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幾人正說着,外頭婆子來報,「華家公子求見,說是為昨兒畫舫一事來道歉!」

侯爺夫人哎呀一聲,「還真就來了,可應鴻、應麟兩個都不在,又不是休沐日……」她頓一頓,「這華公子不用去書院念書?」

裴玉嬌在旁聽着,暗自好笑。

這華公子名華子揚,上輩子便是三妹的夫婿,雖然念書不怎麽用功,然而三年後還是考上了舉人,就是那時候娶三妹的,說起這人吧,缺點多多,但優點也不少。

馬氏道:「既然來了,總不能不見吧。」

華大人可是吏部左侍郎,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她們也得讓他進來,侯爺夫人便去吩咐了。

裴玉英跟裴玉畫這會兒才到上房。

裴玉嬌發現裴玉畫今兒像是打扮了一番,比平日裏還要好看些。她又是抿嘴一笑,這兩人是實打實的歡喜冤家,只是沒料到卻是在昨日結緣的。

上輩子她們姊妹關係不好,所以裴玉畫壓根兒沒有與她們一起去看畫舫,而是在張家一次聚會見到華子揚的,如今卻是提前了半年,要說兩人還真有緣分,怎麽樣都能遇到。

華子揚使人抬着一箱禮進來,見到長輩就行禮,「侯爺夫人、裴二夫人,昨日是晚輩的錯,不慎撞了貴府的畫舫,回去亦被父親、母親責備,催著來登門道歉。」又朝三位姑娘行一禮,羞愧道:「還請原諒。」

年輕公子容貌俊秀,穿了身水藍春袍,頭戴書生巾,光是這副皮相就叫人頗有好感,加之態度誠懇,侯爺夫人性情寬厚,自然不會見怪。

馬氏想起昨日說的,多了幾分心眼,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回。既然皇上要重用華城,那麽華家倒也可以考慮考慮,不過她仍是偏向沈家,打算裴玉英嫁了之後,就要多花心思的,可多一個選擇准沒錯。她笑咪咪地道:「母親說得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原不是休沐日,華公子過來一趟也不便吧?」

這是在試探了,華子揚剛才行禮時,抬眼便偷瞧了裴玉畫一眼,早已春心蕩漾,忙謹慎道:「初來京都有些水土不服,尚在休養,過幾日便要去國子監的。」

國子監向來只接納貢生與蔭生,馬氏心想,他是哪一類?不過既然能入,前途不會太差。

因都是女眷不便久留,華子揚給長輩們留下不錯的印象,這就要走了。

侯爺夫人道:「箱子你還是抬回去吧,上回畫舫的銀子總是賠了,於情於理,咱們都不能收。」

華子揚看侯爺夫人說得認真,又道歉一聲,吩咐下人抬箱子。

臨走時,他又不安分地瞧了裴玉畫一眼,換來後者一個白眼,他卻微微而笑,眉眼含情。

裴玉畫差點啐他一口,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可不知為何,心裏仍有些高興。

裴玉嬌瞧在眼裏,暗自心想,想必裴玉畫與華子揚這輩子仍是姻緣天定,只是不知妹妹到底如何,她以後必得盯牢了。

待到休沐日,眼見裴臻又與裴應鴻、裴應麟去後院練功跑馬,裴玉嬌換了身俐落衣褲突然出現在那裏,叫兩兄弟都瞪大了眼睛。

「妹妹,你怎麽來了,這又是什麽打扮?」裴應鴻看着她笑,「這身衣服打哪兒找來的?」

「問竹苓要的,她有,我穿着正好。」裴玉嬌身材修長,頭髮梳了簡單的髮髻在腦後,無一樣首飾,顯得英氣勃勃。

裴臻也笑起來,「到底來干什麽?」

「學功夫!」裴玉嬌道:「爹爹,反正你要教哥哥跟弟弟,不如順便教教我好不好?往後我遇到壞人,也能打他幾拳。」

裴應麟噗嗤一笑,「你現在幾歲了才來學,功夫講究根基紮實,只怕你馬步都蹲不了多久,大姊還不如學學女紅呢,省得浪費時間。」

裴玉嬌不服氣,「我身體也不差,蹲馬步誰不會。」說來就來,她兩隻手握在腰間,雙腿一蹲就壓了下來。

就是他們平日裏的模樣,絲毫不差,可見她對這些有天賦。裴臻想起她騎馬時的敏捷,學得甚至比那兩兄弟都要快,裴臻沒有兒子,不能不說這是個遺憾,而今女兒上進,想學功夫,他心裏高興,笑道:「技多不壓身,你有興趣便試試。」

裴玉嬌開心的一把摟住裴臻的胳膊,把腦袋往他懷裏蹭,「爹爹真好!」她又抬起頭,「那爹爹教我什麽?」

「應麟說得對,學功夫講究根基紮實,你這年紀確實有些大了。」裴臻沉吟片刻,「且是女兒家,狠、猛難以做到,你要學准、巧。太極拳以柔克剛,擒拿手克敵巧妙,你學一些總沒有壞處。」

