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青春

「你們重新組合，網上動靜很大哎。」

晃動的大巴車上，一名編導站在霍清之身邊，輕聲對她說。

霍清之微微點頭，說：「我們看了一些，好像吵得很激烈。」

編導笑道：「你們倆任何事都能在網上腥風血雨嘛，沒事，還是期待的多。」

片刻后，她又補上一句：「節目組這邊也挺期待的。」

霍清之調整了一下肩膀的位置，說：「我們會好好表現的。」

編導看見她的動作，小聲問：「睡著了？」

霍清之無奈的笑笑：「嗯，上車就睡著了。」

編導搖搖頭，溜回自己的位置去，不再打擾她們。

霍清之費力的側頭，看着身邊的人。

任雨晴剛上車時，還興奮的左看右看，可惜不出十分鐘，開始連連打哈欠，終於在第十三分鐘倒頭睡着，第十五分鐘將腦殼放在了霍清之的肩膀上。

霍清之心說：沒辦法，總不能推開她。

這麼多人都看着……未免太冷酷無情。

她本應該滿心無奈，但偏偏又覺得心甘情願。

霍清之很少擁有友誼，一瞬間不由得有點飄飄然。

任雨晴睡了大概半小時，醒了。

睜眼第一句話：「到哪了？」

「還早，」霍清之看一眼手錶，「大概還有兩個小時。」

任雨晴失望的嘆氣：「好遠啊。」

她們的目的地是葉城附近的度假小鎮，據說有著名的夜市和遊船，還有溫泉和滑雪場，是短途旅遊的必備選擇。

新一期的《閨蜜》就將在這裏拍攝。

任雨晴看着窗外一成不變的高速公路，感慨道：「旅行特輯啊……收視率一定會很高。」

霍清之：「哦？」

任雨晴為了避免暈車，不敢刷手機，只說：「林茜給我看了一些數據，真人騷里最吸引人的就是旅行了。」

霍清之略有耳聞，贊同道：「嗯，好像是因為能看見明星私底下的一面吧。」

任雨晴看着她，笑道：「到時候房間里都有攝像機，你不怕？」

霍清之疑惑道：「怕什麼？」

任雨晴握住她一隻手，誇張的挑挑眉毛，道：「我還以為你會害羞呢，哎，看來你這次無法承包節目笑點了。」

霍清之有點不自在，她不習慣跟人肢體接觸，但想到任雨晴之前說的話，還是忍耐住了抽回手的衝動。

任雨晴拍拍她的手背，有點小得意。

看嘛，小姑娘還是要好好教。她有點好奇，霍清之活到二十三歲，從來沒有人跟她做過朋友嗎？

這完全不是一句「霍清之性子獨」能解釋的事情。

如果說霍清之為人差勁也就算了，但在任雨晴看來，除了情商低一點，還算不錯。

霍清之彆扭的被她握着手，半餉，輕聲問：「你睡醒了嗎？」

任雨晴不明就裏，說：「睡醒了啊。」

霍清之小小的打了個呵欠，閉上了眼睛，說：「那我要睡一會兒了……」

她的聲音軟綿綿的，聽上去被困意折磨了很久。

什麼啊，為了給我當靠枕，所以忍着不睡覺嗎？任雨晴剛剛還覺得霍清之情商低，現在只覺得窩心。

霍清之的睡相很斯文，微微側頭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不擾民也不煩人。

任雨晴抓着手機等待了十分鐘，沒有拍到她流口水的照片，一無所獲。

她小聲問霍清之：「要不要靠一靠？」

霍清之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乖乖的靠在她肩膀上，睡著了。

任雨晴戴上耳機，歡快的古典小調蕩漾起來，窗外陽光明媚，偶爾路過一片油菜花田，總能看見遠處耀眼的金色。

青春不過如此啊。

任雨晴有些感嘆，年輕真好。

霍清之不過淺眠十幾分鐘，睡得並不安穩。

她半夢半醒的揉揉眼睛，旁邊的人遞來一隻耳機。

任雨晴：「聽歌嗎？」

霍清之接過耳機，熟悉的古典小調讓她清醒了一瞬，這是任雨晴的品味？不太可能。

可惜她來不及深究，路途上的睡眠磨人又黏人，霍清之聽着小調，再次開始犯困。

任雨晴把她的頭往自己肩膀上一按，拍拍她的手，走調的唱起來：「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她的搖籃曲催眠效果不錯，霍清之居然一路睡到了終點。

車拐進度假小鎮，隨處可見推著孩子的一家三口，或是背着相機的小情侶，甚至還有幾個小劇組在此取景。

編導正在挨個發度假手冊，走到她們這排，愣了一下，說：「清之居然睡了？」

她跟霍清之合作過幾次，印象里霍清之在劇組永遠是神采奕奕，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

