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裏的左右手(2)

七天裏的左右手(2)

但問題在於理科就像我的右手,文科就像我的左手。我吃飯寫字用右手,但翻書打牌卻習慣用左手。生存還是死亡是哈姆雷特的問題。現在左手還是右手卻是我的問題。班主任走進教室,周圍開始安靜下來。她說她要談談文理分科的事兒。我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告訴我們二中的文科沒有理科好;我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勸我們都選理科以便留在本班;我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告訴我們二中的文科生就像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沒有的。但「我以為」僅僅是「我以為」,而且我以為的通常都不會正確。她告訴我們學校答應給我們年級的文科生配最好的老師,所以想讀文科的人請放心地去。這是個致命的誘惑,我覺得心中的天平有點傾斜了。講完之後老師笑容滿面地問我們:「你們是讀文還是讀理呀?」我的感覺像是她在問我:「你是砍左手還是砍右手啊?」在我還沒有做出選擇之前全班就已用響亮的聲音回答:「理——科——」我看到老師笑得很滿意。當眾人散去的時候,我輕手輕腳地走上講台,向老師說我要一張文科填報表。儘管她很詫異但她仍什麼也沒問就給了我一張。我趁機問她:「老師,我是適合讀理還是讀文?」老師說:「你很特別,我覺得你文理都合適。但你讀文也許走不了讀理那麼好的學校。」既然老師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樣呢?我乖乖地退下來,心中的天平重新傾斜回來。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了校門。我忽然想起原來高三一個學生說的話:「天這樣東西么是專門讓人擔心颳風下雨以及會不會塌下來的,地這樣東西么是專門讓人害怕地震岩漿以及會不會裂開來的,時間這樣東西么是專門讓人覺得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國家對不起全宇宙的,高考這樣東西么是專門考驗我們是不是會瘋掉的,分科這樣東西么是讓我們知道從小接受的『全面發展』教育是根本錯誤的。」我傘也不打地走在雨中,很是悲壯。天氣熱得簡直不像話。溫度越高物質越不穩定,化學如此,思維如此,心情如此,此原理放諸四海而皆準。我像只鬱悶的貓在客廳里來回遊盪,一邊看着壞掉的空調一邊望着左右手不住嘆氣。熱。煩。又熱又煩。隔壁那個剛考上高中樂得要死的女生正在學林曉培歇斯底里地叫「煩啦!我煩啦!」我有點同情她。現在就煩了,煩的日子還在後頭呢!我望着手中的文科填報表不知是否應該下手。我媽說我一天起碼問三十次「左手還是右手」,我覺得自己很有哈姆雷特的味道。7月3日放假,7月10日返校選文理科,我有七天的時間可以考慮左右手的問題。但現在已經7月7日了,我的時間不多了,在這種非常條件下,我不可能「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煩,我安慰自己,高三的學生今天開始上考場拚命了。文科表上一共有四欄:家長意見,班主任意見,學校意見,最後才是自己選擇文科的理由。於是我發現自己的意願被擺在無足輕重的地位。發現這一點時我驚詫不已,我還一直傻傻地以為念書是個人的事兒呢!於是我很聽話地去問我的家人,從父母一直問到爺爺奶奶再到表哥表妹,結果每個人都斬釘截鐵地從嘴裏蹦出兩字兒:理科。我心中的天平大大地傾斜。我想到打電話問小A。我打電話到小A家去結果家裏沒人,我又打小A的手機結果他在上課,他說晚上來找你好不好?我說好。小A並不是在自己上課,而是上課教別人。他為一家電腦公司對客戶進行初級培訓,待遇挺不錯的,公司甚至給他配了手機。他已經拿到了全國計算機操作高級證書。在這方面我認為他是個人才,而他認為自己是個天才。他說自己干那份工作實在有點大材小用。我對他的自信佩服得五體投地。小A的人生格言是:人就活這一次,理應活得飛揚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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