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賀琛卻是沖駱寶櫻一笑,才斯文的告辭。

少年眼眸里透著羞澀,好似天空的雲彩,美麗又動人,衛琅瞧在眼裏,眉頭略擰,早前就覺得表妹招人,這回招得更多。

剛才她對着白馬一吻,惹得多少人心動,甚至比衝到終點時更甚,他坐在那裏,就聽得許多人問起她的名字、她的家世。

十二歲的姑娘……衛琅都不知該如何形容她,京都從沒有這等出彩的小姑娘,他一擺袖子道:「走吧。」

駱寶櫻沒有作聲,跟在他後面。

她知道衛琅此刻心裏的疑惑肯定比誰都多,畢竟是她讓他教她騎馬的,她甚至已經想好,假使衛琅詢問,她便說自己天縱奇才,比他厲害,才會舉一反三,然而他什麽都沒有問,甚至也沒有恭賀她一句。

他在想什麽呢?會想到羅珍嗎?

不,應該不會,以前她賽馬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到了馬車前,彎腰坐進去,因賽馬極度疲勞,她半垂下眼瞼,想靠在車壁上歇息一會兒,誰料衛琅跟着坐進去,一屁股坐在她身邊。

駱寶櫻一下清醒了,警覺道:「你怎麽……」

「就一輛馬車。」

「可你不是有馬嗎?」

「我暫時不想騎。」衛琅淡淡道:「把手伸出來。」

駱寶櫻本能的把手藏在後面,小臉仰著問:「你想干麽?」

「不是傷了嗎?」他看見她與華榛說話,拉住馬韁時突然疼痛的表情,甚至都握不住,鬆開了,他當然也看見華榛捏她的臉,只當時離得遠,來不及過去。

駱寶櫻沒想到他會知道,一時怔住。

他過去拉她的手,男人的手很長,只稍微伸過去就抓到了,她略有些掙扎,但因為疼,所以始終擰不過他。

他把她掌心攤開來,赫然見幾處破了皮。

怎麽就不知道疼?衛琅微眯着眼眸,「你就那麽想出風頭?若我沒有猜錯,那些姑娘也是故意針對你,你可知為何?」

「不過是看不慣我。」駱寶櫻道:「與你一樣,也看不得我出風頭,可你自己呢,你不也是狀元嗎,怎麽不故意輸了,得個同進士?」

衛琅被她氣得笑了,這丫頭無論何時何地都那麽會氣人,他從袖中拿出一管葯,取出一些輕輕抹在她傷口上。

那瞬間,半昏暗的車廂里,他的眉眼竟是難得的溫柔。

她垂下眼眸,瞧見他修長的手指撫在自己掌心,怔了片刻,突然把手抽了出來,淡聲道:「塗了更痛了,不塗。」

柔軟的肌膚離開指端,留下些許空落,衛琅面上並無變化,拿帕子擦一擦手道:「有傷口自然會疼,但疼了才會好。」他將藥膏放在她手邊,「每日兩次。」

藥味清淡,入手便透,駱寶櫻只瞧一眼便知這是上好的藥膏,見他拿給自己,不由問道:「你如何會有?難不成還隨身帶着?」

「當然。」衛琅道:「人生意外處處有。」

駱寶櫻無言以對,可也不想要他的,「我駱家有,你還是自個兒帶着吧。」

拂他一片好意,衛琅垂眸瞧她,嘴唇略是嘟著,好似在與他生氣,可見這小丫頭絲毫說不得,虧得祖母還經常誇駱寶櫻,說她乖巧懂事,他卻一點都沒看出來。

令車夫起車,他徐徐地道:「興許是我多慮,只你往後必得小心些,華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燈,加上之前你還得罪過日深,恐有麻煩。」

華榛這小子比起他姊姊,做事更是沒有章法,不然也不會去捏她的臉。

駱寶櫻聽着,見他沒有剛才那麽凶了,態度也放好一些,微微靠着車壁道:「多謝三表哥提醒,只這次賽馬贏得馬鞭,往後我也不會再去了。這些人慣會欺負人的,要不是我……」她若不是羅珍,還不知道怎麽凄慘呢。

衛琅眸色深了些,「要不是你擅騎嗎?」

他盯着她,半邊身子略轉過來,像是將車廂里所有光都遮住了,逼得她下意識往裏縮了縮,但很快她又抬起頭,理所當然的道:「是,要不是我天資卓絕,將將學會便能融會貫通,斷是贏不了的。」

看她小臉上滿是得意,衛琅輕聲一笑,「鬼才信你。」

她挑了挑眉,道:「你不信?那你覺得我如何贏的?」他一定想不到,肯定也很好奇吧?

