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火

南嶺山脈南麓，一條不知名的山谷。

一灣小溪自北向南蜿蜒在山谷之間。

幽谷清溪，飛瀑連綴，莽莽林海，一望無際。

谷中，古木參天，松柏蒼翠，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儼然一處世外桃源。

溪水南畔，幾間簡陋的房子依山而建。

此時，金烏西墜，已是黃昏。

房子背靠大山，此刻大概因為光線不足，早早就亮起了蠟燭。

房中，兩個個頭差不多的男人正在忙活，一個二十齣頭，一個已近不惑。

「凌子，趁天還沒黑透，趕緊去送一下你爸媽，明天一早下山！」年長的在埋頭整理行裝。

「知道啦，這不正在準備嘛！」年輕人正蹲在一邊，將一些三牲供品、紙錢、香燭之類的東西往竹籃里塞，並未抬頭。「我說二叔，您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滾！只要你不怕那些豺、豹，老子才懶得理你！」年長的抬起了頭，略顯滄桑的臉上依然還留着一股年輕時的英氣。

這叔侄二人，叔叔叫蕭若竹，小夥子叫蕭凌。

「也不知道您哥倆當年哪根筋不對，放着市裏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不住，非得要住到這深山老林里來！」蕭凌也抬起了頭來，帥氣的臉龐上透著一股子玩世不恭。

「嘢——，你個小兔崽子，罵我還不過癮？小心你老子從土裏爬出來收拾你！」蕭若竹瞪了侄兒一眼，沒好氣地道：「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

「您真當我小屁孩啊！」蕭凌直起身將竹籃放到了桌子上，斜着眼看了蕭若竹一眼，淫笑道：「昨晚是哪個老不正經的，大半夜在那一個勁兒的『雲兒，雲兒』地叫魂？」

「這知道的呢，您是在做夢，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在叫床！」

「幸好這周圍沒有鄰居。」蕭凌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

「老子真是瞎了眼，白養你十幾年，越來越沒大沒小了。」蕭若竹老臉一紅，停止了手裏的動作，極不自然地瞪着蕭凌道：「你就不怕老子斷了你的糧草？！」

「拜託，您能換個新鮮點兒嗎？」蕭凌不屑地笑了。

「怎麼，多翻了幾本書就看不起你二叔了？」

說完，蕭若竹又將一些日常用品裝進背包。

「二叔，和您商量個事兒唄！」

「有屁快放！」

「我們學校邊上有個開雜貨鋪的女的，年紀和您差不多，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那胸，那屁股，真的是前-凸-后-翹，嘖…嘖……。最最重要的是，人心腸也蠻好的，您看……」

「打住！別他媽一見面就給老子洗腦，煩！！再說了，你一個小屁孩子知道個毛線，漂亮能當飯吃？」

「十幾年了，五姑娘都長繭了吧！」

「老子樂意，怎麼地？」蕭若竹臉紅脖子粗地瞪了侄兒一眼，隨即他又嘆了口氣，道：「你以為老子不想嗎，等你畢了業再說吧！」

「借口！這麼多年，多少媒人來過，還有那些願意倒貼的姑娘，您哪次不是用我做擋箭牌的？老實交待，是不是早就看上哪家姑娘了？」

「呸！就咱們家這情況，白瞎了人家姑娘！」

「還死撐？！您藏着的那塊手帕我都見過了，裝什麼糊塗！上面是不是綉了朵雲彩？！」

聞言，蕭若竹先是一呆，半晌才回過神來，隨即就惱羞成怒了：「臭小子，你不好好念書，一天到晚瞎琢磨什麼呢？」

「是您老不正經在先好嗎！」蕭凌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

蕭若竹一頭黑線，頓時語塞，一回過神，他一把扯過一旁的掃帚就揮向了蕭凌：「再這麼下去，你都快成我叔了！」

蕭凌閃身躲過，一把抓過桌上的竹籃，跑出了門外，只留下一陣壞笑：「二叔，趕緊弄晚飯，中午沒吃飽，您真想餓死我呀……」

望着消失在門外的蕭凌，蕭若竹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喃喃道：「總算是成人了！」說罷，還嘆了口氣，又若有所思地發了一會呆，這才轉身拿過桌上的蠟燭，走進了廚房。

