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錢，不是萬能。

可是沒錢，真的是萬萬不能。

因為，有錢還能使鬼推磨。

儘管再難推的石磨，都會有錢鬼願意赴湯蹈火，就算是個坑洞，但眼前若是金坑銀洞，也會有人拼了命的縱身一跳。

剛結束一場訴訟的律師，一身手工西裝，腳上穿的黑皮鞋擦得光亮，穩穩的踏出法庭。

跟在他後頭的是一名被保鏢圍繞的年輕女子，頭上戴着一頂大洋帽，雖然遮住了她大半張姣美的容顏，卻遮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

外頭等待已久的媒體記者們一見到他們，隨即像是爭餌的鯉魚一般涌了上來。

「金先生，根據剛剛得到的最新消息，李氏夫婦的離婚一案有了新的結果，是嗎？」一名女記者衝上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她一抬起頭，他那張俊美的臉龐便映入眸底，正好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如同深淵一般將她吸引住。

傳說中的「金律師」果然名不虛傳，如今親眼一見，先別說他在法律界的盛名，光是他的外表，就閃耀得教人無法直視了，更別說他近年來的表現更是鋒芒畢露。

尤其他在前些年自立門戶，成立金牌大律師事務所后，不管是刑事還是民事的訴訟案件，只要他出馬擔任辯護律師，往往人如其名──凱旋，歸來。

所以不論多麼棘手的案件，金凱旋都不會拒絕。

同時，他是近年來被稱許為最有正義感的律師，專門接下扶老助幼，幫忙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訴訟案件，是訴訟常勝軍，讓同業的律師見到他的名字出現在辯方欄時，都不禁臉色大變。

因此，這段時間打響了他的「金」字招牌，案件如雪花般飛來，終於讓他在法律界撐起一片天。

「謝謝大家的關心。」金凱旋揚唇一笑。「法官已經判決離婚，從現在開始，何小姐恢復單身。」

「金律師，前不久李先生向媒體爆料，說何小姐要求了天價贍養費，還爆出她在兩人的婚姻關係存續期間在外頭養了小白臉，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另一名女記者語出驚人。

女記者口中的「何小姐」正是半年前嫁進李氏集團的當紅主播何美韻，當時清秀可人的她禁不起李氏小開的追求，認識幾個月後便嫁進豪門。

原以為是麻雀變鳳凰的美好結局，沒想到這樁婚姻只維持半年，媒體的娛樂版面常常開刊登李氏小開在夜店把妹的照片，也曾拍到他帶着辣妹去「摩鐵」開房間。

爛桃花一次、兩次，何美韻一開始面帶微笑的應付媒體記者，可是這幾個月來夫妻已經是貌合神離。

原因是外頭的小三懷有身孕，她與丈夫大吵一架，兩人隨即大打一架，最後鬧上警局，這樁婚姻才正式宣告決裂。

何美韻決定以家暴的名義訴請離婚，要求一億元的贍養費，並控告小三妨礙家庭，以及通姦罪。

名人的家務事浮上枱面，血淋淋的攤開來談，記者就像一群嗜血的食人魚，非得咬出什麼新聞才甘願。

這時，網友對何美韻的評語卻是兩極化，有人挺她，也有人挺李富翔，但是不管怎樣，他們離婚是離定了。

只是扯破臉的這對夫妻，一些不為人知的部分也被人挖了出來。

原來有小三的不只是李富翔，有關何美韻周旋在電視台高官與夜訪男公關的負面消息不斷。

這場離婚官司打得如火如荼，尤其高價的贍養費更是讓李富翔不斷上訴，最後何美韻聘請金凱旋當律師，幫忙她打官司。

原本她要求的贍養費被減為三千萬，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訴訟，在今日終於打贏這場官司，甚至連小三都背上妨礙家庭的罪名，被判必須付給她精神賠償一百多萬。

