑笑,離開時聽到背後的討論聲——

——她到底怎麼得罪方伶俐她們了?

——你說呢,除了姜海,還是能為什麼?

********

正月,街上的年味兒還沒過去,寒風在離開暖氣后蜂擁而至,沐想想沿着牆根,邊走邊攏著外套嘆息。

她實在想不通方伶俐為什麼會覺得她跟校草姜海有曖昧,明明去年除了幾次競賽巧遇之外,她甚至都沒有跟姜海私下說過話。

可學校里的風言風語就這麼煞有其事地傳播著,所有人還對此深信不疑。直至某次姜海在學校認出她主動打招呼,方伶俐就徹底開始發瘋了。

沐想想剛開始覺得冤枉——她初中時確實喜歡過一個男孩,但首先那個人早在高一就轉學了,絕對不是姜海,其次即便在那時,她理智的大腦也在短暫的騷動之後,絕對冷靜地將這種「喜歡」控制在了「暗戀」階段,沒有生出過更進一步的想法。

畢竟在她能夠自食其力之前,所有可能影響成績的東西,都毫無必要。

可惜不管她怎麼解釋,方伶俐都腦子進水似的聽不進去,而她這種只有大腦發達,體力卻連跑八百米都上氣不接下氣,且社交無能的戰五渣,正面肛一群家世顯赫的太妹,贏面又幾乎為零。

沐想想看着昏黃的天際線發了會兒呆——算了,誰讓英成的獎學金髮得多呢,交完學費之後還有剩餘補貼家裏,她當初正是為此而來。

最多捱到高考就可以解脫了。剋制和忍耐,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而現在,她要做的是前往她的秘密基地,收拾好自己,避免狼狽回家引起爸媽的擔心。

沐想想很短促地嘗試微笑一下,然後被一輛摩托車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響打斷。

她愣了愣,遙望着那輛摩托帶着轟鳴的尾氣呼嘯而去,公交站台上已經出現了猜測這輛摩托車有多麼價值不菲的聲音,沐想想沒什麼概念,但那似乎是一個很叫人津津樂道的數字。

*******

城西的一處公園,南邊坐落着這座城市房價最高的豪宅之一,西邊就是沐想想家城中村矮舊的房頂。

沐想想找到湖水邊偏僻的亭子,這裏連廣場舞的音樂聲都傳不進來,簡直是發獃背單詞乃至殺人越貨的不二之選,至少她從未在此見到過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

但今天,坐下還不到半個小時,就有陌生而強大的氣息逼近。

沐想想後背肌肉猛然繃緊,她將目光從輔導教材中強制抽離,回頭看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踩着石子路從彎道另一頭出現,敞開的黑色羽絨服下露出十二中配色一言難盡的校服。但寬鬆的丑校服並不影響來人氣質風流,路燈照亮那張英俊的面孔時,他正拿着電話在說些什麼,眉眼充滿戾氣,嗓音頗有質地。

「我沒事。」他語氣和眼神如出一轍的譏諷,「我巴不得他們一輩子都不回來,全部去死最好。」

像是沒想到這裏會有別人,與沐想想眼神相對的那瞬間,他聲音停頓了片刻,目光快速在沐想想非常顯眼的校服上掃過,是看陌生人的那種。

「沒什麼。」然後他很快對着電話解釋,「遇到了一個英成的學生。」

*******

「英成?啊哈哈那不是你高一的學校嗎……」

好哥們兒還在電話那頭為他親爹和大哥正月放鴿子的事情喋喋不休地安慰,喬南忍耐著沒掛斷,說實在的他已經習慣了,想想全年到頭都冷冷清清的房子,一個人過年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而且出門前他還把家裏客廳砸了個稀巴爛,又出來飈了兩圈車,情緒現在已經平緩許多。

亭子角落裏那道身影已經沉默地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看來是準備離開了。喬南不以為意地在亭子裏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餘光漫不經心地收入對方的身影。

偏瘦,很普通的黑長直發,臉上戴個眼鏡,露出的半張臉白白小小的,根本看不清長什麼樣。手上拿了本好像是英文教材?來公園還看書,書獃子本呆無疑。

正在拉書包拉鏈的那隻手腕瑩潤雪白,纖細到不堪一折,喬南心不在焉地捏捏拳頭,這胳膊他一次怕是能捏碎倆。

不過想到自己上學期末加在一起都不到二百分的成績,喬南又覺得四肢發達似乎沒什麼可驕傲的。

他對這種和自己不在一個世界的無害生物非常不感興趣,不過此時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除了一點點奇怪的熟悉感外,還因為對方那身明明毫無力量,卻似乎承擔了許多的挺拔氣質。

對方拎起那個大到有點不正常的書包慢吞吞起身,除了第一眼之外,全程拒絕與他對視。喬南總覺得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似曾相識,但尚未來得及深想,耳邊就聽到了一陣不正常的水花聲。

他下意識轉頭,夕陽的餘暉下,涼亭前方的湖水裏,正撲騰著一道小小的身影。

有孩子落水了!

