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章 貴族教會

科妮莉亞獨自一人跪坐在貴族女神的神像之前，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照入教堂，她微微仰著頭，凝視着貴族女神的神像。

他們貴族教會也擁有自己的『信仰網絡』，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冕下是怎麼弄來的，但估計和最近他們正在做的事情離不開干係。

貴族教會是所有遵循着『傳統』的貴族的最後庇護所，也只有這裏，他們才能夠享受到片刻的安寧和令他們感到愉快的空氣。

在與那些已經腐朽的貴族相處時，哪怕是一同呼吸，只要聽到他們炫耀自己又從『賤民』那裏『獲得』了多少財富，科妮莉亞這些信仰貴族女神的傳統貴族就會感到反胃。

若非貴族的素養讓他們做不出轉身就走的事情，可能那些貴族早就發現他們的不對勁了。

為了不讓自己身邊的空氣被污染，他們寧願不去參加那些聚會也不要去與那些已經腐朽了的傢伙呼吸同一個地方的空氣——因為那樣會讓他們感覺到身體不適。

並非所有貴族都是腐朽不堪的，仍舊有一些貴族遵循着傳統，但這類貴族總是『少數人』。

甚至就連他們也都不覺得自己是『無辜』的——特別是在接受了來自那位女僕長的理念之後！

科妮莉亞此時沒有穿着華麗的裙裝，而是穿着一身樸素的教袍，這很符合最初教義中的『節儉』和『謙虛』，當然，隨着時代的改變，現在貴族教會的教義已經不是如此。

不過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改變，他們又一次換回了這身衣服。

他們已經接受了教會的最新教義，並且一同承受着信仰的神祇正在承受的『痛苦』。

酥酥麻麻的感覺自骨骼深處湧起，拍打向身體各個部位，但科妮莉亞沉默不語，沒有因為這種痛苦而發出痛呼。

她從小接受的傳統貴族教育讓她擁有了一個強健的體格，哪怕身為一位女性，她的力氣也不比現在那些貴族男性的力氣小，甚至在披堅執銳之後還能夠走上戰場。

沉默、忍耐，這是所有貴族教會的主教都在做的事情。

他們用平淡而憧憬的目光直視神像，以此分攤『轉變』的痛苦，熬過了這一段時間，他們的教會就能夠迎來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若是沒有他們進行分攤痛苦，他們的神靈就要獨自承受這一切——這怎麼行，為信仰分憂解難不正是他們一直想要做的嗎？

一直以來都是他們的信仰為他們遮風擋雨，而現在到了他們為信仰付出的時候，任何一個『主教』都願意付出。

當女神的聲音又一次在腦海中響徹時，科妮莉亞幸福地閉上了雙眼，但緊接着就感覺到『痛苦』正如潮水般退去，又急忙睜開雙眼。

這時，她微微張開乾癟的嘴唇，低聲念誦起了教會的最新教義——

「……願一切苦痛遠離你們，願一切苦痛不再歸來……」

「……時代的車輪向前滾去，每人都將為此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彷彿有一股力量在心底凝聚，彷彿有一團火焰在心中燃燒，彷彿有無數個聲音在不斷重複著教典里的每一段話。

科妮莉亞放開了心神，讓自己的意識融入了其中，但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她的目光仍舊落在神像上。

就在不知不覺間，神像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而這種變化尤為緩慢——就像是貴族女神正在承受的痛苦一般，也許這種變化要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似乎就在自己的幻覺當中，科妮莉亞看到了一個跪在地上痛苦掙扎的女神，她不斷將什麼東西從自己體內抽離出去，雖然看不清面容，但脖子上和手臂上遍佈了青筋。

只是看了一眼，科妮莉亞似乎就已經明了了這位女神的痛苦。

一瞬間，她恍然大悟，這就是她一直以來信仰的女神，那個為他們撐起了一個庇護所的神靈。

科妮莉亞在恍惚之中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為自己的信仰分擔一份痛苦，可是怎麼也抓不到那隻青筋暴起的纖細手臂。

忽然之間，她眨了下眼睛，眼前的事物盡數消散，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教堂。

高傲的月亮懸掛在天上，為大地灑下了一片潔白的月光，科妮莉亞跪坐在神像前，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映出了她那張悵然若失的蒼老面容。

兩行淚水從眼眶溢出，可這位貴族教會的主教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直愣愣地看着那尊神像，眼中倒映着一尊樣貌平和，嘴角噙著優雅微笑的神像，可是心底卻出現了一個面容扭曲，承受着無盡痛苦的女神。

她很確定，那就是她一直以來信仰的神祇，她絕無可能認錯！

他們的信仰正在承受的痛苦遠超他們的想像，實際上也是如此，別說是一個神靈，就算是一個人把自己的『活命之本』從體內抽離出來，又會承受一種怎樣的痛苦？

他們的信仰正在排除那些雜亂的信仰，為了今後的轉變，為了今後的社會變革，她必須這麼做。

在那位女僕長將兩個選擇擺在她的面前時，她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如今正在做的這些，所以她一定會將其堅持到底。

科妮莉亞無聲的哭泣著，面對着那尊神像，她緩緩地彎下了腰，將額頭頂在地面上。

「感謝您，一直以來都很感謝您……」

她有很多話想要對自己的信仰說，可是等到話語脫口而出時，就只剩下了這一句。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候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做完這一切后，科妮莉亞又默默直起了腰，仰頭望着神像。

是的，他們的信仰正在承受着那樣的痛苦，能夠為她分擔一點是一點。

必須要這麼做——他們必須要這麼做！

「……腐朽的過去總會遠去，嶄新的未來等候已久……」

「……時代的進步與發展並非一人之功，未來是由千千萬萬人共同構築……」

科妮莉亞的聲音越發堅定，隨着繼續念誦下去，她心中對如今這些貴族的厭惡就越發深刻。

是的，她討厭他們，一直以來都很討厭！

為什麼要費盡心思的去搶奪平民手裏的每一份財產，為什麼不能夠去發展領地，讓平民更加富裕的同時也讓自己更加富裕？

為什麼要欺壓平民，他們又不是『奴隸』！

為什麼要窮奢極侈，用這些財富來推動領地商業的發展不好嗎？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從小到大，科妮莉亞的心中都有着無數的疑問，可是她卻不敢問出口，只能夠將這些問題藏在心裏。

身為一位貴族，怎麼能夠『狡詐』，讓生活中滿是謊言？

身為一位貴族，怎麼能夠去欺負弱小？

身為一位貴族，怎麼能夠貪得無厭，不僅剝削平民，還在他們受苦受難的時候不履行身為『貴族』的職責？

科妮莉亞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只有剝削平民才是『正常的』……

那麼，就讓她一直『不正常』下去吧！

從以前到現在是如此，從現在到將來，她就不需要再變『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