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撒網
一連三天的大雪，觸目所及的天地間都是雪白一片，地上都是厚厚的雪，馬車也不好行走，讓官道兩邊鋪子的生意都十分慘淡，每天上門的客人寥寥無幾，幾乎是入不敷出。
十二月十六這天下午，紅豆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雪終於停了，可是卻下起了雨，忍不住搖頭苦笑：「這天氣可真是坑人，幸好我們現在有了自己的房子。」
下雪天和下雨天，是客人最少的時候，她們母女也在二樓一一品嘗要做出來賣的各種甜點。
曉玉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頰，嘟著小嘴嬌嬌的抱怨：「是啊，現在要過年了，買什麼都貴，偏偏客人不多，幸好天氣冷，也不怕大排肉和粽子壞了。」
圓圓很淡定的安撫：「幸好現在這房子是自家的，不用房租，欠的外債又還清了，我們不急，就當是讓大家好好歇歇。」
「就是，」余成剛從樓下抱着襁褓里的兒子上來，聽到這話爽朗一笑：「這做生意總有幾天讓老天爺折騰的。」
圓圓就從他的手裏接過弟弟，看着白白胖胖的弟弟，眼睛黑亮，小嘴粉嫩嫩的，還好脾氣的看着自己，咿咿呀呀的說着什麼，稀罕的不行，輕輕的在他的臉上親了親，笑着道：「暉哥兒真乖，姐姐真想把你帶走。」
紅豆把一碗芋圓遞給余成剛，讓他嘗嘗味，聽到她的話，不舍的看着她：「圓圓你出來也有好幾天了，再待兩天再回去吧？」
「挺好吃的，甜的不膩。」余成剛幾口就吃完芋圓，聽到她的話，嘆息：「圓圓難得回來一趟，就讓她多待幾天，你怎麼還催她離開呢？」
「我知道娘是為我好，」圓圓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意思，怕自己在外呆久了，祖母心裏不高興，笑着道：「現在雪晴了，趁著下雨不結冰，我準備明兒一大早就走，祖母肯定盼着我回去，等明年正月我再來給爹娘拜年。」
「我們明兒就走？」曉玉杏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見圓圓點頭，自己就起身往樓下跑，聲音輕快的道：「我先去準備行李。」
大家已經說好讓她去京城陪圓圓住幾天，等余清佑書院放假后，會選個日子去京城接她回來。
再說曉玉自己也很希望去京城開開眼界，再者也好去京城的茶樓看看，可不可以學點什麼。
余成剛和紅豆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又準備了米酒，腌菜，葡萄酒，包的格外精緻小巧的各種甜的，鹽的粽子做回禮。
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在濛濛細雨里目送著馬車離開。
曉玉難掩激動的和如意打聽京城的消息，丫丫和綉春吃着翡翠餃，還懷念著面鋪里的各種甜食和大排面，期待明年正月再來。
圓圓聽着她們說話，打了個哈欠，自己蓋着被子睡懶覺，該注意的地方她都叮囑過曉玉了，行禮什麼的，也讓如意細細的和她說了，她也就不擔心了。
現在她發愁的是自己怎麼打探姜家對曉玉的意思，這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婚事也出了變故。
劉飛和車夫穿着厚厚的棉衣，披着蓑衣，帶着斗笠趕路，因着路上的雪還沒有化開，天上又下雨，乾脆在外面的客棧歇了一晚，在十二月十八的午後才到阮府。
圓圓鳳眼帶笑的行禮：「祖母，我回來了。」
曉玉俏生生的道：「曉玉給老夫人請安。」
「回來就好，」阮老夫人看着兩個俏麗的姑娘給自己行禮問安，笑得格外愉悅：「曉玉，以後你就和恬恬一樣喊我祖母。」
又指著邊上的阮宛白和阮絲穎：「這是你二姐和四妹。」
她心裏還覺得這天氣孫女肯定會順勢多帶些日子，沒想到大雪后冒雨回京，這肯定是因為記掛自己，把阮府當成她自己的家了，她心裏自然很歡喜。
曉玉從善如流的和她們打招呼：「是，多謝祖母，見過二姐姐，四妹妹。」
阮宛白看着她簡單的首飾和衣物，帶着點高傲的笑了笑，淡淡的道：「曉玉妹妹。」
「曉玉姐姐好，」阮絲穎很活潑的拉着圓圓的手，嘟著小嘴撒嬌：「二姐姐下次帶我去玩好不好？哥哥們昨兒書院放假起，就呼朋喚友的出去吃喝玩樂，都不肯帶我去。」
