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房客
這第二條「不得損毀此物」，應該指的是不得損毀這張黃紙，但哪有人會在公寓裏貼出這樣一張東西，還威脅說什麼「屍骨無存」？
「什麼鬼東西，我不租了行不行！」
那戴眼鏡的青年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要出門，卻被那老大爺拿拐杖在腿上抽了一下。那青年「哎喲」一聲吃痛，怒氣沖沖地回過頭來：「你幹什麼！」
「年輕人心焦氣躁，老頭子還是要提醒你一下。」老大爺搖了搖頭，抬起拐杖朝牆上的黃紙點了點，「別夜不歸宿。」
那青年煩躁地道：「我都不租你房子了，還說個什麼鬼話！」舉步就要出門。剛走兩步，冷不丁又被那大爺的拐杖給抽了一下。
「你他媽的有病啊！」那青年終於爆發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樓道深處傳來一聲呵斥：「大晚上誰在那鬼叫。」應該是這樓里的某個住戶。這聲音也不如何響亮，但聽起來陰惻惻的，令人有些頭皮發麻。
那青年遲疑了一下，倒是沒再大喊大叫。
余慈心裏也覺得有些怪異，笑說：「大爺，您這租房的規矩還真有些特別。」
那老爺子偏過臉，盯着他一陣，搖搖頭：「我不是房東，跟你們一樣，我也是這裏的房客。」
「大爺，我們只是來看看，還沒決定租呢。」凌春麗在邊上插了一句，她跟丁柔兩人一直抱着胳膊，微微哆嗦，顯然有些抵禦不住樓里的寒氣。
那老爺子把拐杖往地上篤了篤，沙啞著聲音說道：「不管你們想不想，凡是踏進這公寓的人，就是這兒的房客，直到你死了為止。」
又拿拐杖指了指那張黃紙，「千萬照着這上面的做。老頭子的話你們愛心不信，回去看電視咯。」說着，就轉了身，拄著拐杖朝樓道深處走去。
「大爺您等會兒。」余慈快走幾步，追了上去，扶著老爺子走了幾步，想要再仔細問幾句。
「說什麼屁話！」身後突然傳來那青年惱怒的叫聲，緊接着就聽兩個女生驚呼了一聲。回頭看去，只見那青年一臉怒氣，踏上幾步，伸手就朝那張黃紙扯去。
就在他手指觸及黃紙的瞬間，一道灰白色的火焰就從他手指尖冒起，瞬間就沿着他手臂蔓延到了全身。
余慈脫下衣服就要上去撲火，但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火焰就已經熄滅了，而那青年也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撮灰燼。
「別在這兒大喊大叫，擼起袖子看看自己的胳膊，上頭有個數字，是你們的房號。」老爺子從旁邊拿了把掃帚，把地上的灰燼掃去，接着就回了自己房間。
就這會兒功夫，樓道里已經只剩了余慈一人，凌春麗已經拉着丁柔逃出了公寓。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下心情，往樓道深處走了幾步，發現這一樓一共有四個房間，那老爺子住的是朝里第一間，掛着門牌號是「一零一」，用的不是阿拉伯數字，而是漢字。
擼起袖子，一直翻到靠近腋窩處，果然在左臂內側看到了一個三個暗紅色的小字，組成了一個房號。與其說是字，更像是一種淤痕，藏在皮膚表層下，抹也抹不去。
從公寓出來，只覺熱氣撲面，一下子溫暖了許多。外頭已經沒了兩個女生的影子。回頭打量了一陣，沿着巷子出去，路上正巧碰上一對回家的夫婦，立即上前打了個招呼，說是有點事想麻煩他們幫個忙。
那對夫婦倒是挺熱心的。余慈就跟他們描述了一下那間公寓的模樣，打聽是什麼來路。那對夫婦一聽，卻是滿臉疑惑，一直搖頭說這附近沒有這樣的公寓。
余慈就帶了他們去看，結果那對夫婦只看到一堵牆，根本就沒什麼老樓。而在余慈眼中，那座七層公寓分明就佇立在那兒，如此清晰。
把那對夫婦送走之後，余慈回到公寓前，拿手機對着拍了一張照，果然上頭只有一堵高牆。
按照他們寫手群的推斷，如今是靈氣復甦時期，出現一些超乎尋常的事情是可以接受的。就像剛才那個暴脾氣的青年，不聽勸告去撕那張黃紙，結果被奇怪的火焰燒得屍骨無存。
那張黃紙有可能是某種類似道家符籙的法術，被人一撕扯就會觸發火焰，這從邏輯上是可以說得通的。畢竟靈氣復甦了，各類以前消失的法術也會相繼出現。
但這個破公寓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人看得到，有人看不到？按理說，古代流傳下來的學問裏頭，像術數奇門這一類，都是可以通過陣法來製造出空間上的迷陣幻象的。但這棟老樓，總覺得不像是幻陣。
一時間也琢磨不出什麼來。他倒是有凌春麗的電話，只是給她打了好幾個，一個也沒接。後來沒辦法，直接找去她家裏，結果也沒見到人。等他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接近晚上十點了。
按照那位拐杖大爺的說法，「夜不歸宿」的標準，就是以午夜子時為界限。如果超過子時不回到公寓，就算是夜不歸宿。
匆匆趕回到那條巷子時，正好就撞上了凌春麗和丁柔，各自拎着一個包。這兩人臉色都不大好，但情緒倒還算平穩。瞧她們所走的方向，是準備回去公寓。
余慈這才稍稍放心。凌春麗跟他從小一塊長大，這姑娘的性子他還是了解的，爽朗直率，膽子挺大。倒是丁柔這個姑娘，他不太熟，平時看着溫溫柔柔的，沒想氣魄也不小。
「你們是幾號？」余慈快走幾步，上前搭話。
凌春麗沒理他，還是丁柔說：「麗麗是702，我是703。」
余慈笑說：「那我在你們隔壁。」
「柔柔，別跟這混蛋說話！」
丁柔微笑着「哦」了一聲。
女孩子間的稱呼就是這樣，一個叫「麗麗」，一個叫「柔柔」，聽得人胃部不適。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公寓門口。凌春麗摸了摸外牆，說：「明明這房子就在這裏，怎麼別人看不到？」顯然她們也已經發現了這一點。
大門仍然是敞開着的，進到樓道里就是一陣陰冷。兩個女生從包里取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原來她們這次回來，倒還準備了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