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階教室》

成默有感覺剛剛有些什麼從自己身體里抽離，就像此刻庭院裏的霧氣這般不清晰。

他混沌地從地上爬起來，終於發現了讓他胸口疼的罪魁禍首，他把相機從他脖頸上拿下來一看，那鏡頭沾著些土還有些碎痕，興許壞了。他現在沒太多心情去理，就先隨意地掛在了右肩膀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回頭望一眼，但只看見一道沒有出口的城牆。然後被聚集過來的越來越多的霧氣籠罩着，愈來愈看不見了。他只好回過身來，看看周圍的其他狀況。

只是探著頭想要前進的時候，卻覺得腳下踩着軟綿綿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是個黑乎乎的不明物。從霧氣里全全拽出來時，才識得那是一個睡袋。他正好覺得渾身發冷，也沒多想是不是別人暫時擱在那裏的，就拿起來披在了身上，沒想到還挺擋風。

他一直是以一種無法名狀地心情，佝僂著身子穿梭在霧氣中，不知自己是在哪個方向走着。也沒有記得走了有多久，就遽然感覺腳下變得不再那麼平坦，他怔住身子，然後慢慢蹲下，在下方飄蕩地淺薄霧氣里，可以看出有條小石子鋪成的半米多寬的小路。他頓時面露一絲喜色，心想，沿着這條路走下去，會見到人家或者某個能給他提供些信息的人吧。

然而小路延伸到的地方，是一個他看不到有多高多寬的石堆，又或者可能是座山丘？他此刻還無從知曉，也沒細作思量，而是看着眼前石壁上刻着的「一階」，陷入滿腹疑團之中。

因為他發現他竟然沒有一絲記憶，可以搜尋「一階」，甚至其他的任何東西，他的大腦也做不了任何回應。他甚至…

在他陷入更深的自己掙扎之時，「一階」下面有道門驀地開了，這讓他成功地跟剛才糾結的自己做了個了斷。

那似乎是一個山洞，裏面看着很黑。但成默那時沒做過多選擇，就怯怯地走了進去。

但倏忽之間，成片成片的瑩瑩之光飛了出來，四處散落着，有幾隻還調皮地落到他身上，甚至他攤開一隻手時，有一隻還迫不及待地落了上去。原來是可愛的螢火蟲啊，成默有些意外之喜，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一樣。

然而他臉上浮起的幸福之光轉瞬就落了下去，當他把那隻螢火蟲放走之時。

眼前的景象讓他大氣不敢出一口，整個人都呆愣住。

因為山洞的石壁上都落下了螢火蟲，所以山洞裏頃刻變得亮堂起來。由此他看見了山洞裏坐着的那些一直未出聲的怪異人們。

晃眼一瞟，大概有二十來個，顯然這山洞比他最初想像的開要闊的多。

那些人一人坐着一個石凳，身前是一個比自己身子寬兩倍的石頭桌子，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石頭的顏色。他們一動不動地，成默差點覺得他們就是真的石像了。

然而這裏面有兩個非常顯眼的人。一個是最後一排挨着牆角的，斜著身子，並把一條腿伸在外面，還擼起半截草綠色褲子的男子。奧，對了，最先注意到他，是因為一眼望去，只有他一人穿了一身綠，還豎起了一叢草綠色的頭髮。

但讓成默發現他們是活人的，是坐在前面第二排那個，他用右眼餘光可以淡淡瞟的，一隻胳膊拄在石桌上，穿着天藍色裙子的女子。因為在成默轉頭看向她時，她的眼神是從別處瞟過來的。

隨後，成默便感覺，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在動，活像一個個可怕的鬼魂。成默嚇的，想禮貌地說一句，我是誰，不好意走錯地方了。但是說完我是，自己的名字怎麼也從口裏說不出來。因為他陡然發現，他竟對自己一無所知。

