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二章新店開張】

過了幾日，因袁氏一早提過，等到休沐便請唐家人前來作客，故而廚房裏很忙碌，早早就去集市採辦了不少東西，雞鴨魚肉樣樣都有，早上燉雞湯的香味，幾乎能飄到上房。

駱寶珠摸著肚子道：「今兒個又有好吃的了！」

「你就光知道吃。」駱寶櫻抓着她的小手，「上回我教你寫的字，抄了多少遍？」

聽到這個，駱寶珠的臉色就暗下來，垂著頭道：「五遍……不過我今兒個還會繼續抄的，你莫告訴爹爹。」

畢竟也是九歲的小姑娘了，駱昀覺得不能像袁氏那樣太慣着女兒，是以讓駱寶櫻這個姊姊擔負起督促她練習書法的任務，也不求她樣樣精通，只要有一項能拿得出手就好。

可這小傢伙就是懶，要是肯拿出吃東西的勁，什麽學不好呢？駱寶櫻暗暗嘆了一聲，捏捏她的臉，又不忍心責備，「我便替你瞞一次，但過幾日爹爹親自檢查，你要還不寫，我也幫不了你。」

「三姊真好！」駱寶珠抱住她的胳膊，「我一定會補上的！」

兩人嘰嘰喳喳，倒是平常喜歡說話的駱寶樟這回像個悶葫蘆，托著腮幫子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麽。

駱寶珠指指她，輕聲道：「大姊要嫁人了。」

駱寶樟耳朵尖，忽地回過頭，皺眉道：「誰說的？」

原先姣好的容貌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兇狠，駱寶珠嚇了一跳，連忙躲在駱寶櫻懷裏，可嘴上不妥協，「我聽人說的，就是那……」

「珠珠。」駱寶櫻制止她，正色道：「姑娘家訂親的事情不能胡亂說的，被母親聽見，都得罰你呢。」

「哦。」駱寶珠聽她的話，立時就閉嘴了。

駱寶樟心煩，又扭過頭去。自己是個庶女，將來終身大事必是坎坷，除了金姨娘這沒腦子的親娘外，誰會真正關心她？而現實告訴她，自己去選也是不容易，她總是拋頭露面，最終又能得到什麽？身分擺在這裏呢。

可相信袁氏？她冷笑一聲，袁氏手腳麻利的就把她生母給折騰的沒個樣子，又能善待她不成？那唐家定不是什麽好人家。

聽說唐老爺四十來歲了也不過是個知縣，且頭十幾年都在給知縣打下手，做做吏目的事情，後來上峰瞧他勤奮，才舉薦他以舉人的身分做知縣的，但這也到頭了，資歷淺薄，根本不可能再升遷。

至於那唐公子也只是個舉人，雖說早早考上了，可有這樣的父親，兒子能強得到哪裏去？

她想到這個，便睡不好覺，偏偏父親相信袁氏，什麽都由她來操辦，而今，這一日那麽快就到了。

駱寶棠看她這樣煩躁，安撫道：「指不定唐公子挺好呢，你怕什麽？母親還不至於……」

「你給我住口。」駱寶樟道：「我學不得你這樣，整日將自己藏得好好的，誰也不知道你想什麽，可你……你姨娘在祖母跟前說得上話，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與我換個身分試試？」

駱寶棠一下白了臉，將案上的毛筆緊緊握在手裏，但沒有反駁一個字。

她就是能忍，這忍功讓人折服，駱寶樟冷冷一笑。

就在這時，丫鬟進來傳話，說是唐老爺、唐夫人、唐公子都到了，叫姑娘們出去拜見長輩。

哪門子的長輩？駱寶樟心想，說是要先瞧一瞧，可袁氏私底下還不是就想定了？駱寶樟打定主意，若是那唐公子不行，她非得想法子攪黃了不可。

眾位姑娘各自整一整衣衫，陸續去往上房。

駱老太太那裏，駱昀也在，正與唐老爺說話，唐老爺這輩子只當過縣官，見到駱昀這等四品官，態度便有些拘謹，又見他年歲比自己小了好些，更是局促不安。

倒是唐夫人還大方些，說了幾句話便能逗得駱老太太笑。

門口的丫鬟撩開帘子，便見四位姑娘前後走進來，按著次序，最前面便是駱寶樟。

駱寶樟沒怎麽打扮，穿着尋常的杏紅色襦裙，柳葉眉、丹鳳眼，極是出眾，唐夫人瞧了一眼，略微停頓後目光便落在駱寶棠身上。

駱寶棠穿得比較素雅，一件柳綠色纏枝石榴花的短襦，一條挑線白裙，頭髮收拾得乾乾凈凈的，只插了兩支玉簪子，走動間很是端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家嫡長女。

