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述說
夜裏，帳篷外烏雲遮蔽了繁星，被格魯什救出來的女性身上裹着毛毯，圍着火堆坐成了一個圈。
格魯什看着那些安靜的女性，在被他救出來之後，這些可憐人馬上就赤露身體，跑到外面用濕潤的泥土甚至是血水來擦拭自己的身體，可是直到身體都被凍僵的時候，她們依舊還是感覺自己『骯髒』。
從營地里拾掇了一些物資之後，格魯什就帶着她們離開了那個罪惡之地，在離開之前，他還將之前擊暈的那兩個年輕人給殺死了。
看着那些女性經過那兩個年輕人身邊時露出的恐懼神色，格魯什認為他們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是猶如惡魔一般的行徑，令人作嘔。
哪怕是被格魯什從那個地方救出來的，可是那些女性卻依舊與格魯什涇渭分明，格魯什坐在這一邊，她們就會坐在另一邊，即便會有人因此遭受寒冷也一樣。
在毛毯之下，沒有一件衣服，格魯什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那麼做，但他尊重她們的決定。
格魯什沒有使用過這種帳篷，在幾位生長在烈鷹高原上的女性的指導下，勉強搭起了一個可以抵抗風霜的帳篷。
「聖武士閣下，真是有些對不起……」
此時坐在格魯什身邊的，是少數還能夠保持『清醒』的幾個女性之一，拉瑪。
格魯什沒有坐在火堆旁，這樣的寒冷還無法讓他染上疾病，可是那些女性就不同了，在一片蒼茫的高原上，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聚居地會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眼前，如果在這種時候染上風寒的話，會十分麻煩。
格魯什能夠治好她們，可是虛弱的身體會讓她們難以支撐下去。
拉瑪跟着格魯什坐在帳篷里陰暗的一角，看着那些女性圍坐在火堆旁，吸收著微弱的熱量，讓毛毯下不著片縷的身軀不再顫抖。
火光映照着一張張或迷茫，或絕望的憔悴面容，格魯什嘆了口氣，手上綻放出了微弱的光芒。
在這道光芒的照耀下，拉瑪的身體停下了微顫，她輕咬下唇，眼瞼微垂，又道了聲歉：「聖武士閣下，為您添麻煩了……」
她已經穿上了從那處營地中帶出來的衣服，身上也裹着毛毯，可高原上的夜晚卻也出奇的冷。
哪怕是待在帳篷里休息，拉瑪也懷揣著一把彎刀，並非她不信任格魯什，只是因為她想要幫格魯什守夜。
這片荒原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帳篷，如果沒人守夜的話，烈鷹高原可還沒從冬天的貧瘠中恢復過來，飢餓的野獸襲擊聚落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沒事……」格魯什只是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些女性，他從拉瑪那裏得知，其實她們來自天南地北，而被格魯什殺死的那群人，則是一群偽裝成游牧部落的奴隸販子。
奴隸貿易在阿薩托姆世界中並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只不過奴隸的來源大多都是兩方交戰過後的俘虜，或者是生存在人類社會之外的『異族』，只有這幾種來源的奴隸才會被認可。
像是之前的那群人，一般被稱之為『私掠團』，因為他們的奴隸來源並不『正規』，不被各大教會承認，所以一旦被發現之後，就會受到通緝。
不過私掠團背後大多都有貴族勢力的身影，特別是這種販賣年輕女性的私掠團，更是如此。
至於要把她們送回家？
呵，從一開始，為了不讓這些女性有任何後路，私掠團通常會將她們全家殺害，格魯什並不指望那些惡貫滿盈的私掠團會良心發現，放過她們的家人。
顯然她們也是知道的，否則她們也不會那麼迷茫，沒有一個人和格魯什提起過要他將她們送回去。
她們是『商品』，平日裏就是被用來發泄的工具，在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之後，連活下去的念頭都沒有了。
格魯什事先並不知道這些，只是他們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他覺得他需要震懾他們，可是後來發現了這些女性之後，就再也忍不住憤怒。
「那個私掠團在大陸各地行走，將『貨物』賣給各地貴族，只不過以前一直偽裝得很好，沒有被發現……」
拉瑪嘆了口氣，雙手情不自禁握緊了懷中的彎刀，聲音低沉：「我是太陽的子民，大概在去年才被他們抓住，一個已經在轉移的路上患病死去了的『前輩』告訴我，這個私掠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她曾被私掠團的團長……過，她看到了那個人身後有一個印記……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們還以為我們沒救了。」
拉瑪抿著嘴巴，低垂腦袋，再次道謝：「感謝您，聖武士閣下……」
他該怎麼回答？『這是他應該做的』？那麼之前他們又在哪兒呢……斯洛·門德斯大陸上的私掠團現象依舊存在，各地也有不少類似的事件發生的時候，他們又在哪裏呢？
聽到拉瑪再次道謝之後，格魯什內心愈發沉重。
他不會因此而妄自菲薄，但也做不到聽到了這些話之後，依舊能夠平心靜氣。
他的內心中燃燒着一朵火焰，一朵直到他死亡之前，都不會熄滅的火焰。
格魯什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以後你們想要做什麼？有個打算嗎？」
「我不可能一直帶着你們，你們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我，所以，你們有打算嗎？」
突如其來的問詢讓拉瑪身體一僵，忍不住顫抖。
心緒猶如暴風雨下的大海，浪潮不斷翻湧，一時間竟呆愣住了，腦子一片空白。
雙手緊緊握著懷裏的彎刀，拉瑪快要把腦袋縮進了懷裏，因為她不想讓身邊的這位聖武士看到她眼中的恐懼。
這位聖武士是一位富有正義感和責任心的強者，所以她不能抱怨，一旦她抱怨了，這位聖武士可能就會因為一時心軟，留下來幫助她們……也許會有人喜歡這樣，因為她們可能真的需要幫助，但是她不能！
「……我們需要商量一下。」稍微平復了內心的恐懼，拉瑪低聲說，「接下來也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我們還有時間……」
這也是在安慰自己，她似乎對這位拯救了自己的聖騎士產生了依賴，所以她需要告訴自己，自己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調整過來……
格魯什點了點頭，他們可能需要走很久才能夠到達下一個聚居地，而在到達下一個聚居地之前，他不可能和她們分開，還有時間給她們，她們可以慢慢商量。
他不可能一直照顧她們，他也有自己的理想，也還有其他類似的事情需要他去解決，他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
格魯什認為，只要他還沒死亡，他就很難停下來。
他是這麼的固執……
帳篷里又陷入了沉默，火堆旁的女性們已經相互依靠着睡著了，少數幾個能夠保持冷靜的女性還醒著，幫其他人蓋好了毛毯，擔憂的看了格魯什那邊幾眼。
在之前那次談話之後，格魯什和拉瑪之間就陷入了沉默當中。
拉瑪看起來已經昏昏欲睡，這時，格魯什就湊到了她的耳邊，輕聲發問：「你之前說的那個『前輩』看到的印記，是個什麼樣子的？能告訴我嗎？」
如果在拉瑪還清醒的時候發問，也許她不會告訴自己，因為那看起來可能是一個龐然大物。
「龍首……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