任雨晴接過手冊，淡淡道：「累了嘛。」

緊繃的弦放鬆了，當然就睡著了。

她輕輕搖搖霍清之，小聲叫她：「到點了，起床了。」

霍清之「唔」了一聲，將臉埋在她的脖頸之間，完全一副睡死了的樣子。

來了，最煩人的來了，到公園了還不肯下車的小朋友出現了，任雨晴頭疼的想，萬萬沒想到霍清之睡著了不肯醒。

她捏捏霍清之的手，說：「快起來了，不要讓全劇組等你呀。」

不知道這句話戳中了哪個開關，霍清之醒了，拽着她的衣角，懵懵懂懂的跟在她後面下車。

兩個攝影師跑過來，對着霍清之一頓猛拍。

主持人：「清之似乎在車上睡著了……」

任雨晴將霍清之往懷裏一扣，搖搖手，說：「不許拍不許拍，我們清之還沒醒呢。」

主持人笑道：「哇，你是她的經紀人嗎？大家看好了，我們拍不到清之的睡顏，全賴她哦~」

任雨晴鼓著臉頰，側身讓了個一閃而過的鏡頭，道：「要是拍得不漂亮，清之會不開心的。」

一番笑笑鬧鬧，主持人和攝影師盯上了別的嘉賓，放過了她們。

任雨晴長舒一口氣，霍清之看上去偶像包袱就很重，要是拍到了不好看的鏡頭，指不定怎麼生悶氣。

她尚且不知道，霍清之在電影里為了戲，扮老扮丑什麼沒幹過？

編導從酒店領來了房卡，挨個發到嘉賓手裏。

任雨晴接過房卡，道：「霍清之那組，到齊了。」

編導笑道：「哎，你們連體嬰一樣，我還能看不見啊。」

節目組預算充足，大手筆在頂層包下一排房間，讓嘉賓和工作人員依次入住。

周佩跟着助理們的車，跟她們不是一條線路。

雖是帶了助理，但真人騷四處都有攝像機，周佩不過是來給她們做做後勤而已。

任雨晴拖着霍清之進了房間，將她甩在一張床上，繼而在另一張床上坐下。

「重死了，」她嘆道，順手給霍清之蓋了條毯子，「我先洗澡，你躺着吧。」

說完，將窗帘拉上，也不管霍清之醒沒醒，打開行李箱，開始找起衣服。

她是真的坦蕩，三兩下將衣服脫光，只穿着弔帶背心在房間里走動，抱着毛巾進了浴室。

磨砂玻璃門關上，很快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升騰起裊裊霧氣。

霍清之在床上翻了個身，終於醒了過來。

她腦袋還有點懵，但只是一抬眼，就看見了巨大的玻璃背後，任雨晴正在洗澡。

任雨晴閉着眼睛，墨色的長發放下，揉出一堆泡沫。

美人活色生香，霍清之臉紅了。

她避開目光，敲敲玻璃。

任雨晴睜開眼睛，目光茫然。

霍清之指指玻璃側邊的百葉格浴簾，示意她放下來，任雨晴按照她的指示一拉，浴簾應聲而落，終於掩住春光。

度假酒店就是這點不好。

霍清之嘆了口氣，儘力將注意力從玻璃上轉開。

片刻后，任雨晴從浴室里探出頭，問：「你要泡澡嗎？」

霍清之：「哈？」

任雨晴頂着一頭濕發，顯得分外無辜：「有浴缸，你要泡澡嗎？」

如此明目張膽的要求，不愧是鋼鐵直女。

霍清之再次嘆息，謝絕：「不用了，你自己泡吧。」

「哦……」任雨晴失望的說，「好吧，那你等我一會兒。」

霍清之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上期兩人分開組合，這期必定要表現感情好的一面了。

節目安排了溫泉，又安排了滑雪場，不知道會有多少甜膩的鏡頭。

霍清之翻了個身，覺得有點煩惱。

她感情淡薄，又不適應跟別人身體接觸，不論這人是任雨晴，還是什麼別的人，統統都一樣。

可是，這樣的真人騷，不就是要表現親密嗎？

霍清之聽着浴室里傳來的水花聲，任雨晴一個人玩著橡皮鴨子傻樂。

霍清之覺得自己簡直矯情，卻又無計可施。

她跟任雨晴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讓她隱隱慌張不安，卻又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這問題困擾她多時，一直找不到答案。

浴室里的水聲終於停了，任雨晴裹着浴巾走出來，濕發披散在肩上，更顯得她膚白似雪。

她笑道：「我洗好了，你洗完我們出去逛逛吧。」

霍清之應了一聲，走進浴室的動作幾乎稱得上落荒而逃。

溫熱的水淋在身上，霍清之才感覺自己劇烈跳動的心緩慢冷靜。

她長舒一口氣，或許是受了環境影響，讓她有點不在狀態。

兩分鐘后，有人輕輕敲了敲玻璃門。

她赤足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

任雨晴站在門口，輕笑着說：「你忘記拿浴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