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兩難

第兩百四十一章:兩難

「王卿,你且看看張小官人的這封密信……」

趙煦拿起張正書的密信,面無表情地遞給了王慶。

王慶也不知道趙煦是什麼意思,但君王賜,他哪裏敢辭啊?只好把手舉高到頭頂,慢慢地接過了張正書的密信,再伏在地上,準備攤開來看。

「站起來看吧,趴着成何體統!」趙煦微斥地說道。

但王慶聽到這句話,反而面露喜色,連忙爬起來,站直了身子。畢竟王慶就是趙煦狗腿子,抱着皇帝的大腿,那肯定沒錯——當然了,也得皇帝長命百歲才行,不然就算再跪舔,換了個皇帝也會很尷尬。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你不是皇帝的心腹,你還賴在皇城司不走?

只不過,從這個角度來講,對有志脫離皇城司的王慶來說,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打開密信一看,王慶頓時嚇得身如篩糠,雙手顫抖,好像得了帕金森病一樣。一字一句看完之後,他立即跪伏在地上,顫聲說道:「臣有罪……」

趙煦皺眉說道:「朕是問你看法,不是問你罪!起來!」

王慶戰戰兢兢地起身後,心中更是忐忑不安。連一個平民的張正書都猜測到了西夏內部的動蕩,可皇城司也好,安撫司也罷,都沒有得到一絲消息。更無語的是,張正書居然推測得有條有據,甚至拿出了隋煬帝楊廣為了消滅關隴貴族、門閥世家而征高句麗的例子。陰謀論的論點,讓人望而生畏。

「小官人,你真的不厚道啊……」

王慶快要哭了,這不是在搶飯碗嗎?你把西夏人的伎倆都看穿了,這是在埋汰皇城司和安撫司啊!連一介平民都看得出來的事,安撫司和皇城司沒得到一點消息,皇帝會怎麼看?安撫司和皇城司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這也是張正書欠缺政治敏感度的特徵,換個對官場熟悉的人,肯定不會獨自出風頭的,而是把消息透露給皇城司,甚至把自己從這件事摘清出來,不沾染一丁點因果。因為,這事都是猜測的,還沒發生。自己又不是皇城司,更不是安撫司,何必強出風頭?萬一沒發生,那豈不是自己承擔了後果嗎?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發生了,那對張正書來說也不是好事——皇城司和安撫司,將會把張正書視為敵人。平白無故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何苦呢?

但這就是張正書,因為年輕,所以無所顧忌,只會考慮到某個層面。

這也是年輕人,無所畏懼。要是換了個浸淫在官場多年的人,絕不會第一時間就給皇帝進言。雖然這樣做確實會讓皇帝高看你一眼,但同僚會恨死你的。就你能幹是吧,就你愛出風頭是吧,行,你自己一個人玩,我們孤立你……到最後,你會發現自己真的成了孤臣了,皇帝也會覺得你很煩。你都比皇帝厲害了,你還不上天?

這樣的臣子,下場可想而知,不是遠離中樞,就是被流放千里——給同僚誹謗,下絆子,穿小鞋……你還不倒台,誰倒台?

可以說,在中國這樣的官場中,想要做實事,做清官也是要講究策略的。

做貪官要奸,做清官要比貪官更奸,不然怎麼對付得了那些貪官?

這些事,是需要經過鍛煉的。沒經歷過官場鬥爭的人,根本想不到這一個層面。

也正是因為這樣,趙煦才敢篤定,張正書的這封信確實是他自己寫的,沒有任何人支招。至於輔證嘛,就是張正書那一手字了,不僅有錯別字(簡體字),書法也是很渣(硬筆書法),遣詞造句也是平白直書……結合起來,就非常符合張正書「不學無術」的形象了。

趙煦對張正書放心,但是對王慶卻不放心,要開始敲打敲打了。

「陛下,臣認為……這信上所言,極有道理……」

這就是在揣摩聖意了,王慶哪裏敢說這是胡謅亂說的?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官員,絕對不會把話說死的:「……但臣並未收到安撫司的暗報,具體內情,臣也是不清楚……」

「好了,別說了!」

趙煦早就煩透了這些官場老油條,只會摘清自己的責任,把責任推卸給別人。這些官員打太極,踢皮球的功夫,實在是爐火純青。甚至有時候趙煦也覺得,是不是他們真的沒有一點責任?然而,次數多了,趙煦也摸透他們的規律了。

說白了這些老油條,就是怕擔起責任,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頂着,他們享受人生就好了嘛,幹嘛這麼多事?是貪錢貪得不爽,還是小妾納得不夠多?反正責任這個東西,要他們主動擔起責任來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擔起責任的。平時就到衙門坐坐班,「指導」一下胥吏做工作,就是靠着演戲,才能維持得了做官的體面。在皇帝面前,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說話,說多錯多嘛,沉默是金……

王慶見趙煦發怒了,也不敢再撇清自己了,只是低着頭,不再吭聲。

「立即去查清楚,若有可能,挑動西夏內訌!」

趙煦冷冷地看着他,「不要讓朕覺得,若千號人的皇城司,幾萬人的安撫司,都比不過一個張小官人!」

「臣遵旨……」

王慶正待退出去的時候,趙煦又叫住了他。

「慢著,你去安排一下,今晚朕要見一下張正書。」

聽了趙煦這話,王慶連忙又說道:「回稟陛下,那張正書也要求見陛下,說是有關鑄鐵一事,他好像發現了鍊鋼的技術……」

「哦?」趙煦聽到這,沉思一會,說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去罷!」

等王慶退下之後,趙煦才獨自一人在垂拱殿內沉思了起來:「西夏內亂,是大宋收復河套,奪取西夏根基的大好時機?遼國北方有女真作亂,不敢調兵遣將,只會虛言恫嚇?他若非是運籌帷幄,就是滿嘴胡言了,就如同慫恿我進攻交趾一樣。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大宋要不要就此搏一把?可若是取了西夏,西軍猛然壯大,便是河北禁軍,汴州禁軍也無法制衡,這又如何是好?」一時間,趙煦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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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好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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