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夏日晨間的風帶着一點沁涼,灌入馬車裏帶着青草和野花的芳香,迷迷濛蒙的,蘇清蕙彷彿看到了當年在晉江的一個晨間,她帶着茉兒出去遊玩,隱隱約約地聽到山澗里的歌聲,那般空靈,玄妙,一旁的菡萏卻是懵掉了,縮手縮腳地垂著頭,臉羞得紅撲撲的,蘇清蕙猛一看見,自個也覺得面熱,心裏恨得痒痒,他倒是有臉!一會兒,又聽到後頭換了曲子,「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時間月缺花飛,手執著……」

蘇清蕙聽到這裏,心裏生了一點怪異,到了書院下了馬車,側眼見程修也跟着下了,目光遙遙相對,程修故作高冷地瞥了一眼穿的如嬌花美玉的蘇家小姐,步履匆匆,蘇清蕙撇到那時不時斜瞄過來的小眼神,心裏是從未體會過的滋味。

這是兩輩子,她頭回愛上一個人,也被一個人的熱情如火焰般地包圍。

袁夫子還沒有來,莫漪、吳明蘭幾個正圍在一處閑嗑,席斐斐竟也在,見蘇清蕙過來,一把拉住清蕙的袖子,調笑道:「小嬌娘,敢趁爺不在,私自許嫁!真是膽兒賊肥!」說着將蘇清蕙從上到下好一番打量,末了垂頭喪氣道:「唉,我的蕙蕙就這般被人搶去了,我要是生作男子都好呀!」

莫漪過來拉開二人,笑道:「可別扯,一會衣裳皺了,夫子要罵『立身不潔』的」,眾人想起袁夫子彈琴前必潔手焚香,一時也不敢再造次,莫漪又問道:「我聽說李妍兒去了張家?」這幾日城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江陵李家的嫡女委身了東城張家的公子,還做了妾侍,那張劉氏卻是不樂意,百般刁難。

吳明蘭接道:「聽說李妍兒在府衙里受了杖刑的,一身皮肉血肉模糊的,抬去張家,竟也不曾立即醫治,後來還是張家三老爺看不過眼,請了大夫過去的。」

顧彥嗤道:「你還以為那三老爺是什麼好人,我聽我娘說,那個玩的手段更狠厲噁心!」顧彥是家裏的幼女,上頭兩個哥哥,她娘一向愛拉着她嘮叨家長里短的。

見同窗一臉驚愕的表情,顧彥立起著了粉色緞面藕色梆繡鞋的腳尖探頭看了一眼屋外,又忙矮下身子斂著嗓子道:「和你們說個新鮮事,」一露口風,顧彥臉上便紅撲撲的,一臉興奮地道:「張家不是一直有個表姑娘在嘛,那姑娘本是要被張三爺趕出門的,不知道那人使了什麼法子,搭上了張三爺寵的那個戲子,一番鬧騰,成了張士釗的第二個妾呢!」

眾人不禁嘩然,又忙捂住了嘴,看屋外先生還沒影子,小聲問道:「那張家不是先後有了兩個妾了,那誰家姑娘還敢去做正房夫人呀?」這朝代雖對女子規矩嚴苛,可是稍微疼女兒的人家,也不會輕易將女兒嫁到這般沒有規矩的人家,張家的家風,已經壞了。

幾個姑娘心裏一時都慶幸先前張家議親的時候,沒看上她們,那般烏泱泱的人家,去了可不得噁心死。

蘇清蕙也是有些吃驚的她記得上輩子阮瓔珞是嫁給了一個偏遠鄉鎮上的秀才,和張家許多年也沒甚來往,許是這輩子她的命運改了,跟着許多人的運道也受了影響。

蘇清蕙整日神思都有些恍惚,蘇清蕙下學的時候,是和席斐斐一起走的,沒有見到程修,想是已經回府了,也沒有在意,等到家的時候,在前院裏一家三口都坐在前廳里,氣氛有些怪異,蘇清蕙待問,哥哥卻是塞了一封信給她,嘆道:「吶,拿好,自己回房看去!」真是神煩程修這小子,走就走唄,還搞得這麼煽情,見面告個別怎麼了。

