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敲山震虎

五十年前，瓦剌兵分三路，分別從密雲、居庸關、紫荊關三處進攻京師。瓦剌軍遭受明軍激烈的抵抗，后經帶路黨喜寧領路，從小路翻越山嶺攻破紫荊關。

自那之後，密雲、居庸關、紫荊關加強了防禦工事。洪武年修築的密雲司馬台長城經過幾番加固，使密雲固若今湯。後世嘉靖朝，俺答汗攻破懷柔進攻京師，最終被密雲守衛阻擋。險峻的司馬台長城被後世稱為『中國長城之最』。

密雲處在燕山山脈環抱之中，是往來中原和草原的交通要道。處於密雲中部盆地的石匣地區，是這條通道的咽喉。

內行廠紡織作坊搬到密雲，天南海北的客商來此購買京布。巡撫洪忠動起了心思。洪忠曾隨李東陽造訪大寧城、河套，被繁華的大寧城閃瞎了眼。

他打算以大寧城為榜樣，修築石匣城，使之成為關內關外的貿易集散地。摺子遞上去不到半個月，朝廷就批准了修築石匣城的請求。被大寧城刺激到的，何止洪忠一人。

工部的建設速度，不能和威武大將軍工程兵團相提並論。忙忙碌碌大半年，才完成最外一道土牆的修築。

「幸虧工部的速度慢，否則下官非得氣死不可！」洪忠正在向頂頭上司、左都御史戴珊抱怨。

密雲的炸山工程震驚整個大明。什麼蓄水、提供水能、防洪災之類的，朝臣們不相信溺子狂魔弘治帝說的任何話。都察院的官員全部出動，到密雲監視工程團的一舉一動。

戴珊表情凝重。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工程團，看他們利用炸毀傾倒的山石為材料修建攔水壩。掉落的山石強迫潮河的水留下，在另一方也在修築阻攔白河的攔水壩。工程團雇傭百姓挖鑿密雲通往京師的取水渠。

「石匣地區的百姓呢？」年邁的戴珊過年期間染了風寒，聲音有些沙啞。

洪忠回道：「內行廠出高價說動他們搬遷。百姓們得到手的補償款，足夠他們造房買地。」

「沒有百姓告狀？」戴珊再問。

洪忠苦笑：「內行廠還給每戶一個名額進入紡織作坊做工。紡織作坊的工錢和福禮非常吸引人。」

「殿下不是把紡織作坊划給皇家商行了嗎？」戴珊不解。為了皇家商行的份額，過年期間的皇宮熱鬧非凡。

洪忠呵呵一笑：「殿下給出的份額，只是分享財富的權利。管理權並未讓出去。宗室們想要管理權，需通過皇家商行的招聘考核。玉牒上的一萬多宗室，有一半遞了摺子。將會由陛下主持考核，從中挑選有能者。」

「給財而不給權，殿下打的一手好算盤。」戴珊小聲呢喃。

洪忠頭疼的緊：「以殿下的品性，宗室想要白得份額必定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們用不着替殿下操心。殿下沒經得朝廷同意炸山蓄水。這事鬧大了，也不過是被陛下不輕不癢地斥責幾句。戴公，長此以往，可不是個辦法啊！」

「劉公、李公、謝公三位一心想讓殿下遵循我們制定的規則行事。結果呢？」戴珊沉聲道，「假龍沒能力看破迷霧，而真龍不是我們能困住的。陛下也怕殿下和官員鬧僵，破例定下了李公的女兒做太子妃，又煞費苦心安排屠、周、梁三位大人成為閣老。」

「下官也知道殿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所以內行廠和石匣百姓談動遷的時候，下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洪忠不好意思地笑笑。

戴珊瞭然：「放心，沒有人抓着這點彈劾你。殿下讓大山傾覆、讓河水斷流，嚇壞很多人。」

「不盡然。下官有位同年在江西任職。江西新昌百姓聚眾起事，已經被他招降。正值太子被妖眚所傷昏迷不醒之時，江西官員們怕上報后引起陛下反感，一直壓着這事。」洪忠拱手道。

戴珊眉頭緊皺：「民眾為何聚眾鬧事？」

「百姓除非活不下去哪會鬧事。正月初一祭祀大禮上，殿下宣佈畝產十石水稻的存在，家有餘糧的大戶趕緊賣糧。朝廷定糧價不能動，以至於糧食有價無市，很難賣出去。地主士紳手裏的糧食跌價，自然要想辦法撈回損失。他們提高了佃戶的佃租，佃戶們活不下去了。」洪忠詳細彙報前因後果。

從工程團了解密雲水庫施工細則剛回來的曾鑒，正好聽到洪忠的一番話。「如果他們知道殿下手裏還有耐旱小麥種子，豈不是讓佃戶們學牛羊只吃草？」

「曾大人，消息可靠嗎？」戴珊睜大眼睛問。

曾鑒點點頭：「在下聽戶部尚書秦大人說的。殿下把欽天監監正吳昊忽悠到河套預報天氣，吳大人推測出未來幾年連年乾旱。殿下讓農業院技師遠赴哈密研究抗旱小麥。河套早就知道了此事，周閣老和屠閣老知道的肯定比我們更多。」

「因為乾旱，所以殿下要提前建水庫？」洪忠恍然大悟。

曾鑒搖搖頭：「殿下的心思怎會是我等能揣測的。不過觀工程團的施工，引水渠將會為沿途農田提供灌溉。」

洪忠幽怨地道：「殿下做事前就不能先知會我等嗎？」他已經被太子弄得沒了脾氣。

「秦大人說大部分官員家中良田萬畝。」曾鑒失笑，「在下和李東陽大人都是軍戶出身，家中只有薄田幾畝，就不怕我們知道了。」

「李大人也知道？」戴珊無聲地笑了笑。

未來幾年乾旱，卻把高產水稻種子弄得天下皆知，瞞下耐旱小麥的事。這對翁婿打算坑誰呢？

「不好，出大事了。」有御史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頂來報，「張升以禮部尚書的身份接受了韃靼的國書。」

洪忠滿臉驚駭：「張大人好大的膽子。哎呀，殿下在赴寧夏的路上！萬一消息先傳到寧夏激起兵變，殿下危矣。」

「要是將士們知道太子手裏有威力巨大的天雷，不用在戰場反而用來炸山，非炸營不可！」報信的御史補充道。

洪忠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恨不能現在飛過去攔下太子車架。

戴珊和曾鑒對視一眼，他們憂心此事會激怒殿下。殿下將會給命懸一線的江南致命的一擊。

九邊將士兵變攻擊殿下？那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