電話那頭哥們還笑嘻嘻地說着一起喝酒為他開解情緒的邀約,喬南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幾乎是下意識翻越的圍欄,跳進水裏的那一刻,耳邊還聽到落後自己一秒的撲通聲。

半分鐘后,濕漉漉的孩子被齊心協力送上水面,岸邊的人大呼小叫亂成一團。喬南趴在岸邊,半具身體浸泡在冬天寒冷刺骨的湖水裏,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只覺得自己四肢都快脫力了,累得有點不正常。

水裏是他媽下澱粉了嗎?到最後他居然連胳膊都差點抬不起來,健身房卧推的那一百公斤喂狗了?

喬南抹了把糊在臉上的水,想要按捺自己暴躁的情緒,下一秒,他攤開手掌,不可思議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纖細的,不堪一折的手腕上。

然後他猛然轉頭,半米不到的距離外——是一張寫滿茫然的英俊面孔。

*********

沒有尖叫,沒有驚慌,兩個年輕人在獃滯結束之前被公園保安拽出了湖水。不同性別的工作人員協助這兩位似乎凍傻了的好心人換下衣服,然後塞進辦公室喝薑湯。

孩子的母親伏在岸邊哭泣磕頭的模樣尤在眼前,幾秒鐘之前呼嘯而來的救護車把她們帶走了,公園裏的工作人員們驚魂未定地分享著各自的見聞,然後他們跟記者一起趴在辦公室的窗口小心翼翼感受着辦公室里詭異的氣氛——

——他們怎麼了?一直盯着對方看,怪嚇人的。

——應該是被凍壞了吧?今天外頭最低溫零下五度呢,剛才換衣服的時候男孩子連身體都是木的。

——那個女孩子是英成外國語的,我認得她的校服,全A市最好看的校服了。

——另一個是十二中的好像,這年頭的年輕人真是熱心腸啊!

喬南和沐想想聽着飄進耳朵的議論聲,面面相覷地盯着對面恍惚的,那張本屬於自己的面孔。

從未想過自己能遇上如此超現實的劇情,但此時用什麼樣的情緒來表達震撼似乎都不太對,除了發獃,他倆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半晌之後,還是冷靜的沐想想率先開口,她聽到自己發出極有質地的,帶着幾不可聞顫抖的男聲:「可能是剛才在湖裏出了問題。」

「……要報警嗎?」話音落地后喬南立刻覺得自己是個智障,他捏緊手上暖融融的杯子,強忍住摔碎它的慾望,心煩意亂地扒了扒腦袋——意識到自己抓到的是一把長發,越發暴躁,「不是,那你說怎麼辦!」

沐想想看着自己的面孔露出那種陌生的兇悍神情,這一刻居然神奇地想笑,然後在喬南詫異的目光中,她思索片刻,輕聲回答:「得先搞明白我們現在……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這裏人多眼雜,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

以自己非常疲憊為借口,留下聯繫方式的兩個人從公園脫身。沐想想檢查了一下各自的狀態,發現自己的二手老年機在泡水后已經罷工。

好在喬南的手機防水,於是喬南發微信讓某位叫做猴子的哥們來送一串A市某空置房的鑰匙,然後在那位同樣弔兒郎當的少年到場時,躲在樹蔭后指揮沐想想去拿。

沐想想回憶起他發微信時十分熟稔的措辭,又沒有什麼跟要好朋友相處的經驗,思考得多少周全些:「一會兒他估計會跟我說話,不會被看出來吧?」

喬南這麼一聽也覺得是個問題,他努力鎮定地思考了一會兒,接着沉着開口:「沒事兒,沒辦法應付的時候,你直接用髒話罵他。我教你兩個詞:xx,xxx。」

沐想想:「………」

沐想想依稀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裏爸爸媽媽就像以前那樣,在她睡着後進屋為她掖被子。

思念來得如此綿長,醒來后她甚至還恍惚了一下。跟着轉頭去看鬧鐘,目光在床頭柜上安靜沉睡的德語自學教材上停頓了兩秒——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本書本來應該在枕邊。

她想起來了,那個昨晚蹲在床前摸她腦袋的人,應該是喬南的大哥喬瑞沒錯,她記得自己叫了一聲,對方也沒反駁。

昨晚自己是十一點左右入睡的,對方進房間那會兒則至少凌晨。結合喬南的后媽羅美生給出的信息,喬瑞和喬父應該是一路風塵僕僕從國外轉b市再回的A市,任何人在經歷過這麼長的奔波之後都勢必會疲憊不堪,喬瑞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去休息,而是選擇了偷偷進房間看弟弟。

還又是摸頭又是哄睡的。

沐想想不禁仰天長嘆,越發想不通喬南為什麼要拿跟家人的關係來跟她惡作劇。想起昨天兩人匆匆結束的溝通,她摸到手機給對方發了條短訊,告訴喬南他哥和他爹回家的事情。

信息石沉大海,六點半,喬南忙着跑步還來不及,哪有時間去看手機?