金凱旋可以說是何美韻的最後一線生機，不但得到高額的贍養費，還洗清了原本被抹黑的名譽。

這樁離婚案件同時也引起婆婆媽媽的高度關注，因為金凱旋不只老少通吃，更是師奶殺手。

金凱旋對着鏡頭又笑了笑，「何小姐自從嫁給李先生之後，一直都是個盡責的家庭主婦，幫忙李先生操持家務，怎麼會有時間在外頭養小白臉呢？這時代講求有圖有真相，這位記者小姐，你空穴來風，是在誤導正在看電視的全國人民。」

「前不久某周刊拍到何小姐與電視台高層主管秘密約會，那位主管可是有家室的人，請問何小姐是那位主管的小三嗎？」

金凱旋輕輕的將遞到眼前的麥克風推開。「謝謝各位媒體記者的關心。在這段期間有過多的揣測，何小姐將保留法律追訴權，絕對不放過任何抹黑她個人形象、毀損她個人名譽的媒體，一定會加以追究，並要求賠償。」

他的雙眼瞟過眼前的媒體記者們，內心有無數只小精靈在跳躍，屈指一算，有好幾家龍頭媒體，這一賠償下去……嘖嘖，可是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額。

所有的媒體記者一聽，全都怔愣住，原本擬好的問題當下梗在喉嚨，再也吐不出來。

何美韻跟在金凱旋的身後，美艷的臉龐有着掩不住的得意，與前幾日垂頭喪氣的模樣完全不同，在保鏢的護衛下走出法院，來到平治轎車前。

「金律師，這次謝謝你了。」她微微的抬起小臉，閃閃發亮的水眸瞅着他，塗了蔻丹的柔荑緩緩的爬上他的手臂。「若是沒有你，恐怕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金凱旋依然保持嘴角的弧度，笑意中卻透露出疏離的冷漠，不著痕迹的避開她的碰觸。

「別這麼客氣。」他一想到這場官司帶來的高額報酬，簡直就要樂得好幾天都睡不着。「我們是魚幫水，水幫魚。」

何美韻的一雙媚眼朝他微微一勾，紅唇輕啟，「今晚我打算辦慶功宴，金律師不妨一起來慶祝吧！」

「不好意思。」他禮貌性的笑了一聲，「我現在手上還有不少案件，今晚走不開。」

「那真是可惜了。」何美韻臉上的笑容不減，並輕笑幾聲，「來日方長，我再找一天好好的謝謝金律師。」

「何小姐，你客氣了。」他過於禮貌的朝她頷首一笑。「那我不耽誤何小姐的時間，先走一步。」

面對美人的邀約，他不但沒有心動，反倒是主動道別，轉身離去，留下斂起笑容的何美韻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

開玩笑，他可是很忙的，現在要回去忙着數錢！

電視熒幕上，新聞頻道正在重播早上在台北地方法院的畫面。

小麵館內有幾名粉領族圍着小方桌，邊用餐邊看電視，忍不住嘰嘰喳喳的聊起八卦。

「金律師真的好帥。」其中一人嚷着。

「我一直覺得他很有正義感。」另一人流露出崇拜的眼神，緊盯着電視。

「對啊！」緊接着又有人用力的點頭附和。「若不是他，恐怕何美韻也得不到這麼高額的贍養費。」

「也因為他，讓媒體爆出要踏進豪門前，原來有這麼多的不平等條約。嘖嘖……什麼檢查處女膜有沒有完整？婚前健康檢查就算了，還得查家族有沒有遺傳性疾病……」

小麵館里其他吃面的客人覺得她們的談話內容很精采，不禁豎起耳朵聆聽。

一旁有道西裝筆挺的身影，也隔着布簾聽着她們的對話。

金凱旋比起她們早一分鐘踏進小麵館，因為與小麵館的老闆是舊識，為了避免人群為他帶來困擾，因此被安排在布簾後方用餐。

隔着布簾聽着這種崇拜他的討論話語，他似乎早就司空見慣了。

「嫚妮，你從剛才按計算機按到現在，到底是在算什麼？」有人微皺眉頭，看着同事錢嫚妮。

瞧她一邊吃面一邊按計算機，忙得不亦樂乎。

「噢！」錢嫚妮長得清秀可人，俏麗的短髮把她的臉蛋襯托得又小又尖。「我是在算電視上的金律師光是這個案件賺了多少……」

大夥一聽，全都睜大雙眼瞪着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厚！這個公認的小錢鬼也太愛算錢了吧！

