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戲外

霍清之先看了一眼郁川,笑道：「這不太好吧？」

郁川怎麼着也是新生代里有名的小鮮肉演員,粉絲無數,自從接了這部戲,成天往劇組送這送那，跟任雨晴粉絲比著賽搞應援，劉導讓霍清之給他帶一帶戲,萬一誰拍個照傳出去了,那不是自找苦吃？

任雨晴眨眨眼，看着霍清之，她當然知道其中關竅,但她還是很希望跟霍清之對一場戲。

這幾天實在是拍得太壓抑了。

郁川老是NG也就算了，別的演員也頻頻出錯，完全沒有了剛開機時候的那種銳氣。

郁川雖然戲演得不怎麼樣，但還是相當會做人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霍清之,說：「哎呀，這有什麼不好的,清之來吧,我正好休息一下。」

他絲毫沒有提到帶戲的事情,似乎這就是個普通的提議。

霍清之自然是笑着點頭，這樣最好不過了。

劉導喊了休息，霍清之借來郁川的劇本,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任雨晴湊到她身邊,瞟了一眼,說：「真乾淨。」

霍清之對她做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不要在片場講同事壞話。

任雨晴吐吐舌頭，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霍清之看過劇本，對方才拍的那一幕有了點數，又背了兩遍台詞，這才站起來，對劉導笑笑，說：「我可以試試啦。」

劉導驚喜的從座位上站起來，招呼劇組：「來，埋位。」

任雨晴走到埋位點站好，三秒鐘后，站在她身邊的人不是郁川，而是霍清之。

霍清之沒有看她，只是低着頭，站在她身邊。

任雨晴再次感受到了那種氣息。

在鏡頭面前、就會凝滯出的霍清之的氣息，她像沉穩的深海，內里波濤洶湧，外表絲毫不見端倪。

劉導喊了一聲：「開始！」

任雨晴像以往那樣，從左上方入畫，從越野車上下來，一隻腳踏在地面上，閑閑的倚靠在車門。

霍清之拉開門，從後座上下來，她沒有用力的關上門，而是輕輕的將門帶上，順便檢查了一下門是否關得嚴密。

這是一個小細節，劇本上面沒有，是霍清之自己加上去的動作。

任雨晴看着霍清之，用一種不舍又留戀的目光，輕聲說：「你該走了。」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臉上沒有表情，但她的內心卻湧起一層又一層情緒的海浪，這些海浪衝擊着她的心，最後留下一層破敗的白沙。她就以這樣的眼神看着霍清之。

霍清之輕輕撇過頭，沒有看她。

半餉，她才用一種平靜的聲線說：「我不想走。」

她的聲音那麼平靜，除了平靜之外找不出別的形容詞，可偏偏就是這樣一種單調的聲線，讓在場所有人屏息凝神，不敢出聲。

任雨晴沒有說話，沒有看她，只是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而霍清之沒有回應，只是收回了手。

有某種令人難以描述的氛圍，籠罩在了這個片場之上，劉導看着自己的攝影監視器屏幕，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喊停，只是任由那兩個人在場地中央，互相朝對方看了最後一眼。

他聲音嘶啞，道：「停。」

下一秒，他看見任雨晴一掃身上的沉鬱氣息，露出一個笑容。

霍清之雙手交叉，矜持的咳了一聲，道：「謝謝劉導。」

郁川站在場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們。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這兩個人跟他年紀相差不大，但剛剛她們演出來的那種氛圍……

郁川捫心自問，自己不可能演得出來。

而且，在剛剛的那場對戲里，郁川甚至感受到了劉導說的那種「吸引力」，十分鐘以前，他還覺得這是一種縹緲到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劉導對他招招手，說：「小郁，你過來看看，其他人休息。」

任雨晴立馬輕快的叫一聲好，直接拉住霍清之，說：「走，我們去休息區。」

《轉機》劇組的休息區茶點頗為豐富，任雨晴完全拿出了一種主人的態度，拿了只碟子，給霍清之一樣盛一點。

坐在休息區，任雨晴將碟子往霍清之面前一推，說：「你這個點過來，中午沒有好好吃飯吧。」

霍清之不好意思的笑笑，問：「你怎麼會知道……？」

任雨晴拍拍她的手，說：「我瞎猜的。」

在她的印象里，只要沒有自己在，霍清之吃飯簡直是隨心所欲，全看周佩當天的業務能力行不行，如果周佩正好勸在點子上，她能夠按時吃一點，要是周佩正好沒勸准，那就算了吧。

霍清之拿一塊綠茶酥餅，感覺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她跑過來探班，什麼都沒帶，還在人家劇組吃糕點，實在有點奇怪。

