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媽問我,她說你回來這麼久了怎麼沒見着你的那些個朋友啊,就只看見聞婧來過幾趟。別說,我媽要不提醒我我還真忘記了。我整天窩家裏看碟,看那些讓我頭疼的藝術片,看從九四年開始到二○○二年的饕餮之夜,看一個又一個獲獎的廣告,日子過得飛一樣快。我都忘記和我一起回來的陸敘和火柴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北京究竟怎麼生活的,是像我一樣虛度光陰悠閑得快成精似的呢還是繼續在開創他們的事業。至於以前的朋友,更是被置之腦後,我甚至都沒想起微微和白松。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突然特別憂傷。以前我愛說自己憂愁,我覺得憂愁是種特滑稽的情緒。可是憂傷總是讓我覺得有點兒沉重,我單薄的身軀扛不起。於是我打電話給陸敘,聽到是我的聲音他好像特別驚訝,我說你回北京了怎麼都不找我啊。他說你是不是換手機了?我打你手機發現號碼註銷了。我突然想起來自己換了手機后還沒跟人說過呢,怪不得微微白松他們也不找我。我說你怎麼不朝家裏打啊,他說你家打過來不是佔線就是沒人,找都找不到。我聽到他電話里好像特嘈雜,很忙碌的樣子。我說你在哪兒呢,怎麼這麼鬧騰啊?我聽到他在電話里說:「我在公司呢,要放假了,特別忙碌,要把手上的活兒處理完了才能走。大家都在加班呢。哎,小張,麻煩你把這文件影印八份,謝謝。對了,我今天做完了就放假了,要過年了,我去看看你爸媽吧。」我說,得了,你這下想起我了,再說,你來算什麼身份啊。陸敘在那邊笑得挺爽朗的,他說,說是你上司,要不說是未來的女婿也成,我不介意。我說,美的你,想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你,你什麼時候來啊?他說,就今天吧,今天,我手上還有點兒工作,做完了我就來。我說好吧,那我叫我媽去做飯。陸敘說,你媽做的東西能吃嗎?要是屬於那種把菜做得看不出原材料的水準我看還是出去吃吧,大過年的,別跟胃過不去。我說,你得了吧,御膳房都沒我媽做得好,你等著流口水吧你。我把電話掛了。我覺得電話里陸敘的聲音聽上去很有衝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過年了心情好,反正我聽上去覺得特健康。這才是我印象中的陸敘,精明,笑容燦爛,永遠不會有懦弱的時候。而上海那個憂傷的陸敘,我再也不想見到了,那個陸敘是屬於上海那個天空永遠晦澀的城市的,那個憂傷的陸敘只存在於我的夢裏,或者說某個人的夢裏。北京的天空裏,才可以看見陸敘那種如同太陽一樣明亮的笑容。我告訴我媽我說陸敘要來吃飯,我媽問我,哪個陸敘?我說就是您當初當做寶貝出國兒子的那個陸敘。我媽說,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我什麼時候有個留學的兒子了。哪個陸敘啊?我說就是我上司啊。我媽還是搖頭。我算服了我媽了,歲數也不大啊怎麼跟老年健忘似的。我說就是那個眼睫毛特別長比我都長的小夥子,到我家看過您那個!我媽這才恍然大悟。您說這什麼老太太啊,真庸俗,記人都是記人家外貌的。我媽反應過來陸敘是哪個廟裏的和尚之後特興奮,立馬要換衣服出去買菜,說要表現一下手藝。我就特不平衡,我從上海回來都是我爸做飯,您都沒表現一下,現在來的又不是您真兒子,您這麼積極幹嗎啊?老太太要出門,我堵門口,我說站住,老太太今天您給我招了,我是不是您親閨女?我媽一驚,說,這丫頭,怎麼說話的啊,你不是我親閨女我養你這麼大啊?態度放端正點兒,誰跟您嬉皮笑臉兒的啊,老太太,您還是招了吧,當初是不是背着我爸在外頭把陸敘生出來的?要不就是您躲避國家政策,在外頭給我生了個哥,我就奇怪陸敘怎麼感覺跟我哥似的,說,是不是真的,您最好老實點兒……我還沒貧完呢,我媽就熟練地伸出她罪惡的黑手,把我掐得花里胡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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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夢裏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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