「我們現在聊的是金律師為人富有正義感耶！」一名女同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別把自己的一身銅臭味潑到金律師身上啦！」這樣會害她們幻想破滅耶！

「對嘛！」另一人瞪了她一眼。「金律師可是公認的最正義的律師耶！他專門幫窮苦人家打官司，總是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甚至不收窮苦人家的訴訟費用。」

「嘖。」錢嫚妮停下按計算機的小手，斜眼睨著同事們。「你們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小蝦米告大鯨魚？就是因為大鯨魚身上有很多油水可以撈，光是那些賠償金就讓他算錢算到手軟，好不好？」

當每個人都看見金律師的豐功偉業，以及熱心助人，甚至還幫助窮苦人家打官司，稱讚他是最有正義感的律師時，只有她的論點是不一樣的。

金凱旋雙肩一抽，崇拜他的粉絲很多，恨他的仇人也很多，但就是沒遇過把他剖析如此血淋淋的人。

這個女人的解說十分精闢，每一字、每一句都打進他的心裏，讓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回頭，看看她的長相。

忍，他忍。

現在他被布簾遮著，若是衝出去，肯定會引起騷動，所以決定保持低調，假裝事不關己的模樣。

「嫚妮！」出聲的同事以哀怨的目光看着錢嫚妮。「你的父母把你的名字取得真好，錢嫚妮，眼裏除了錢還是錢，難道你就不能用一個女人的正常目光去欣賞一個男人？」

錢嫚妮一臉無辜的眨眨眼。「我是用自己的眼光欣賞他啊！他賺錢的能力確實是一流的。」

她覺得那名金律師吸金功力一流，卻又懂得掩飾這嗜錢如命的性格，吸金的同時還能營造出自己富有正義感的假象，嘖嘖嘖，這不是凡人的境界啊！

「跟你聊天都會消化不良。」

女同事們哼了一聲，顧不得碗裏還有剩下一些食物，放下手上的筷子。

「別浪費食物。」錢嫚妮望了她們一眼，然後指尖又快速的在計算機上按了按。「還有，小菜的部分要平攤，每個人要再多付十元給我。」

「厚……」這個小錢鬼很愛計較耶！

「別吼。」錢嫚妮一一向同事們收款。「親兄弟都得明算帳了，我不想欠你們錢。」

「說得好聽。」與她同事這麼久，還不知道她的個性嗎？「你是怕我們欠你錢吧！」

錢嫚妮嘿嘿一笑，又低頭吃着自己的面，並將桌子中間沒人用的小菜全數掃入自己的碗裏，絲毫不浪費的表現勤儉的美德。

儘管愛錢，不過她待人接物上還算客氣，而且個性外向活潑，除了向她借錢以外，倒是滿熱心助人的。

這也是為何女同事們雖然很唾棄她愛錢的個性，但還是能與她和平相處的原因。

「哎喲！」她本人倒是不介意別人說她愛錢，而且愈了解她愈好，因為她是真的很愛錢，也是真的很怕別人向她借錢啊！「所以我才說，那位金律師與我肯定是同類啦！」

因為是同類，所以對金錢的直覺都很準確。

「你別再毀謗金律師，破壞他在我們心目中的形象了。」女同事們紛紛站起來。「我們先回辦公室了，你慢慢吃。」她們朝她哼了哼，逕自離開小麵館。

「我說的是實話嘛！」錢嫚妮嘀咕一聲，唏哩呼嚕的把碗中的食物全掃進肚子裏，然後急忙站起身。「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