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一個人見誰?

第225章 第一個人見誰?

「死心吧!」

狄胖子鑽進茅房之前這一句話,把岑老爺子氣的差點跟進茅坑。

站在茅房外頭,「什麼叫死心吧?」

「這可是陳伯玉的文壇名聲,加上長路鏢局左右的大唐鏢路。隨便哪一條,都夠爭取一二,何況是兩相疊加?」

「懷英啊,我跟你說啊,老夫權衡再三,雖然長路鏢局有點江湖勢力的味道,終究是不入流之輩,可是這回,卻是不能假裝清高,卻是要和三府搶一搶的。」

嘩...

回答岑長倩的,是狄仁傑暢快的「放水」之聲。

「......」

岑老爺子臉色有點綠,又有衝進去的衝動了。

......

過了一會兒,「呼....」

狄閣老一副很爽的樣子出了茅房,一手提着腰帶,一手扥著袖口兒擦著額頭上的虛汗。

看了眼岑長倩,「從皇城直接過來的?吃了嗎?在我這兒添補添補肚腸?」

岑老爺子:「......」

這也就是多年老友知道這位不著調的秉性,換了別人,非沙包大的拳頭招呼狄胖子不可。

「不是!」岑長倩還是有點壓不住火氣,「不是你這老貨能不能正經點兒?」

「此為朝廷大事,國本之爭,怎容爾如此兒戲!?」

狄仁傑看了岑長倩一眼,「你急什麼啊?」

拉着岑長倩就往廳中去,一邊走一邊收歸幾分正色,「老夫何嘗不知這個穆子期是個應該爭取的後生?」

「可是......」一攤手,「應該爭取和能不能爭取得來,這是兩碼兒事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他不跟你走,那不是白搭?」

「什麼意思?」岑長倩一凝眉,聽出點話外之音來。

「你是說......這個穆子期早就有了歸屬?」

狄仁傑一琢磨,岑長倩要是這麼說也沒錯。

「算是吧!」

「誰!?」岑長倩心中一顫,暗道,誰下手這麼快,把長路鏢局拿下了?

轉而一想,面上又是一喜,忍不住驚呼,「難道.....是魏王!?」

要知道,魏王李賢之前一直在巴州,緊鄰穆氏家族的發跡的莘州。

難道魏王早有動作?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是正中岑老爺子下懷了。

他是堅定的保李派,做夢都希望李氏能復大唐鼎盛。

這次儲位之爭,雖然他沒有答應幫助太平公主,可是他的心裏依舊是擁護李姓宗親可以繼承武則天的衣缽的。

而李姓之中,岑長倩最希望的,當然就是魏王李賢了。

......

————————

與原本的歷史不同,李顯並非是保李黨擁立的最佳人選。

在這個時空之中,十幾年前,李賢沒有死在丘神績的手上,他還活着,而且活的還挺好。

在巴州卧薪嘗膽十八年之後,再臨神都。

那麼,本該英年早逝的章懷太子李賢,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岑長倩和相當多的武周朝臣,違背歷史的慣性,拋棄了李顯,而去擁護他呢?

有兩個原因:

第一,李賢是李顯的兄長,更是武則天現存的嫡子之中年紀最大的。依長幼之序來看,就應該立他。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李賢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是最完美的繼承人。

好吧,說到這一點,不得不說大唐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那就是,天子在選繼承人的時候,總是喜歡給太子找個對手,而且這個對手也總是把太子比的渣渣都不剩。

比如,李淵立了李建成,結果又扶持着李世民做大。

而李世民立了李承乾,又把李泰扶了上來。

到了高宗李治這裏,立了武則天的長子李弘,結果老二李賢又跳了出來。

那李賢又是怎麼把李弘比下去的呢?