蘇清蕙有些迷糊,拿着信封也沒見落款,將信收在書袋裏,又問道:「爹,可是有什麼事呀,我看你們都有些奇怪!」

蘇志宏品了一口茶,笑道:「蕙蕙回來的正好,正商量着你爹的前程呢!」蘇志宏經了前些日子和女兒的談話,也是有意想讓女兒明白一些世情,便將自個正在花銀子走動調任的事一一說了。

末了,蘇侯氏嘆道:「八萬兩銀子呢,便是我那些首飾都賣了,也才值當萬把銀子!」現在卻是有些後悔這些年無底洞一般養著大房的,到頭來,一句好沒撈到不說,更是像牛皮癬一樣沾了上來。

「我的嫁妝呢?」蘇清蕙聲音清脆地問道,她的嫁妝是從出生便置辦起來的,前輩子她出嫁的時候,赫赫揚揚足有七十二抬,除去張家的聘禮三十六台,至少還有三十六台,淘換了五萬兩銀子總是有的。

這一次要走的是吏部的門路,上面放話來,要打點的話必要八萬兩銀子,是五寺之一的鴻臚寺的鴻臚寺卿,專管朝廷的侍客、司儀和朝會儀節,現任禮部尚書以前便曾任過這一職。藜國重邦交,對朝會儀節一向看得很重,蘇志宏這一步要是能邁出去,無疑是他仕途中非常關鍵的一步。

蘇清蕙是一心盼著爹爹能夠到這一職位的,上一世爹爹的倉佑城知府三年任期滿后,是調去泰州的,後來又去了恆州,那一年娘親身體不適,沒跟着去任上,爹爹竟一個人客死異鄉了,消息傳到晉江的時候,又被張士釗截了。

「爹爹,動我的嫁妝吧,女兒的嫁妝以後自己掙,爹爹過些年再貼補也是一樣的!」蘇清蕙望着爹娘,極為堅定地道。

蘇志宏自身對這事並不太在意,便是不花這錢調去京城,待三年期滿,依舊也是富庶之地的知府,他家人口簡單,去哪裏都無所謂。是以聽到女兒這般說,連連搖頭,笑道:「咱家傾家蕩產去京城,到了以後在大樹下借住嗎?」

蘇志宏沒有說的是,傾家蕩產他並不擔心,當初也是一點一點攢下的家產,只是他們夫妻兩存了十多年給女兒存下的一點嫁妝,如果現在全豁出去了,兩年內定是沒法再存下十分之一的,他捧在手心裏的明珠,自是要一生順遂的,他怎麼可能捨得她受一丁點的委屈。

爹爹雖說的隨意,可是蘇清蕙心裏卻明白,任何一個士子寒窗苦讀十多年,對仕途的嚮往已然刻在血液里,前世她雖嘲諷張士釗的不擇手段,可是,卻也不可否認,尚書的位子是多少青年士子夢寐以求的位置。

而爹爹這一步,也是極為關鍵的一步。

「爹爹,以後去了京城,不僅是爹爹的仕途,便是哥哥和我也是得益的。」蘇清蕙說的簡單,蘇志宏和蘇清楠卻是一下都明白的,她們心裏何曾不是這樣想的,只是八萬兩銀子呀!

「蕙蕙,便是貼了你的嫁妝,也才六萬兩左右,還有兩萬多呢,等去了京城,上下又是一番打點,房屋租賃都是不小的開支呀,咱家到底不是積年的富庶人家,底子差了太多,這一口胖子可吞不下喲!」蘇志宏無奈地嘆道。

蘇清蕙聽爹爹有意,心裏長吁了口氣,然後笑道:「爹爹不知,女兒有小金庫嗎?」

蘇志宏和蘇侯氏都一愣,便聽蕙蕙娓娓道來,「先前我們從外祖家回來,不是有許多禮物嗎?後來在江上遇劫,外祖父和外祖母以及舅舅舅母心疼我,又是好幾箱子的衣料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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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到白頭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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