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從前有個小男孩……

「這就是你賴在我家的理由么？還有你是怎麼找到我家地址的，門口門衛都是吃屎的不成？就這樣讓你進來了？」

古震滿頭黑線地看着坐在他家裏優哉游哉喝着茶水的何飛白，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叔，咱們也這麼熟了，有話就好好說，別爆粗口行么？門衛大叔也是很負責的，我只是把你家的門牌和你的名字電話號碼報給了他，然後請他抽了幾根煙，他就讓我進來了，你別這樣看我，我是不抽煙的，我可是好學生。」

有時候不得不說，何飛白這幅人畜無害的樣子真的給他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他要是長得兇猛一些，那門衛怕不是幾根煙就可以忽悠的了。

「……我不管你怎麼進來的，我話就放在這裏了，地方賽，我是不會加入你們的，我以後也不會參加任何的比賽了，你還是打哪來滾哪去吧！」

「別啊！大叔，你這有沒有什麼喝得啊！我這一考完試就跑過來找你，也是夠累的，你冰箱裏怎麼只有啤酒啊！這可不好，喝啤酒影響操作，以後要戒掉，還好我自己帶了礦泉水，你喝么？」

我去，這小子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居然自己就開冰箱找吃的，最過分的是，明明帶了水了，還問有沒有喝得，這不是存心氣人的么？

「……你小子真的很欠揍！」

古震咬牙切齒道，他也在思考，要不要趁著在自己家，沒人看見，直接將他胖揍一頓，出出氣。

「大叔，和你說正經的事情，你到底參不參加地方賽？」何飛白問道。

「不參加！幫你們兩個補課，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了，你小子，不要得寸進尺。」

「……哎！不說這個了，大叔，你為什麼退役？你應該還沒到退役的年紀吧！」何飛白現在也已經了解了一下關於職業選手的事情，照理來說，古震離退役的年紀還有兩三年的時間，他完全可以不用這個點退下來。

「……」

說到這個，古震就沉默了下去，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根煙，點燃，吸了一口，雲煙纏繞下，沉默不語。

「看來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哼！你小子，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破壞氛圍啊！」

「那真是打擾了，有興趣說說么？」

何飛白從冰箱裏取出一聽啤酒給他開好，自己卻滴酒不沾，拿着礦泉水給他晃了晃，示意他喝酒，我喝礦泉水。

「……你小子也是一個奇葩，別人這種時候，都是一人一瓶酒，促膝長談，你倒好，光讓我喝，自己不喝！真是有點意思，你想知道為什麼我退役么？」

古震好笑地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絲輕鬆，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何飛白的無厘頭吧！

「你要是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不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有我也有，這個秘密說得好聽點叫神秘感的發源地，說的難聽點叫紮根在內心深處的荊棘，每一次回想起來都會狠狠地抽打你的心臟，你現在做好了拔出這根荊棘的準備么？」

何飛白笑了笑，笑容中包含的苦澀不是他這個年紀所應該具備的，看着何飛白的笑容，古震沉默了，很久之後，他拿起台上的啤酒，用力灌了一口，然後猛地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水漬，開口道：「你小子說動我了，那我就說說我這根扎在心裏的荊棘好了。」

「願聞其詳！」

「我確實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退役下來，但是電子競技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說白一點，電子競技的行業，沒有人會去看你每天為之付出了多少汗水，人們看的是你能夠取得足夠多的榮耀，在這個行業，成績就是一切，很遺憾，我自從一年前的最後一次奪冠后，就不行了。」

「生理上的么？是哪個毛病么？要是的話，要治！」

「我去，你小子真的很欠揍啊！能不能不要在我說這麼嚴肅的話題的時候打斷我，而且我哪裏一點問題都沒有，我說的不行，是心理上，壓力太大了，三連冠后，人們要求你的是四連冠，五連冠，六連冠，但是……這些太多太多的期待壓在你身上，真的太累太累了。」

「……這不是主要原因吧！你要是會被這個壓垮，你就不是枯春隊長了，你也不會是唐憶雪崇拜的偶像了。」何飛白喝了口水，皺了皺眉，他覺得古震說的並不是全部。

「……你的洞察力確實可怕，沒錯，這只是一方面，你知道KPL比賽的冠軍可以代表中國隊參加WCG吧！」古震一愣，苦笑着搖了搖頭，果然在這小子面前說謊話，一點用都沒有。