阮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她們：「下雨天外面有什麼好玩的，過兩天天晴了，你們幾個也一起去玩，這總成了吧？」
阮絲穎高興極了：「祖母您真好。」
「你這猴兒，到時候可要好好的陪曉玉……」阮老夫人和她們寒暄了一會，這才擺手，和氣的道：「你們坐馬車也累了，恬恬，你先帶曉玉回去歇著，等晚上過來一起用晚飯。」
等回到梅園，初夏她們早就準備好熱水，讓她們沐浴更衣。
丫丫她們仔細的給她們絞乾了頭髮，圓圓就擺手：「你們先把帶來的東西，按着我先前和你們說的送到各房，然後也下去好好的梳洗，好好休息一會，等兩個時辰后再來就是，這邊有初夏就夠了。」
曉玉穿着單衣躺在柔軟的床上，忍不住感嘆：「圓圓你這住的也挺好的啊，這房間佈置的好精緻，好暖和啊？」
初夏早就在床上放了湯婆子，又送上了瓜果茶水，自己也退到外間。
圓圓也來到床上躺下，打了個哈欠：「你喜歡就和我住在一起，反正等一兩年你就要嫁人了，再不多陪陪我，以後嫁人可沒這麼清閑了。」
曉玉想到姜澄爍每次見到自己的時候，那亮晶晶的眼神，還有甜言蜜語，忍不住羞澀的背過身，嗔道：「我要眯一會，你別吵。」
「好。」圓圓輕笑一聲，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她這次急匆匆的回來，最主要的還是書院要放假了，自己不想讓她和姜澄爍見面。
可是自己怎麼才能知道姜家的意思呢？她現在在阮家裏面有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底下還有四個做粗活的婆子，可是外面跑腿的人一個也沒有，實在是很不方便。
她聽着外面連綿不絕的雨聲，也閉上了眼睛，外面寒風冷雨，裏面高枕軟卧，自己還是先眯一會再說。
晚飯的時候，男女分開坐了兩桌，圓圓領着曉玉一一拜見，混了個臉熟，又收了些見面禮，這才坐下吃晚飯。
等吃了晚飯，男的們去書房，阮老夫人就揮手，笑着道：「天冷了，我們先散了，你們也回去歇著吧。」
要過年了，內宅里的事很多，阮大夫人賠笑說了幾句，就先回去了。
見阮老夫人也回房去了，阮二夫人自然不想多待，點了點頭就扶著丫鬟的手離開了。
阮絲穎就巴著圓圓不放，笑嘻嘻的道：「三姐姐，我去你那邊玩一會。」
阮三夫人摸著自己還不明顯的肚子，瞪了女兒一眼：「你就知道玩，女紅廚藝一竅不通。」
又上前一手拉着圓圓姐妹，笑容明媚的道：「曉玉，恬恬，這些日子你們就多指點阿穎女紅廚藝，要不我可就不讓曉玉離開了。」
曉玉紅著臉，杏眼帶着羞澀的笑，聲音卻清脆悅耳：「三夫人您誇獎了，我也只會幾個家常小菜而已。」
阮三夫人還真的是因為懷孕喜歡吃她們帶來的腌菜，爽朗的道：「我可是說真的，你們帶來的酸豆角，還有腌白菜味道都很好，特別是那粽子，小巧精緻又美味，你就把這些教教阿穎就好了。」
阮絲穎笑嘻嘻的拉着曉玉的手撒嬌：「玉姐姐，我也是你妹妹，你可不能藏私，要好好教我。」
曉玉看着穿着打扮精緻的小姑娘乖巧撒嬌的樣子，心裏很喜歡，一口應下：「好啊，明兒我們就開始。」
阮芯怡嫌棄的看了她們一眼，心裏很是鄙夷離開：就那麼些平常東西，有什麼好喜歡的。
「曉玉，你是不知道什麼叫十竅通了九竅的意思。」阮盛皓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眉眼帶笑的打趣自己的妹妹：「」那是因為一竅不通，也是因為朽木不可雕也，你要是真的打算教會阿穎再回去，那你這輩子也回不去了。
這多大仇，多大怨，才能這樣說自家妹妹啊。
阮絲穎被自家親哥哥揭了老底，羞惱的跑去打他：「你才是朽木不可雕也，我的武藝就比你好。」
「我說實話而已，你怎麼就想殺人滅口嗎？」阮盛皓繞着圓圓她們跑，怪叫：「你有本事就給你哥哥包幾個粽子，綉個荷包。」
阮三夫人心疼女兒，氣的破口大罵：「阮盛皓，你瞎說什麼大實話，就不知道讓著點你妹妹嗎？」
這娘拆的後台好狠，圓圓和曉玉相視一眼，是忍俊不禁的笑。
第二天早上，圓圓早就給了銀子，讓廚房的人送來包粽子要用的東西，明明是在簡單不過的事，可是哪怕曉玉手把手的教，阮絲穎也是沒能包好。
不是粽子葉被她的指頭捅破，就是包的時候散了，偏偏阮絲穎還玩的不亦悅乎，笑個不停。
曉玉卻想哭了，她現在才明白三夫人是真的沒說客氣話，這簡直就是圓圓說的廚房殺手。
阮盛皓穿着夾棉的錦袍進來，看着裏面興奮的妹妹，躲在一邊的圓圓，還有欲哭無淚的曉玉，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你們現在知道阿穎的厲害了吧？」
