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長歌篇 008、救命之恩
在我的有生之年，遇到的男子倒也不少，可像眼前這位白衣仙君這般沉默寡言的卻不是很多，自從我問他是不是認識師父之後，他倒是神色莫辯，並不像其他神仙聽到「九天玄女」四個字，立刻做出無限敬仰的表情。
他的表情嘛，我琢磨了半晌，似哀傷、無奈，又似惆悵或感慨。當然，也有些許的敬仰，更多的卻是一種悲壯的色彩，叫人好生奇怪。
「仙君？」我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見他仍沒有回答的意思，只覺十分的無趣，抬頭看了看漸漸深沉的夜色，心中已經有了離開的打算。可總算得人家救命一場，就這麼離開又說不過去，只好賠著一張笑臉，極歉疚的輕喚一聲，試圖拉回他的思緒。
和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相處，委實無趣的很。我心中才這麼想的時候，就聽他淡淡道，「夜已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啊？他的話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反倒讓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心中極是歡喜，急忙跳起來，強自壓制自己的表情不顯得太過興奮，以免傷了別人的心，呵呵一笑，「有勞仙君了。」
他抬起頭，淡淡的瞟了我一眼，伸手滅掉火堆，起身沿着山路朝玉山的方向走去。
我被他的舉動弄得很是無措，這是……要走回去的節奏？
心中不免抑鬱，我們是仙，又不是凡人，明明可以飛回去，何必要走回去呢？
雖然有些腹誹，但礙於之前的救命之恩，實在做不出扔下他獨自離開的事情，只好耷拉着一張臉，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山路坑窪不平，我走得極是搖擺。一邊注意着腳下的道路，一邊抬頭看着前面的白衣身影。他走的很慢，悠閑的跟散步一樣，明明高低不平的山路，也能讓他走出平穩利落的風姿，着實叫我佩服。
腳下一滑，我的思緒被急速墜落的恐慌打斷，腦子尚沒有回過神時就感覺頭頂傳來一股力道，生生將我拉了回去。淡淡的杜若花香侵入鼻尖，我再次撞進他的懷抱，依舊堅實卻冰冷，讓我暈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急忙站穩身形，只覺今晚的月色明晃晃甚是討厭，因為它會將我紅透的臉頰映得清楚明了，其實我內心並不想占他的便宜啊，可幾次三番倒入他的懷中，感覺很是刻意，實在丟臉。
急忙轉過身，我假裝看向身後那個小小的陷阱，周圍都是野草，遮掩的洞口看不太清楚，難怪方才我會沒有看清，一腳踩空才朝下面墜落，幸虧白衣仙君及時將我拉了起來，否則也不知道下面會不會埋伏着尖刀什麼，想想真是后怕。
「這裏怎麼會有陷阱？真是奇怪。」我一顆心砰砰跳着，喃喃自語道。
身後，傳來白衣仙君有些模糊不清的聲音，「你和她一樣，走路總愛走神。」
「什麼？」我聽的莫名其妙，回頭問道。
他卻轉過身不讓我看到表情，依舊淡淡道，「走吧。」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遠，只得撇撇嘴緊跟上去，萬一離的太遠，我再跌入陷阱可如何是好？
剩下的路，我走得極是小心，一邊注意腳下，一邊還得注意前面的白衣仙君，以免走得太快撞上他的脊背，走得太慢拉下的距離太遠，倒是不知不覺就走回到玉山。
當我還沒有發現回到了玉山的山腳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狼嚎，嚇得我身形一頓，砰地撞在前面的白衣仙君身上。他的肩背本就寬闊，我這猝不及防便覺額頭撞得生疼，「哎喲」一聲叫了出聲。
他緩緩轉身，目光盯着我瞧了半晌才道一句，「到了。」
「到了？到哪兒了？」我撫著額頭，皺着眉眼，茫然四顧。
前方如同梯田似的層層桃花出現在視野，這才恍然明白已經到了玉山，可玉山素來是聖地，妖魔鬼怪及山中野獸均不敢靠近，今晚哪只不開眼的野狼竟敢擾了師父的清靜，着實可恨。
我不由回頭看向那野狼嚎叫的方向，忿然道，「敢在玉山附近發出嚎叫之聲，這匹狼倒也有些膽色，只是不知它能否受得住我玉山的聖氣，別無故送了性命才是。」
見我突然露出巾幗氣概，白衣仙君神色怔忡半晌方反應過來，淡淡一句「告辭」，轉身就要離開，我忙喊，「仙君留步。」
他腳步微頓，卻並沒有回頭看我。
眼中那潔白的身影修長筆挺，在清冷的月光下愈發顯得如玉似竹，倒讓我晃了下神才幹笑道，「仙君還未告知長歌尊姓大名，來日長歌也好尋個機會報答您今日的救命之恩。」
他也不知是意識到背對着我不夠禮貌，亦或是為了「救命之恩」四個字，緩緩轉回身子，有些漠然的瞧着我。
被他一雙寒潭似的雙眸盯得久了，我頗有些寒意四起的退了一步，笑道，「那個，仙君不但仙氣卓然，又不畏元凌皇子的權勢，莫非便是九重天上掌管司政律例的風衡仙君嗎？」
他微微挑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居然誤打誤撞猜出了他的身份，片刻才道，「不錯。」
難得一猜就中，我興奮莫名道，「仙君竟然真是那風衡仙君？長歌實在仰慕的緊。」然則，我心中想的卻是，天界的律法着實無情又無趣，那成日裏忙着制定仙界律法的風衡仙君八成本體是個冷血動物，否則也不會立着那條「凡是仙者不得有七情六慾」之則，須不知七情六慾乃人之常情，怎能摒棄？
不過，想歸想，說歸說，反正我西方玉山並不歸那九重天上的仙界來管，倒也不必過份厭惡風衡仙君此人。加上還有今日的救命之恩，我倒還能保持一幅平常的笑臉對着前面的白衣仙君，以示親近友好之意。
他漆黑的瞳眸微微閃爍，半晌才問，「那你打算如何報答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