可衛琅偏偏不上她的當,淡淡地道:「我不必弄清楚,你贏了就好。」

沒意思。駱寶櫻撇了撇嘴,側頭看着車窗,不再開口。

衛琅也沒有再說話,只過了一會兒再看向她,卻見她低着頭,眼睛已經闔上,隨着馬車的行進,小腦袋上下搖晃着,好像小雞啄米,有說不出的可愛。

他突然覺得駱寶櫻這樣的人很難用簡單的言辭來形容,像是無時無刻都在變化著,正如今日賽馬,他原以為她只是孩子心性,早晚要跌個頭破血流,可並不是,而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技術精湛。

她到底是如何學得的?

可他知道,假如他問了,駱寶櫻也一定不會告訴他,她好像天生喜歡與他作對。可他明明對她已經夠好了,便是衛菡、衛蓮,他都沒有這樣關心,不然她騎她的馬,他何必追過來?

身為表哥,他已經仁至義盡,可她偏不領情,沒有一點良心。想到這,衛琅眯起眼睛,忽地伸出手在駱寶櫻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駱寶櫻此番身心俱疲,睡著了就醒不來,被捏了也絲毫反應都沒有,衛琅坐過去一些,又捏了一下。

她這回顰了下眉,紅潤的嘴唇嘟了嘟,可還是沒有醒。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下,駱寶櫻被衛琅叫醒,揉一揉眼睛道:「到了呀?」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是,快些回家吧。」

因外面天黑,坐在車廂里已是看不清眉眼,駱寶櫻向他道謝一句就下了車。走到二門處,方覺臉頰有些麻,她忍不住暗罵一句華榛,惱恨他用的力氣大,到現在臉頰還在不舒服,下回再見到他……

不,下回才不要見他了,他還有華妍,這兩人在她還是羅珍時,都是規規矩矩的,而今呢,一個比一個討厭,都欺負她家世沒有他們高,她還見他們做什麽?

想着,駱寶櫻疾步走去上房。

聽說她贏得一眾貴女,駱老太太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與駱昀道:「到底是怎麽生出來這樣一個孫女兒的!咱們祖墳定是冒青煙了。」她趕緊吩咐廚房,「再添幾個好菜,等到我那乖乖回來,定是要好好慶賀一下。」

她滿口稱讚,除了駱寶珠,駱寶樟與駱寶棠免不得有些酸意。前者是嫉妒駱寶櫻往後定然有個好姻緣,後者是越發知道自己在駱老太太心中的地位。

沒有駱寶櫻之前,她憑着乖順懂事,祖母很喜歡她,而駱寶櫻來了,她一日日比不過,低到塵埃里。幸好也習慣了,技不如人,容貌更是提都不用提,又能如何呢?駱寶棠仍是面色淡淡。

玉扇瞧她一眼,心裏又不由得發痛,嘴上卻俐落的答應一聲,就往廚房去。

等到駱寶櫻一走進來,駱老太太哎喲聲叫道:「寶櫻,快點上來讓我瞧瞧,怎麽我老婆子有這麽好的福氣呀!」

駱寶櫻笑道:「祖母,不過是那匹馬兒好,要說,得謝謝宜春侯呢。」到了家裏,這種謙虛的話自然就能說了。

駱老太太樂不可支,「那是那是,必得請宜春侯過來用頓飯道謝。」

駱老太太沒想那麽多,可駱昀不一樣,盯着駱寶櫻問:「你當真就只學得兩日馬術?」

面對父親,駱寶櫻還是擺出了小心的態度,很恭謹的回答道:「是,不過好像天生就能領悟似的,我一坐上馬背,渾身的血都在奔騰呢。」

莫非真是這方面的天才?駱昀微微皺眉,可他若不相信,也實在找不到別的疑點,因駱寶櫻九歲回到他身邊,也沒能怎麽出門,要說在滄州外祖家,年紀又更小了,更不可能去學,大概只能如此解釋。

自家女兒出眾,他到底還是高興的,笑道:「既如此,原該給你買匹坐騎才好,只家中小也無法玩樂。」

「爹爹。」駱寶櫻抿嘴一笑,「姑娘家哪裏能這麽野呢,尋常當然不好騎馬了,只偶爾爹爹准許,我有機會玩一玩就好。」

便是將門虎女,又怎麽可能成日騎馬,沒有絲毫淑女的作風?那豈不是要把男兒都嚇跑了?駱寶櫻還是要嫁人的,她也知道那一日不遠了。

自從變成九歲的駱三姑娘,已是三年過去,再三年,還不是彈指間?只嫁給誰還難說的很,且是走一步看一步。

下人們很快就端來豐盛的佳肴,專門為駱寶櫻慶賀的,她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吃了飽,回到卧房清洗了一下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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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戶貴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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