嗯,全方位碾壓。

少讀詩書,文武兼備,滿腹經倫,舉朝皆贊。

這位二十歲就能統領一眾大唐文傑為《後漢書》修「註釋」,注意,可不是鍍金賺名聲的那種,他是有真本事。

章懷太子本的《後漢書註釋》史稱「章懷注」,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被史家推崇的。

治國方面,李賢也是一把能手。

當年,高宗和武則天經常不誤正業,不是從長安游到洛陽就是去昭陵視察,要麼就來了泰山封禪什麼的。

又每每都帶着太子李弘出巡,只留李賢在京中監國。

李賢把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連宰相重臣都嘖嘖稱是。

可以說,當年李賢的能力和好人緣,直到現在也已然被朝臣所記住。

此次回京,又逢國本之爭,雖然初歸立足不穩,可是暗中推舉的氣勢絕不比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弱上多少,沒看連岑長倩都是李賢的「死桿粉絲」嗎?

現在岑老爺子已經開始意淫了,「真是魏王?」

老爺子喜笑顏開,要是李賢能得長路鏢局之助,那爭儲的底氣卻是深上不少啊!

「這個....」狄仁傑一窘,「也不是魏王。」

這時狄府下人已經在廳中擺上酒菜,狄仁傑引著岑長倩入席。

「這個穆子期吧....」

「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但是,卻也不是任何一方可以爭取得到的。」

說到這兒,狄仁傑也擰起了眉頭,補了一句:「應該是如此,老夫也說不準。」

「這怎麼可能?」

岑老爺子心說,這個朝堂,連狄仁傑和他這種標榜直臣的君子都要抱團,他一個白衣秀士怎麼可以無依無靠?

飲了一口淡酒,端起筷子,「若想入仕,總要找個依.....」

「而這個依靠....最好是魏王啊!」

話說一半,筷子也伸出去一半,岑老爺就是停在那兒了,立時不再想什麼魏王了。

嫌棄地看着一桌吃食,不知道動哪兒了。

「我說,你這個老貨就不能來點清淡的?」

一桌子吃食,全是肉菜,這讓一向清淡貫了的岑長倩登時沒了食興。

狄胖子卻不然,夾起一大塊燜的軟爛的羊肉就往嘴裏塞,「那沒辦法,老夫就好這口!」

岑長倩無語,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且說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個穆子期到底是怎麼回事?」

「......」

狄仁傑聞言,下意識一頓,卻是沉默了。

他確實知道內幕,知道穆子期是誰。更知道穆子期背後的長路鏢局、穆子究是什麼來歷,為什麼進京。

也正因如此,什麼豫王、梁王,那個吳老九是不可能依附於他們的。

至於魏王李賢......

據狄仁傑所知,吳寧八年都沒和李賢有過接觸,顯然沒想向李賢身邊靠,更不會進了京才想起臨時抱佛腳。

唯一有可能的,只有太平公主。

可是,狄仁傑有種感覺,以吳寧的高傲,他會甘於依附一個女人嗎?

從這八年間,吳寧沒有求過太平,甚至沒有與太平正面聯繫就不難看出,他壓根就沒打算把太平公主算計到他的復仇大業之中。

可是,正如狄仁傑之前的不確定,其實他的心裏也沒有底氣,或者說,狄胖子吃不準吳寧下一步會幹什麼。

岑長倩說的沒錯,這個朝堂,不依附抱團是沒法生存的。

那吳寧怎麼辦?誰也不依附?總不能自成一派吧?

一個隱姓埋名的皇子,想在盤根錯節的神都攪動風雲?狄胖子知道吳寧是有這個本事,否則他也不會把寶壓到他身上。

可是,狄胖子實在想不通,吳寧要怎麼站住腳,又怎樣面對當下這個多方相爭前途難料的局面呢?

想到這裏,狄仁傑看向岑長倩,卻是要多說一句。

「老夫聽到傳聞,陛下欲答應突厥汗王默啜的合親之請,而且要派武延秀去合親。」

「什麼!?」

岑長倩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答應!?還是男人!?」

「奇恥大辱啊!」

「你別激動。」狄仁傑安撫道,「和親也不是不可以,就算是男人,那就是男人吧!」

狄胖子向來不是迂腐之人,什麼辱不辱的,只要對這個國家有利,狄仁傑從來都不在乎。

不和親固然硬氣,提振朝堂士氣。可是,士氣能當飯吃嗎?