阮絲穎看着自己忙活一早上，還沒有包成一個粽子，委屈的看了眼曉玉。
曉玉看見小姑娘嘟著小嘴，杏眼可憐兮兮的樣子，一臉正色的看着他：「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再囂張，信不信我們三個女的就收拾了你？」
「好啊，好啊，」阮絲穎瞬間就跳了起來，興奮極了：「那我去把門關上，我們就關門打狗。」
阮盛皓趕緊賠罪：「三位妹妹饒了我吧，我今兒下午帶你們出去玩怎麼樣？你們要買什麼，我都給你們買。」
圓圓聽着外面的雨聲里夾雜着雪粒子，這種天氣不想出門，猶豫的道：「要不等天晴了再去？」
「三姐姐，好姐姐，我都好久沒出門了。」阮絲穎來到她的身邊裝可憐，眼巴巴的看着她：「我們去茶樓聽說書好不好？醉仙樓的糕點很好吃呢。」
曉玉也想出去，杏眼看着圓圓閃了閃，眼裏就是渴求。
「也好，」圓圓猛然間想到了一個法子，笑了笑：「那我們去陪祖母一起用午飯，等下和祖母說一聲再出門。」
「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
圓圓卻藉著回房更衣的時候，悄悄的叫來綉春，遞給她二兩銀子：「你去安慶街找姓姜的人家，就找周媽媽，說我們今兒要去醉仙樓，問問姜公子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去醉仙樓聚聚。」
她是這次帶綉春回去相處了幾天，才知道這姑娘不僅會點粗淺的武藝，而且話不多卻很機靈。
綉春接過銀子，很乾脆的應了一聲，轉身就快步離開。
圓圓摸著自己的下巴嘆了口氣，她走這一步，就是想知道姜夫人是怎麼想的，畢竟周媽媽可是姜夫人身邊的心腹。
……
周婆子吃了午飯，服侍著夫人歇了，自己也去茶水間歇一會，聽到小丫鬟來說，有人找自己，疑惑的去了後門，看見那夾棉天藍色綉寬邊及膝長衣，露出青色的闊褲，相貌普通，肌膚微黑的小姑娘，疑惑的問：「你找我有事嗎？」
綉春很淡然的道：「我家小姐是阮家三小姐，等下要陪着曉玉小姐去醉仙樓，讓我來問問姜公子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去醉仙樓聚聚？」
周婆子是知道自家夫人的打算的，已經看上了姜大夫人的內侄女，眼神閃了閃，笑着道：「好的，我會告訴大公子的。」
綉春微微一屈膝：「多謝您，我先回去了。」
她快速的上了停在一邊的普通騾車，卻吩咐：「快點去狀元街的八寶樓。」
周媽媽看着她離開，自己就趕緊回去正房，看着床上的夫人閉着眼睛，低聲道：「夫人，余曉玉進京了，剛才讓人給我帶話……」
姜夫人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了淺嘲，淡淡的道：「還真是看上了爍哥兒，這都巴巴的追到京城裏來了，大公子昨兒就鬧着要去阮府，這是想氣死我，那邊不準透露半分。」
「夫人，我們能攔得住一回，可是攔不住以後，」周媽媽想到郭小姐賞給自己的二十兩銀票，獻策：「還是快打斬亂麻的好，也免得郭小姐多心。」
姜夫人吐了口氣：「你說的也對，你說這事怎麼着好？」
「其實只要讓他們看見大公子陪着周小姐去醉仙樓就好，到時候和郭小姐通聲氣，就說已經開始議親……」
「這也好，你扶我起來，讓人去叫大公子過來。」
……
阮盛皓陪着三個妹妹坐着馬車來到醉仙樓，因為有三個女眷，他就要了二樓，點了六樣點心和一壺茶，雖然貴了點，不過可以從上面看樓下高台上的說書先生，也免得一樓人多煩人。
二樓雖然不是包廂，不過一張紙桌子都用屏風隔開，顯得幽靜了些，除了暖爐，圓桌凳子，邊上還有圈椅和茶几。
圓圓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鳳眼時不時的看着樓下的大門口進來的人。
「這鬼天氣也有這麼多人啊？」曉玉也看着下面的二十來張圓桌大部分都坐滿了人，很是感慨：「到底是京城，有錢人多。」
阮絲穎很興奮的看着空枱子：「太好了，說書的還沒來。」
小二把茶點送上，笑呵呵的道：「公子，小姐要是有吩咐，只管去外間喊小的就是。」
阮盛皓揮手示意他退下，自己給她們倒茶，裝出一臉殷勤的樣子：「這茉莉花茶你們姑娘都愛喝，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