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長歌篇 012、劫數

夜光如幕，清月如輝，玉山的夜晚總是格外寧靜、祥和，四野無聲。

五師姐闖進我房間來的時候，我正趴在床上逗弄冥九，小傢伙似感覺得到我對它的寵溺，做出一幅討好狀在床上翻來滾去，兩隻透明的小翅忽閃忽閃，掃起的微風劃過我近在咫尺的臉龐，感覺倒是化去了一絲夏日的炎熱。

聽到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急忙將冥九按在手掌底下，順便翻個身使身形側躺着面向屏風的方向，凝目細看，水藍色長裙隨風擺動，看起來高挑瘦削，如雲長發挽在頭頂，只用兩根紫色玉簪分開固定，顯得端莊穩重，如同凡界那些個不出深閨的大戶小姐，讓我一眼就能認出是五師姐莫寒。

五師姐從屏風後面繞進來時，居然連門都不記得敲，以她一慣縝密的心思，應該不會做出這等失禮之事，除非是遇到什麼緊要的事情，我便有些詫異的瞧着她，發覺她一雙遠山似的黛眉皺的很緊，漆黑的雙眸中透著股說不出的焦慮，目光一落到我身上便停下腳步，聲音略帶急促的問，「小九，你近日都做了什麼事？快與我細細說來！」

我一聽有些發暈，白日裏八師姐也是這般闖進我的房間問我做了什麼事，怎麼五師姐也這麼問？究竟我做了什麼事引起五師姐的注意了呢？

見我居然還在發獃，五師姐的眉頭皺得更緊，快步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我感覺柔軟的雲床往下塌陷些許，還沒有想清楚近日做了點什麼事時，她略有些瘦弱的手指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聲音愈發焦急道，「小九，你在想什麼呢？快告訴我，你這些時日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五……五師姐，」我感覺她握的我有些疼，苦着臉想抽回手。

她越發抓的緊了，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焦慮。

「那個，」我掙扎半晌無果后，只好忽略那一點點的疼痛，乾笑兩聲答，「我最近只是去中蒼山給青冥仙君送了個信，此事你也是知曉的哈？不是還蒙你算過一卦，說是那裏前不久才下過幾日暴雨，泥濘不堪的嘛……。」

她不耐煩的打斷我，「說重點！」

我被她有些粗暴的態度嚇的縮了縮脖子，故作冥思苦想狀道，「重點……重點？哦，對了，我被一隻野狐狸調戲了。」

「野狐狸？」

我的臉頓時有些發燙，畢竟是件丟臉的事情，若是大師姐在這兒，肯定會劈頭蓋臉罵我一頓，無非還是斥責我平日只顧玩鬧，不好好學習仙法，連只凡界的野狐狸都解決不了，丟盡玉山的顏面之類。

五師姐卻並沒有如同大姐師那般嚴厲罵我一場，而是思忖半晌才問，「之後呢？還有沒有遇見什麼人？」

我眨了眨眼睛，感覺冥九在掌心底下拚命折騰，大約是有些閉氣，連忙鬆了鬆手指，透出一些縫隙使它不至於被憋死，未免它的小翅膀發出撲騰撲騰的聲音引起五師姐的注意，特意伸出另一隻空餘的手掰着手指算給她聽，「還有青冥仙君、樂靈仙子、元凌仙君和風衡仙君。對了，還見過三師姐和八師姐，再就是五師姐你了。」

五師姐皺緊的眉頭始終沒有舒緩，閃爍的目光卻似在思忖什麼，我注意到她的十指正在飛快掐算，她動的很快，看得我眼花繚亂，乾脆收回目光，悄悄看向我的冥九，它正試圖從我露出的指縫間鑽出來，可惜它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肉身怎麼也擠不出來，折騰半天只擠了兩根小觸角出來，看得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笑完才想起五師姐的存在，連忙閉嘴不語，生恐被五師姐發現端倪。

畢竟這小東西是只冥蟲，不屬於仙凡兩界，仙界又素來講究什麼正邪之分，陰陽之分，這一千年裏，仙凡兩界我遊玩了大半，唯獨那九幽之底的冥界不曾去過。八師姐曾說那處地方我們去不得，裏面的陰靈之氣容易傷害我們的仙身，導致這些年來，我一直對「冥界」二字諱莫如深，若不是冥九長得可愛，加上我對它似乎有種特別的親切感，竟鬼使神差就將它帶了回來。

但我並不願意被其他人知曉此事，尤其是玉山的師姐們，大師姐若知道，十之八九會斥責我「玩物喪志」，直接將冥九扼殺。五師姐雖不至於這般強勢，但若曉得它是冥界之物，八成也會勸我將它扔掉，以免被陰冥之氣入體，留下什麼暗疾。

然而，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五師姐正在專心思考什麼，絲毫沒有注意我方才的笑聲。我轉頭看着她糾結的面容，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因為一顆心都放在小九身上，它在掌心裏不斷掙扎，令我酥癢難忍。而我正是個怕癢的仙，所以忍得十分辛苦。

大約一刻鐘后，我才聽到五師姐疑惑不解的聲音，「怎麼可能？這些人對你並沒有影響，那劫數是因何而起？」

「劫數？什麼劫數？」我被這個詞驚到，腦子裏立刻閃現諸如遠古諸神應劫，全都身歸混沌一事，手忙腳亂的坐起來，抓着五師姐的手臂追問。

她緩緩看着我，皺緊的眉目舒展開來，朝我溫文一笑，「大約是我算錯了吧，沒事，夜已深了，你早些睡吧。」

若是八師姐這樣哄我，我八成是不信的，因她騙我的次數太多，導致我對她的話經常抱以懷疑的態度。可五師姐素來嚴謹，她這麼一說，我懸起的心立刻落回原處，笑盈盈道，「那五師姐也早些睡吧，慢走。」

事實上，讓我高興的原因不僅僅是她說「劫數」這個事是不小心弄錯了，而是她再不走的話，我就會因為忍受不住手心的騷癢將小九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