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總是說時光飛逝,日月如梭,有時候想想挺對的。當我想到要計算一下日子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都快來上海半年了,周圍都開始洋溢着聖誕節的氣氛。上海比北京西化,當我穿行在滿街的MerryChristmas中時我就在想我聖誕節的時候一定也要弄一個尖頂的小紅帽來戴戴,我幻想着自己能像十六歲的時候一樣梳着純情的小辮子抱着個狗熊耀武揚威地走在冰天雪地里。平安夜那天晚上我的公司比較變態,加班,我聽見一層樓的人都在嚎叫,不清楚的人肯定以為屠宰場搬寫字樓里來了,新鮮!因為這家公司是外資的,所以那些洋鬼子們比我更痛苦。我這人比較善於安慰自己,我一旦看到比我痛苦的人我就挺樂的,什麼都能承受。晚飯的時候我接到火柴的電話,叫我晚上去她一姐們兒開的歌舞廳,我一聽就哆嗦,我怕又遇見上次的那種上噸位的大叔管我叫姐姐,這大過年的,多刺激人啊,我還是歇了吧。於是我告訴火柴說我不去。火柴問我有沒有安排,我說還沒呢,我想說要不去海邊看日出吧,我剛表達了一下我的意思,火柴咣當就把電話掛了。她肯定以為我瘋了。下班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我剛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看見陸敘站在我的工作間前面。他問我,你想去哪兒啊?我說不知道呢,我打算去看日出,去海邊吹吹新一年的風。我說完之後做了個防禦姿勢,我怕他和火柴有一樣的反應,而且他比火柴激烈,是要動手的主兒。結果陸敘低下頭對牢我的眼睛,想了想,說,好吧,我也去。先去吃飯吧。晚上陸敘請我去吃日本料理,說實話我對日本菜有點兒扛不住,我就對那個豆腐比較感興趣,吃上去跟果凍似的。我吃相不大雅觀,不過陸敘挺有風度和氣質的,我看着他吃飯都覺得是種享受,跟看錶演一樣。於是我問他,我說陸敘,從北京到上海來你習慣嗎?問完之後我有點後悔,其實我一直怕面對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像個鴕鳥一樣一直把腦袋埋土裏,心裏想着愛誰誰,反正我裝不知道。陸敘喝了口清酒,看着那個酒杯,對我說,林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到上海來嗎?我一聽就哆嗦,心裏想這下撞槍口上了。我埋頭吃豆腐,沒敢接他的話。陸敘說,其實我就覺得你像個孩子,永遠不知道怎麼讓自己幸福,別看你平時一副小坦克的模樣,其實我知道你內心一直都挺怕的,你很用力地在生活,用力地抓住你的朋友、父母、愛人,你才覺得自己並不孤獨。我覺得你一個人到上海肯定得哭,所以我就來了。做不成你男朋友,站在旁邊也蠻好。我猛點頭,跟小學時聽老師念課文時一個表情。我說是呀,不做男朋友多好啊,我真希望你是我親哥。我說完之後看了看陸敘,我看到他對我笑,笑容挺好看的,可是眼睛裏全是飄洋過海的憂傷,很深沉,像我在峨眉金頂看過的那些散也散不開的霧。我看着心裏覺得挺難受的。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上海的晚上很冷,但是我從小是在北京長大的,在北京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里我依然在雪地里撒丫子飛奔,何況是在上海。我和陸敘裹着長風衣圍着長長的圍巾站在路邊上,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呼嘯著從我們身邊穿過去。當一輛蓮花開過去的時候,我撞了撞陸敘的胳膊,我說,那,你最喜歡的車子。陸敘點點頭,他說,我以後也買一輛蓮花最好的跑車,載着你把上海北京給兜完了,然後你想去哪兒我就載你去。他說話的時候口中一大團一大團的白汽瀰漫在空氣里,他哈哈大笑的時候更是如此。我看他笑得挺豪邁的,也沒考慮可行性,我不是說他買不起蓮花車子,畢竟蓮花不是勞斯萊斯,我是覺得他肯定把我當一旅行箱了,想帶哪兒就帶哪兒,我怎麼琢磨着我是個人來着?不過我看着陸敘的笑容覺得挺幸福的,嘿,像我哥。我就記得自己曾經無數次地跟我媽講,我說媽您也不是老太太,再和我爸努把力,幫我生個哥吧。我記得我說的時候我媽在看電視,她特狠心,直接拿遙控器砸我,結果啪一聲遙控器爆掉了,電池也彈出來了,當時我驚呆了,我媽也嚇傻了,我媽愣了一下然後說了句讓我想大義滅親的話,她說,哎呀,你什麼腦袋啊,快把電池揀起來裝上,我看看壞了沒?我當時真想掐她,這一什麼老太太啊,起碼關心下你女兒的頭啊,二十多年前您老肚子裏溜達出來的可不是一遙控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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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夢裏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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