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陰鷙（上）
「情報人員已經開始散播流言了……」
在領主辦公室里，伊蒂絲拿着厚厚的一疊資料對女僕彙報著，但是，說到這裏，女僕就打斷了她的話。
「等等，別突出我和塞斯，讓他們撰寫一些關於軍隊的歌曲和故事，重點要突出『英勇善戰』。」
一邊說着，女僕還在一邊批改下面遞上來的政務，有些事情下面的人拿不了主意，畢竟他們才剛剛成為公務員沒多久，處理事務的能力還遠遠不夠，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學習。
因為受到了黑森林的影響，悲風領境內近期也發生過了幾次魔物襲擊村莊的事件，不過都沒有造成什麼傷亡，如果只比力量的話，悲風領的平民比起其他國家的民兵還要厲害，再加上，女僕認為受到了影響，血脈覺醒的平民可能不止那幾個農夫，在悲風領內應該有更多。
人是有資質之分的，血脈覺醒自然也需要天賦，以這個世界目前的基礎教育程度而言，很多天才都有可能會因為家庭原因而被埋沒，即便是在如今的溫德城，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這件事情暫時管不了，如果要進行人口統計的話，單是一個溫德城就已經很麻煩了，更別說還要加上其他城鎮和村莊了。
察覺到了『魔力浸染』的進度似乎在加快，女僕已經開始了輿論造勢，這是維穩工作的較為重要的一步。
伊蒂絲歪著腦袋想了想，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要宣傳軍隊的『英勇善戰』，一般來說，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宣傳領主能夠保護好平民，並且有保護平民的決心嗎？
經過一年多的學習，伊蒂絲的思維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但還是沒有能夠脫離這個世界的三觀。
「保護平民的是軍隊，我們只是統領軍隊的人，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女僕指出了伊蒂絲的『錯誤』，但是伊蒂絲眼中卻儘是迷茫，完全弄不懂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區別。
這時，沒有一點女神形象，趴在沙發上吃着奶油蛋糕的拉蒂妮亞轉了轉手中的叉子，說道：「瑟拉的意思是說，不僅要讓平民知曉軍隊的重要性，更要給予他們應得的榮耀！不是把功績攬於一身，如果真的這麼做的話，那麼我們又和那些貴族有什麼區別呢？出了差錯就是將領的過錯，獲得勝利就是在『領主大人的英明指導下』，難道你不認為這很過分，很噁心嗎？」
聽了財富女神的話之後，伊蒂絲恍然大悟，不用設想什麼，只是聽到了這句話就能夠讓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再說了，如果要加強『向心力』的話，從日常生活以及人民的富裕程度上就可以看出一個領主是否英明，在已經足夠富裕了的前提下，人們需要的不只是一個能夠打勝仗保護他們的領主，對他們來說，能夠讓他們更加富裕的領主才是一個好領主。」
拉蒂妮亞用叉子切下一小塊蛋糕，笑着說道：「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更何況，我們不可能賜予他們貴族爵位。」女僕把話頭接了過去，「也許這一代騎士和他們的下一代還能夠抵抗各種事物的誘惑，但是再往後的一代可能就會安於享樂，就像是那些貴族一樣，變成我們需要對付的敵人。我能給予他們榮譽，能給予他們財富，但唯獨不能給予他們爵位！」
「人是一種很容易墮落的生物，我不能夠要求騎士的後代也能夠像他們一樣優秀且熱愛悲風領，並願意為之付出一切，我不會強迫他們去做什麼，但是，我不希望他們成為我的敵人。」
「而且我也在一步步剝奪貴族的權力，到了最後，貴族只會剩下一個頭銜，但是在那之前，如果我要賜予騎士們爵位的話，就必須得附贈與之相匹配的東西，比如領地，比如土地，但是這些東西，最終都會被收歸國有，既然最終都會被收回，那麼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賜予他們這些。」
女僕無所謂的笑了笑，「在我的設想當中，貴族成為一個榮譽的象徵，是一種高貴的身份，而不是一種階級，一種極容易固化，導致社會發展停滯的階級。『想要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一個參與建設的人都能夠得到與其職位相對應的獎賞，但是只有努力才能夠向上攀爬，不努力的人好好享受着父輩創造的財富便好，別想着染指悲風領。」
聽着女僕的話，伊蒂絲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她試圖設想了一下那樣的未來，之前『瑟琳娜姐姐』就已經與她描繪過了，但是那時的她還很難想像那樣的未來究竟有什麼好的，沒有了貴族和騎士的話，誰來保護他們的領地？
不過現在她明白了！
在往後，人與人之間的競爭是關鍵，有限競爭能夠在保護人才的同時，還能夠促進社會的發展。
而且逐漸推廣的基礎教育就是為了讓許多人能夠擁有『向上走』的機會，而貴族的權力被一點點剝奪之後，他們難以壓制那些想要向上攀爬的人才，如果他們非要壓制的話，肯定會掀起眾怒，到時候還可以再推波助瀾一把，順勢奪走貴族手中的兵權。
到了那時，如果安於享樂的話，貴族們也許不會有什麼事，可是若是想要再擁有權力的話，就必須得像其他人一樣努力。
儘管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但是卻能夠保證社會擁有足夠的活力和生命力，而不像是伊蒂絲十四歲之前所生活的悲風領那般——儘管她並不喜歡用這個詞，但是當時的悲風領確實『暮氣沉沉』。
她去過一次格林蘭治，但是現在回想一下，其實當時的格林蘭治和悲風領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貴族是貴族、平民是平民，冒險者不可能一躍成為貴族，貴族雖然也會沒落，不過只要爵位沒被剝奪，他們就永遠是貴族，永遠高人一等。
這就是所謂的階級固化，一般來說，只有看不到希望的人才會去選擇成為冒險者，而這種人也往往會一去不回。
直到現在，冒險者幾乎也成為了一個階級，因為父親或者母親是冒險者，在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們也不一定能夠賺到足夠的錢。
冒險者多了，私生子就更多了，畢竟冒險者們往往不會在一個地方滯留太久，當地的妓女若是還想要賺錢的話，那麼她們最好就是把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否則一旦孩子流產，她們的生意也就砸了，沒人會去光顧一個肚子腫脹甚至下陰潰爛的女人。
伊蒂絲小的時候只能夠看到表面的光鮮，不過她也長大了，在她成長的過程中，特別是在近兩年，她見識到了隱藏在光鮮之下『光怪陸離』，那些東西簡直讓人感到噁心。
幸好的是，她在最天真、最叛逆的年紀遇到了『瑟琳娜姐姐』，她才沒有變成小時候她最厭惡的人。
伊蒂絲堅信着，那就是悲風領的未來，甚至是世界的未來！
女僕不知道伊蒂絲在心中感慨些什麼，她停下筆，伸了個懶腰，問道：「那個精靈的情況如何？」
伊蒂絲正在神遊天外，聽到了女僕的聲音時，她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精靈……哦！現在她還是拒絕和人交談，除了兄長和一些野精靈之外，沒有人能夠和她說上一句話。」
頓了一下，伊蒂絲又補充道：「不過她現在已經開始吃東西了，基本上，只要沒有『人類』靠近她周圍的話，她就會很安靜……」
聞言，女僕卻皺起了眉頭，「我想，我得去見見她……我認為，她很有可能會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