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決戰（二十）

『它』像是一朵烏雲，但是比烏雲更加黑暗。

身軀從小城中升起，便已經遮住了小城的一角，就算是越過高聳的城牆，老法師和兩位騎士也只能看到『它』的身軀的一部分。

『它』並沒有一個定型，所以他們除了『身軀龐大』之外，找不到更多用來形容其外貌的形容詞。

與其說是『一個生命』，倒不如說是『一團濃霧』——『一團不斷翻滾的、沒有任何形狀的濃霧』！

『它』的色調通體黑暗，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夠讓人毛骨悚然，內心中只剩下了恐懼，即便並沒有看到『它』的具體相貌。

老法師顫抖的手又拿出了『煙斗』，狠狠的抽了口煙，但這並沒有能夠讓他變得冷靜下來，那種印在心底深處的恐懼不是那麼容易克服的，即便他是一位『傳奇』，但他是一位法師，而不是一個戰士，沒有他們那麼大的膽量。

即便意志足夠堅定，可是在親眼目睹了『它』的外形之後，老法師就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當中。

那不是來源於其他，也不是來源於『它』，而是源自於老法師自己的心靈——他的靈魂，因為『它』的存在而顫慄！

「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老法師憤怒地向埃爾法羅侯爵發出了咆哮，他是一位『傳奇』，可是他的『靈魂』卻在恐懼，恐懼那個剛剛誕生的『怪物』！

「……我只是把『它』培養出來了而已。」

埃爾法羅侯爵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魔法的極致』！」

「那是一個怪物！」老法師怒道。

「是的，那是一個怪物。」埃爾法羅侯爵點頭應道。

如今，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半點笑容，即便是他，也無法免疫對『它』的恐懼。

法師對自己的造物產生恐懼並非史無前例，在曾經的奧術帝國時期，在『元素爐』被發明出來之後，就有不少法師對其產生了恐懼，他們認為這種東西遲早會毀滅了他們。

『它』並非『魔法的極致』，只不過是埃爾法羅侯爵能夠追尋到的『極致』罷了，他不能完全將『靈魂』剖析，所以『魔法的極致』也無從說起。

就連曾經的奧術帝國，擁有無數資源和材料供給研究的奧術帝國都沒有能夠探尋到『魔法的極致』，不管埃爾法羅侯爵多麼有天賦，他都不可能在通過獨自的秘密研究尋找到所謂的『魔法的極致』。

即便他繼承了『紫荊』家上千年積累下來的知識，但現實是殘酷的，窮盡多少大奧術師的一生，都無法找尋到『魔法的極致』。

但是，埃爾法羅侯爵還是製造出了那頭不可名狀，難以言喻的怪物！

僅僅只是看到『它』的外形，甚至還沒目睹『它』的面容，就能夠讓心如鋼鐵的硬漢陷入恐慌之中，就連兩位騎士也一樣，他們的內心忐忑不已！

凱爾騎士深吸了一口氣，向老法師問道：「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

老法師的回答如此沉悶，心臟搏動的力度也不同於以往，這樣的力度對於他這樣的老人來說，並不怎麼合適。

但他無法在那頭怪物面前壓制下自己的恐懼，所以他只能夠任由心臟以這樣的力度和速度跳動着。

「呋……但我知道，那是一頭徹徹底底的怪物——即便是面對神靈，『它』也是一頭怪物！」

輕飄飄的話語承載着沉重的信息，凱爾騎士和托索羅騎士聽到了老法師的話之後，又望向了那頭怪物。

他們知道自己也在恐懼，但是他們能夠直面自己的恐懼，這是作為『騎士』的他們必須要做到的事情，事實上，大多數悲風領的軍人都能夠做到直面恐懼，否則他們也無法和黑森林裏的那些『東西』戰鬥。

兩位騎士發現，他們的敵人似乎已經沒有了戰鬥的慾望，而且……

他們身後戰鬥似乎也已經停息！

托索羅騎士皺着眉頭，回頭望去，卻驚訝的發現，所有的不死生物都呆立原地，就算受到了攻擊，它們也絕不反擊，只是獃獃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艾伯納·埃爾法羅，你又想做些什麼？」

那些不死生物的主人是埃爾法羅侯爵，所以托索羅騎士便問了一句，因為從之前的表現來看，埃爾法羅侯爵現在已然『知無不言』。

而現在，托索羅騎士的心情已經差到了會直呼其名的程度了。

不管是他帶來的那些士兵，還是凱爾騎士帶來的那些士兵，他們都是悲風領的軍人，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在戰場上，但托索羅騎士卻盡量的在減少他們的傷亡，每天呆在自己的帳篷里思考戰術就是其中的一個表現。

是戰爭就會死人，但托索羅騎士一直在想將傷亡降到最低。

但是現在？

那個怪物十分可怕，托索羅騎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活着離開這個戰場，更別說那些士兵了。

「這不是我做的……」埃爾法羅侯爵搖搖頭，指了指天上，「現在那些不死生物已經不受我的控制了，控制權已經被『它』奪去了，所以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是『它』做的，與我無關。」

「不過……」

埃爾法羅侯爵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自嘲笑道：「之後『它』想要做些什麼，我也能夠猜到個大概……」

噗通！

此時，人們已經看到了『它』的模樣，儘管他們的視力並不足以讓他們看到『它』的面容，但他們也感到了源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雖然他們不知道，但是他們的靈魂卻在顫慄，就像是面對『天敵』一般，惶惶不安，慄慄危懼。

正當他們看着天上的那頭怪物，陷入了恐懼，並且瑟瑟發抖，難以挪動腳步的時候，那些呆立原地的不死生物忽然跌倒在地，就好像支撐身體的脊椎被突然抽離了一般……

「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陡然響起，『它們』的靈魂被『它』從身體內抽離了出來，伴隨着那些慘叫聲的是，一張又一張怨毒而扭曲的面容！

如果說之前士兵們只是對『它』產生了恐懼，那麼他們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逃跑』！

可是，他們的雙腿不聽使喚了，他們想着要逃離這裏，可是他們此時卻無法動彈。

那些怨毒的靈魂飛上了天空，融入了那一團『黑霧』當中，像是石沉大海，沒有掀起半點波瀾。

意識混沌的怪物從小城的上空飛出，停留在了戰場之上，如同黑霧一般的身軀徹底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視力極好的倫德騎士此時更是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為他只不過是直視了那頭怪物的面容片刻，他的大腦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攪拌過了一樣，昏沉而沉重。

所有的不死生物都已經再次死去，只剩下了一個軀殼，但是，戰爭還未結束！

「我的祖父從我的曾祖父那裏接過了使命，我的父親從祖父那裏接過了使命，而我也從父親的手上接過了這個使命。」

平原上，埃爾法羅侯爵的輕笑聲又再次響起，「也許你們並不知道，曾經的我，可是一點都不喜歡『魔法』這種東西！在曾經的我眼裏，『魔法』禍害了我們家族幾百年，其他家族的人大多都能夠活到八十多歲，而我們家族的人，大多卻只能夠活到六七十歲，這公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