裴玉嬌歡喜道:「好,不管爹爹教什麽,我都會好好學的!」

她眉眼彎彎,像是對着太陽開放的花兒,毫無防備。想起她曾數次遇到險境,裴臻突然發現他也委實該教她保護自己。雖然作為父親,這原是他的責任,然而他豈能一輩子留在她身邊,她總有要靠自己的時候。

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他遞到她面前,「你隨身帶着,若真遇到危險,不要猶豫,有合適的時機便能重傷對方。」

有些陳舊的匕首,瞧著毫不起眼,卻能削金斷玉,那是裴孟堅在他十六歲時送與他的禮物,而今他轉送給女兒。

裴玉嬌歡天喜地收下來,插在腰間。

【第二十二章遠去莊子泡溫泉】

申時末,天色略為轉陰,揚起的風兒稍許驅散夏日的炎熱,司徒修坐於冰鼎旁,穿着一身素衣,手中執信,閱覽後與賀宗沐道:「四哥雖在禁足,手下並未耽擱,前幾日鄭易竟去了江南。」

賀宗沐狐疑,「去江南做什麽?」

「柳安才在那裏,」司徒修淡淡地道:「父皇念舊,原本該革了他的職,卻貶他去揚州,想必過一陣子仍要起複,三哥曾替他求情。」

賀宗沐有些了悟,輕聲問:「王爺,可要告知懷王殿下?」

其實他已有些察覺,原先司徒修做什麽,總要知會司徒璟一聲,然而上回撤掉姜左、處決暗衛,都不曾說與司徒璟聽,那姜左也不知藏於何處,在做什麽。

司徒修站起來,將信燒了,淡淡道:「你覺得本王該告知嗎?」

賀宗沐謹慎,瞧了馬毅一眼,鼓起勇氣道:「原也可不告知。」

在他們眼中,自家主子比司徒璟聰明、比他果斷、比他有才幹得多,何必要屈居於人之下,被外人取笑成司徒璟的一條狗。作為屬下,自然是不服氣的!但主子兩兄弟原先感情深厚,他們以前一句都不敢提,這回終見有些變化了,才敢說出心中想法。

司徒修嘴角翹了翹,「那便不告訴吧。」他手一揚,信箋化作灰塵,被風一吹,煙塵消失無蹤。

外面突然響起敲門聲,有隨從小聲而恭敬的道:「王爺,貴妃娘娘今兒請王爺過去用飯,說想着王爺瘦了,很是心疼。」

許貴妃相請,自然不好推辭。

長春殿裏,已設了家宴,司徒修到得宮中,一路過來,遠遠只見殿中甚是熱鬧,想起父皇對許貴妃的寵愛,允許她常見家人,莫非是請了許家人來?這也是常事,他暗自揣測,將將走到門口,只見一個少女穿着杏紅綉海棠的裙衫,月白色小團花裙,修長的脖頸間掛着瓔珞項圈,嬌俏可愛,秀美不凡。

她像只林間小鹿,見到他,疾步走過來,輕聲笑道:「七哥哥,好久不見。」

見到她,司徒修無甚表示。

司徒恆成有四位姊妹,慶陽長公主便是其中之一,當年嫁給姚家長子姚敏中,育有兩個兒子,此姑娘乃姚敏中弟弟姚敏安的嫡長女姚珍。小姑娘天生一張甜嘴兒,逢人就笑,當年慶陽長公主帶她入宮,很得皇太后喜歡,故而幼時常來,與幾位王爺都是相識的,但自從皇太後去世,便許久不曾相見。

若他沒有重生,定是如同原先一般,驚訝不已。

當年那個叫着他七哥哥的姑娘一下子竟長那麽大了,險些認不出來,然而現在,他面色淡淡,並無一絲欣喜,點漆般的雙眸平靜如水,甚至還有些冷意,「姚姑娘。」

姚珍想起幼時見無人與司徒修玩耍,她帶着響葫蘆走過去,吹響了逗他玩,他一下就笑了起來。

那時他也才十歲吧,卻已生得俊秀絕倫,讓她覺得他是世上最漂亮的少年了!

可今日再見,他沒有往日裏的親和,她原以為自己在他心裏總能留下一絲痕迹的,現下不由失望,嘟嘴道:「七哥哥,你難道忘了我了?我以前送給你好幾樣東西呢!」

司徒修道:「本王不是認出你了嗎,何來忘記?」

他只是想與她保持距離。上輩子裴玉嬌去世後,許貴妃曾想讓姚珍當他的繼室,他沒有答應。

慶陽長公主司徒瑩爽朗的聲音響起來,「你們兩人還在敘舊?快些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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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嬌兒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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