沐想想等了一會兒也只能作罷。

*******

二樓的某個房間,喬父喬遠山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后開窗對外吐納。

他閉着眼睛,深呼吸的同時也在想家裏的事情。

從妻子打電話說了小兒子的轉變開始,這幾天他的情緒一直很激動,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破天荒將海外沒有完全結束的工作直接丟開回國。路上的這幾十個小時,他幾乎掩飾不住面上的喜色,就連來接機的助理都一眼看了出來,還以為是海外的項目有了很大進展,一路拿這個話題奉承他。

只有喬遠山自己知道他在期待些什麼。

他的髮妻去世至今已經超過十年。那是個溫婉美麗的好女人,還為他生下兩個珍寶般的孩子,喬遠山依稀能記起和髮妻一起帶着喬瑞和喬南玩耍的畫面,美好得就像夢境。

那時候的喬瑞沒有現在能幹,喬南也不像如今暴戾。

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的呢?老實說連喬遠山自己都沒有答案。他是個典型的事業形男人,除了家庭,還有太多事情需要關心。不說別的,光只公司里那無數嗷嗷待哺的員工就註定他不得休息。喬遠山不是富二代,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憑藉自己的雙手奮鬥出來的。

小時候飯都吃不起,他真的窮怕了,那會兒只想給自己的孩子盡量提供最最優渥的經濟條件。

那段時間喬瑞和喬南是託付給岳家照顧的,後來某次聽到忘記哪位教授說的孩子的生活中不能缺少母親這個角色,他又把自己當時在做自己秘書的羅美生給娶了,讓她專職在家帶孩子。

結果怎麼會一回頭,就物是人非了呢?

喬遠山想不通,他知道兒子們對他肯定有什麼誤解,但步入了青春期的男孩卻已經拒絕跟他溝通。再過了幾年,大兒子的態度終於有所軟化,同意了聽他的安排讀商科進公司,他本以為這是個好兆頭,哪知道小兒子接下來的反應卻激烈到令他措手不及。

喬南大概是覺得自己遭受了背叛,直接連相依為命的大哥都不要了。

唉,喬遠山睜開眼嘆了口氣,胸口發悶。

昨晚回來聽到羅美生說起喬南最近的轉變,他真的很高興。

可這份高興維持到現在,更多的已經轉化為忐忑了。

那孩子願意重新跟以前那樣好好學習,或許是想通了什麼,這是好事沒錯。

可卻不代表他會同樣地接納自己。

面對商場危機都很少感到如此焦慮的喬遠山拚命告誡自己這次千萬不要像以前那樣跟兒子針鋒相對。長期身居高位,他被溫馴的下屬們慣出了不少臭毛病,說不了軟話,有時候脾氣上來了還口不擇言。對上一點不怕他的小兒子,吵起架來砸車砸屋子都是尋常事。

此前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但明顯毫無卵用的再度自省里,妻子羅美生從隔壁房間過來幫他換衣服。

喬遠山問她:「南南起來沒?」

羅美生點頭:「剛才聽到他在樓下背單詞的聲音。」

喬遠山臉上立刻露出個欣慰的神情,隨後想到什麼,說:「這孩子,又不愛家裏有外人,搞得連個駐家照顧他的人都沒法請。不用管我,你先去買點早飯,可別讓他餓著肚子上學。」

羅美生聞言手上一停,露出個憂慮的表情:「我正想跟你說呢。」

喬遠山愣了愣。

便聽妻子憂心忡忡道:「我昨天起來就給南南買了點早飯,可晚上回來他讓我以後別買那麼多。你說他是不喜歡我亂給他安排?」

羅美生腦子裏是絕對沒有喬家小少爺「捨不得浪費糧食」這一概念的,因此昨天沐想想「別買那麼多」的原句到了她這裏立刻慎重了很多。她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分析對方的用意,幾次試圖出門又都停下腳步。那麼多年了,也是這兩天她才終於從繼子那兒得到幾個好臉色,實在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又弄巧成拙。

果然就連喬遠山聽到后表情也變了變:「這樣啊……」

夫婦倆一時相顧無言,片刻后喬遠山披上外套道:「算了,我先去看看他吧。」

那麼久沒見了,看一眼兒子也好。

*******

喬遠山很快感覺到了失望,因為打開房門后他並沒有聽到樓下有什麼背單詞的聲音,下樓梯時朝着客廳方向看去,同樣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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