與此同時，離房子百米開外的林中，一對眼睛正盯着蕭凌叔侄的一舉一動。

陰暗的林中，那對眼睛竟然還發着綠光，綠幽幽的，顯得深邃而妖異！

看着提着竹籃遠去的蕭凌，林中傳出來一陣低沉地陰笑：「嘿嘿，十八年，終於讓我等來了機會！」

緊接着，一條鬼魅一般的人影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往蕭凌的前方繞了過去。

人影過後，林間就只剩下了山風的聲音。

……

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正是人們祭祀祖先的傳統節日——中元節。

為了祭祀蕭凌的父母，三天前叔侄二人就趕回了家，而蕭凌回家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父母墳頭修葺一新，還加高了不少。

按照當地的習俗，人們會在七月十三這天，『迎回』自己已逝的親人，到了七月十五，將他們再『送回去』。

所以，今天也是蕭凌『送』父母『回去』的日子。

此時，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但蕭凌並不着急，在山路上不緊不慢地走着，他還不想那麼快就『送』走自己的父母。

蕭凌是個孤兒，五歲的時候，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遇難，十八年來，是二叔蕭若竹含辛茹苦地將他撫養成人。

對於蕭凌而言，五歲之前他基本沒太多印象，只依稀記得自己的媽媽非常的漂亮，就像電視中的仙女一般，而父親和二叔一樣，也是非常的帥氣，除此之外，他記不起更多的東西了。

蕭凌的父母被葬在溪流對面的山坡上，從那裏俯瞰，整個山谷盡收眼底，當然也包括蕭凌的家。

那裏是整個山坡的唯一一塊空地，呈圓形，直徑差不多有二十來米，被包圍在一片原始森林之中，顯得異常的礙眼。

蕭凌並不知道這塊空地是怎麼來的，他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四周的樹木長得那麼茂盛，而這塊空地卻只長草，而且，從來沒有什麼動物進過這塊區域，連昆蟲都沒有！

為此，蕭凌還專門問過蕭若竹，除了招來一頓臭罵，他什麼也沒問出來。

就在蕭凌走到山腳的時候，他父母那座已經被修葺得非常整潔的墓旁，忽然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身影。

不過，他只在墓碑前停留了片刻，很快又閃進了旁邊的樹林之中。

……

到了墳頭，蕭凌又將周圍清理了一遍，一來怕紙錢引起山火，二來也想將父母的『家』修葺得更加整潔。

擺上供品，點好香，蕭凌默默地在墓前叩拜了一遍，又扯過竹籃拿出紙錢，蹲在地上開始燒化。

墓前立着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火光掩映之下，可以看到上面刻着幾列字：

故蕭門勁松老大人金鳳老如人之墓。

左下角又有兩列小字：

不孝男蕭凌泣立，公元一九九八年八月廿十三日。

大概紙錢事先都被曬過，很容易燃燒，不一刻，墓碑前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映紅了蕭凌英俊的臉龐，也照出了他眼中的淚光。

沒人能體會蕭凌此刻的心情。

一個從小就失去父母的孩子，估計也只有在夢裏才能享受普通人都有的那種天倫之樂。

雖然叔父將他視為己出，但那也永遠無法代替父母之愛！

「爸、媽，我明天就要回學校了，您二老安心地休息吧，春節我再回來看你們！」蕭凌將紙錢一片一片地扔進火堆，嘴裏喃喃道。

「明年我就畢業了，您二老放心，兒子一定努力掙錢，掙到錢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給二叔找個伴兒，以報答他老人家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並侍奉他到老……」說着，蕭凌就已經開始哽咽。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很多人忘了下一句：只是未到傷心處！

隨着情緒的釋放，蕭凌的眼前就開始模糊了起來。

就在這時，隨着一陣嗶嗶啪啪之聲，熊熊的火光之中，陡然就出現了一個綠幽幽的東西，好像是從火中憑空冒出來的。

蕭凌沒有心裏準備，立刻被這忽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大跳，立足不穩，一個屁蹲，坐在了地上：握草，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