等到駱寶櫻走到跟前，唐夫人才有些吃驚。記得去年見過一回，還只是個小姑娘呢，這回高上許多，眉眼生得精緻，比駱寶棠漂亮，言行舉止又優雅，十足的千金架勢，想必過上一兩年定是光華奪目。

輪到最後一個，則是個像福娃娃般的小姑娘，臉兒圓圓的、眼睛大大的，粉雕玉琢般可愛，唐夫人不禁笑了。

「也去過好些人家作客，委實都沒有府上的姑娘亮眼呢！」她誇讚道。

袁氏謙虛兩句，「哪裏，不過是略收拾了下，過得去罷了。」

長輩們寒暄，姑娘們拜見了便站在下首。

今兒個雙方的意圖都很明顯，便是互有試探之意的一次來往。

其實自打袁氏相請，唐夫人便知已經有一半的把握，畢竟駱昀是左僉都御史，雖出自寒門，但座師是蔣大人，又有衛家這樣的親戚，在京都是不可小覷的，而他們唐家有什麽？也只有舉人功名的兒子了，能與之結親，還是沾了駱家庶女的原因。

嫡女是萬萬輪不到他們的，唐夫人心裏有數。

駱老太太這會兒便提起唐公子，「別忙着誇咱們姑娘了，你們家公子在桂榜上能掛得二十來名，那也是極不錯的。」

舉人這個名次是能湊活，不過能不能到殿試這一步又難說了，多少人在此止步？駱寶樟暗自琢磨了一下，這會兒抬頭看了對面的唐公子一眼，頭一個印象便是膚色黑，黑得差點將五官都掩蓋了，但細看好似也不算丑，但只是這樣，她也大失所望。

這段時間看多了京都的美男子，家中父親、哥哥的容貌都是出眾的，這一個怎麽入得了眼？這麽一想，駱寶樟又飛快的低下頭去。

唐公子好似並無察覺，也不曾多看幾位姑娘，瞧著是挺老實的。

眾人說了一會兒，男男女女就分開了，唐家並無女兒，唯獨兩個兒子，另一個尚小，唐夫人怕他淘氣沒有帶來，所以還是駱家四位姑娘在一起。

經過這一看駱寶樟更是煩悶，路上就板著個臉，暗自心想袁氏果然沒安好心，那唐老爺看着唯唯諾諾的，唐公子看起來也不出眾，她不過是個到年紀就被扔出去的女兒罷了！

看她在生氣，駱寶櫻也不由得跟着嘆息，在她看來，假使那唐公子是相予她的，她也不能接受。當然，憑着嫡長女的身分或許可好些，可只好上那麽一些真的有用嗎？

不得不感慨，她原先的日子真是隨心所欲，這次變成駱寶櫻，她一定得好好巴結祖母、父親才行，否則真到那一日，袁氏看上，她看不上，還能去求求那兩位，但也未必就成。

想到將來的事情，駱寶櫻便覺頭上頂着一團烏雲，隨時都要下雨。

只有駱寶珠無憂無慮的，拉着她玩鞦韆。

回到房裏，駱寶樟就發脾氣，銀丹勸道：「姑娘真不想嫁，也只能去見老爺了。」

父親肯嗎？駱寶樟沒有底氣。

父親獎懲分明，不是誰撒撒嬌就能獲得喜歡的，故而駱寶櫻剛從滄州來那一陣子不也頗受冷落，但不過一兩年的功夫，她的地位就跟飛一樣的上升，是因為全憑了她的才華，使得駱家有面子，瞧瞧駱寶珠，父親最近還不是逼着她念書嗎？

駱寶樟對那些一竅不通，想了一會兒便翻出針線，打算給駱昀做雙羅襪。

上房裏，唐家人剛走，袁氏便由奴婢們扶著，急匆匆過來尋駱昀、駱老太太說話，這事真是出乎她意料了！

「唐夫人不停地誇寶棠，我才知道，她竟是看上寶棠了。」

袁氏頭疼了，駱寶棠才十三，便是要嫁人，怎麽也得等到明年吧？雖然京都的姑娘多數都是十五六歲出嫁，但早一年也不是沒有，可問題是，當務之急是要讓駱寶樟先訂親。

駱老太太一聽也瞪圓了眼睛，「竟有這回事！那原先……」

「原先她也沒露骨的提，再者，去年寶棠更小，或是今兒個看寶樟不稱意。」袁氏拿帕子擦了擦汗，與駱昀道：「老爺，此事是我失策……」

駱昀皺起眉頭，很是不悅地道：「那唐家也是蹬鼻子上臉了，咱們駱家女兒還任他們家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