「知道，唐憶雪和我說過。」何飛白點了點頭，表示清楚這件事情。

「真正讓我崩潰的就是WCG，三年，每年都是一輪游，意氣風發地前去參加比賽，但每次都是在第一輪比賽后就被韓國隊淘汰，你知道這其中的屈辱么？一次兩次三次……最後我垮了，有一天我醒來后發現我已經無法繼續像以前一樣平穩地拿起手機的時候，我崩潰了！」

古震猛地仰頭，將剩下的酒水全部灌入了自己的肚中，因為灌得太猛的緣故，有許多啤酒都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打濕了他胸口的衣服。

「咳咳咳……」

最後還是被嗆到了，面紅耳赤的將手中已經空了的啤酒罐丟在地上，劇烈地咳嗽的同時，眼角流下了一滴老淚，這滴淚絕不是被啤酒嗆到出來的，這是他內心的苦澀和絕望的淚水。

「……」

何飛白這次並沒有說話，他一直等到古震慢慢平復下呼吸后，才開口道：「真的那麼厲害么？」

「實力差距明顯！」

「……你這樣就退縮了？拋棄了你的戰隊，你的隊友，支持你的人，就這樣被打敗了？你甘心么？」何飛白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看着一臉無力地癱坐在哪裏的古震，嚴肅道。

「……不甘心有又怎麼樣，我就是一個逃兵，一個被壓力壓垮的逃兵而已。」

「……大叔，我跟你講一個故事怎麼樣，想不想聽？」

「說！」

「以前有一個小男孩，天資聰穎，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你就直說是你得了，見過自誇的，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誇自己的。」古震不屑地一笑道。

「切，別打斷我，你就好好地聽我說就行了，那個男孩在他七歲的時候被查出來身患絕症，那是一種現代科技無法醫治好的病，看了無數的醫生，最後只得出他只能活到十八歲這個讓人絕望的結論……」

「你……」

「別說話，聽我說，這個男孩運氣很好，有幸認識了一個老道士，他給了這個小男孩兩本道家心法，可以壓制他的病根，但這只是壓制並不是根除，他什麼時候會死誰都說不準，說不定哪一天就暴屍街頭了，但這個男孩並沒有因此而絕望，他每天都在竭盡所能地讓自己可以多活一天，現在他認識一個有趣的女孩，也找到了一個有趣的目標，所以他想活下去，想陪着這個女孩一起走下去，然後陪着她站在榮耀的最高點。」

何飛白第一次將自己的事情和別人訴說，除了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以外，後面也就釋然了，只是語氣帶着難言的苦澀，在一旁靜靜聽着的古震也低下了頭，等了等，見何飛白沒了下文，不由自主地問道：「沒了？」

「沒了，目前劇情發展到這裏，後面還有沒有，我不知道，一切還要看天命，你還真當我是說書的不成，聽上癮了？」何飛白陽光地笑了笑，一掃先前的陰霾。

「……」

「我說自己的事情，並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玩遊戲，有輸有贏很正常，輸了，大不了重新再來，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如果我要是你的話，我怕是根本就活不到現在，生死存亡的壓力總不會比你的那點壓力來的小吧！」

看着何飛白那嬉皮笑臉的樣子，古震微微一愣，最後苦笑道：「你比我堅強，這件事，唐憶雪知道么？」

「她應該知道一些，我曾經在她面前發過病，就是上次枯春比賽的時候。」

「那……」

「我沒告訴她太多，她知道了，只會瞎操心，我自己最清楚我自己的身體，不需要在多一人為我擔心了，倒是你，你聽了我的勵志故事，有沒有戰勝自己內心的恐懼？」

「……不清楚！」

「那就一起來吧！就從這次的城市賽開始，跟着我一起，咱們這次的目標不是什麼狗屎星辰大海，就是WCG總冠軍！哪怕這條道路滿是荊棘，我也會一路掃蕩過去，擋我路者，皆殺！」

看着何飛白狂妄自大的樣子，古震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深處傳來一陣揪動，體內那已經冷卻了不知道多久的熱血也在他這幾句話中重新沸騰了起來，是啊！他也曾經這樣年少過，這樣輕狂過，以WCG總冠軍為目標過……只是後面發生了太多，這才讓他一蹶不振，那這次……

不，他不會和自己一樣，他是一個跨越了生死的男人，不會為了這點壓力而倒下，就像他說的，擋我路者，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