好在這時候周佩進來了，身後跟着兩個咖啡店員工，笑眯眯的招呼大家：「清之給大家買了咖啡，一起喝呀。」

任雨晴看着霍清之，說：「還知道要給劇組買咖啡，不錯啊。」

霍清之不服氣的說：「我怎麼說都拍過這麼多戲了……」

說到一半，她有點心虛，是拍過這麼多戲了，但以前都是周佩去買的咖啡，只有今天她想起這碼事提了一句。

任雨晴果然用一種慈愛的眼神看着她，說：「沒事，現在知道了就好。」

說畢，她站起來，笑道：「我也去拿一杯咖啡。」

霍清之看着她的背影，她覺得自己在任雨晴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在《轉機》劇組的任雨晴，似乎跟其他時候的任雨晴都不太一樣。

她的身上有更多的……一種溫柔。

在那一刻，霍清之感覺自己的心強烈的跳了起來，這不再是以前那似是而非的情感，而是在這一刻她可以斷定自己喜歡任雨晴。

她不由得想到，如果拍攝和演出快點結束就好了，她已經想到要跟任雨晴去什麼樣的地方。

任雨晴端著兩杯咖啡回來，將一杯放在她面前，問：「在想什麼？」

霍清之沒有掩飾，直接回答：「在想你。」

任雨晴愣了一下，說：「好肉麻。」

她依稀記得曾經和閨蜜間也會說這樣的話，但不知道霍清之說這話的意義是什麼？

霍清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說：「咖啡好甜。」

任雨晴看了一眼咖啡杯子，說：「我忘記了，你只喝黑咖啡。」

霍清之將杯子往前推一點點，說：「我不想喝了呀。」

任雨晴無奈的看着她，她感覺霍清之今天小脾氣格外多。

任雨晴任由她將那杯咖啡放在那裏，再也不碰一下，轉而說起剛剛拍的戲：「剛剛那一段，你是怎麼想到的？」

霍清之添加的那兩個小動作，讓整個畫面頓時鮮活。

霍清之：「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應該那樣做。」

任雨晴：「………………」

好吧，天才的世界果然跟他們這些凡人不一樣。任雨晴扶著額頭，看着霍清之一口口吃綠茶酥餅。

她連吃綠茶酥餅的樣子，都那麼可愛。

霍清之吃了兩塊酥餅，抬起頭來，問：「你看着我幹什麼？」

她的臉上有一點懵懂的感覺，像是根本不知道任雨晴在看些什麼，只是因為好奇提出了這個問題。

任雨晴托著臉看着她，笑眯眯的說：「沒有呀，我就看看而已。」

休息區臨近窗戶，溫柔的陽光從玻璃外灑進來，落在霍清之的頭髮和臉頰，任雨晴看着她，只覺得霍清之彷彿被一層金色籠罩，她看起來分外溫柔。

霍清之吃完了第三塊糕點，矜持的放下了手，說：「你們是不是快殺青了？」

任雨晴點點頭，扳着手指算了一算，回答道：「嗯，沒有幾場了，你呢？」

她是明知故問，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霍清之。

霍清之：「你知道的呀，我要演一整個季度的，還有兩個月呀。」

任雨晴：「那你想去哪裏？」

霍清之知道她在說什麼，之前她們有過約定，等到任雨晴殺青之後，霍清之帶她去些地方。

霍清之神秘的笑了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那些地方都是對她有深刻影響的地方，起初霍清之只是覺得自己需要去面對，如果有任雨晴在她的身邊，應該會安心不少，但現在的霍清之覺得，僅僅是跟任雨晴一起去，已經是一種意義。

任雨晴失望的嘆息一聲，說：「現在還不能說哦。」

她低落了兩秒鐘，又開心起來，說：「算啦，我等一等好啦！」

任雨晴露出一個笑容，霍清之一瞬間有點恍神。

她覺得……自己想佔有這個笑容。

任雨晴的笑容太耀眼了，像是閃閃發光的太陽，在那一瞬間灼傷了霍清之的心。

她對於任雨晴的佔有慾，從來都沒有這麼強烈過，霍清之眨眨眼睛，問她：「你想不想休假？」

任雨晴不解的看着她，問：「嗯？」

霍清之看着她的眼睛，唇邊的那句話又吞了回去，她只是對任雨晴笑一笑，說：「沒什麼啦，等你休假我們去吃雪糕。」

在任雨晴疑惑的目光里，霍清之不自然的轉過了頭。

——剛剛那一刻，她竟然真的想帶任雨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