他渾身顫抖，想要逃跑，卻連一步都沒走出，就不知道被什麼力量，猛然抬起身子，直接從洞口飛落到了穿草綠色衣服的那個男子旁邊的空座位上。

他嚇得喊叫一聲，又趕緊閉上嘴，生怕被這些人虎視眈眈，生吞活剝。然而意外地是並沒有一人看向他，那些人眼睛都直直的看向前方，就連他左手邊的那個穿一身綠的男子，也把腿收了起來，稍稍坐直了身子。

成默也隨着他們的目光看向前方，然後發現一堆螢火蟲在那飛舞著，沒多會兒，它們神奇般地拼成了一些文字亮在了前方的石壁上，再也沒動。

成默都還沒在心裏念出來，他右手邊的男子突然放鬆了身子，抄起胳膊，念出了那段文字:成默，出生日期:1990年11月25日，截止日期:2020年11月25日。

這是什麼？成默滿臉不解，右手邊那男子卻又戲虐的來了句:「呦，你這麼大年紀啊。」

這…這…是在跟他對話吧，成默萬分忐忑，不敢看向那男子，卻又逼着自己看向男子，懦懦地問了句:「什麼意思？」

這細細一看，成默才發現他右手邊這男子看起來很年輕，長得也蠻水靈，大大的眼睛，一頭精緻短髮，臉上沒有任何歲月掃過的痕迹，不免有些讓人嫉妒的帥氣。

「這是你啊。」那男孩子輕鬆地說。

「我？」成默拿右手食指指著自己，滿臉疑惑。

「對啊，你不是不知道你是誰嗎？成默就是你的身份。」

「你是說…那些文字說得是我？」頓時成默心裏五味雜糧，疑團重重。

「恩，怎麼着，以後叫你成哥，還是默哥？」

成默推出一隻胳膊，讓那男孩子停下他正說的話。

雖然成默很想冷靜下來，思考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他的大腦根本不運轉，他居然對他自己一知半解都沒有。他是誰？來自哪裏？經歷過什麼？他統統不知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現在迫切地需要從別人那裏得到真正的解釋。

那男孩子突然哀嘆一聲，收起抄著的胳膊，慢慢說道:「具體我們怎麼進來這裏的，坐在這裏的這些人沒有人知道。但傳言是說，能進到這裏的人，都是因為犯過不可饒恕的過錯，所以我們得到的懲罰就是，失去了先前所有的記憶。所以你剛剛怎麼費盡心思的想，你是誰？你經歷過什麼？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天啊，好不容易得來的信息怎麼能是這樣，成默咬上了內嘴唇，他緊張無措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這樣。

難道他曾經是個壞人嗎？犯過不可饒恕的過錯嗎？怎麼會？成默開始胡思亂想着。一會兒，他使勁拍打着自己的腦袋讓自己鎮靜下來，想問剛剛大腦里接踵而來的一堆問題時，那男孩卻先開了口。

「如果你想要出去，就必須先找回自己失去的所有記憶。如此，你必須要進到三階教室才行。」

「三階教室？」

這新辭彙又是指的什麼？

「你剛進來的時候應該瞅到了吧。石壁上有「一階」的字樣。」

成默秒回憶了下，然後點了點頭說，看到了。

「坐在一階教室里的這些人，是這裏最沒本事的人。而你…」

那男孩還沒說完，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打到了他的嘴上。幾乎同時那個穿一身天藍色裙子的女子就站在了他們面前。

「誰說的？坐在一階教室里的人，是這裏最沒本事的人？」

那女子聲音有些粗氣，並沒有生氣的狂吼，反而把聲音壓的很低，但卻讓成默感覺很是咄咄逼人。

他也不知道那時為什麼會慫成那樣，被她嚇的，差點咬下嘴裏的一塊肉來。可是他已經嘗到了一點血腥，他好怕不一會兒，石洞裏這些人，會像殭屍般，聞到那股血腥味，尋到他身上來，一人一口把他啃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