大周如今正處在高速發展,暗中變革的當口,正是潤物細無聲之時。

與擁兵四十萬的突厥開戰,就算打贏了也是慘勝,必將付出極大的人力、物力和兵力。

這八年剛攢下一點元氣,卻是又得折騰光了,到頭來,受苦的還不是百姓?

況且,默啜的時機把握的很好,如今已入夏末,轉眼就入秋了。天氣一涼,北方天寒地凍,大周軍隊可不善於在冬天戰鬥,就算要打,也得等來年開春之後。

所以,暫時去穩住默啜,不失為一條良策。

至於男人......

「男人又怎麼了?」

「和親總不能總是女人為國出頭,也該換一回男人了。」

岑長倩不說話了,這一點上,他和狄仁傑意見相左。

「老夫也非迂腐,只是....」

緊鎖眉頭,「那突厥貪狼是什麼秉性,懷英不知道嗎?」

「怕是和親也換不來好處,該打還是要打。到時丟了臉面又於事無補,何必呢?」

「他反覆就讓他反覆嘛。」狄胖子攤手道,「就算默啜出爾反爾,一來一回也得三四個月,冬寒也過去一半兒了。」

「我們只需熬過冬天便是。」

「老夫擔心的是,用武延秀去和親,這明顯就是豫王為了儲位而做出的爭功之舉,本心並不不是為了拖住默啜。」

「老夫怕他派去的人不用心辦事,反倒弄巧成拙。」

「哼!!」

岑長倩冷哼一聲,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看着吧,好不了!」

.....

——————————

邀月樓做為洛陽第一名樓,其位置自然也是洛陽城最好的地段,就坐落在歸義坊與北市相臨的十字路口。

面朝洛陽最繁華的集市,背靠宮城東面達官顯貴扎堆的聚居地,加之菜品精緻,服務周到,自然客似雲來,生意興隆了。

此時,邀月樓的門前拴著一匹黑緞子似的烏騅寶馬,馬身子斜在門前,把門臉兒都擋住了一半兒。

可是,就這麼一頭「跋扈」的牲口,卻無人敢惹,更無人敢去把馬牽到一邊兒。

沒辦法啊,安樂公主的坐騎你也敢碰?

邀月樓中,李裹兒依舊是一席紅衣,歪坐在酒樓大廳,百無聊賴。

邀月樓掌柜的侍奉在一旁,都快哭了。

看着空無一人的酒樓,心說,今天這生意是沒法做了。

要知道這可正是飯點兒,往天都是連空桌都難得一見的時候啊!

小心地上到裹兒身前,「公主殿下,今日......想吃點什麼啊?」

李裹兒眯眼抬頭,「王掌柜,臉色不對啊!?怎地?不歡迎本宮?」

「啊...啊?」掌柜嚇得腿都軟了,

「不敢不敢!小人高興還來不及,簡直歡迎之至!!」

「是嗎?」

李裹兒邪魅的笑着,突然往前湊了湊,「那給本宮笑一個。」

「呵....」

「呵呵。」

「笑的好看點!」

「呵呵呵呵。」王掌柜乾巴巴地咧著嘴,卻是怎麼也「笑不好看」。

而李裹兒看他如此,卻是開懷不已。

她知道,這個王掌柜不想笑,想哭。她更知道,自己在欺負人。

可是,她的童年何嘗不是如此呢?

她依然記得,在房州那個冷冰冰的廬陵王府里,長史王弘義也曾經這樣對待過她。

那時,她才剛剛記事,王弘義的兒子說她不會笑,於是王弘義就讓她李裹兒笑。

她不想笑,可是母妃告訴她,她得笑,因為王弘義掌握著一家人的生死。

他如果向皇奶奶說半個不好,那廬陵王府就是不好了,他們一大家子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

可是,現在不同了。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一個卑微的,連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中的房州野丫頭,站到了神都的高處。

她可讓別人笑,儘管那個人並不想笑。

「裹兒....」

一旁的武崇訓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算了吧,王掌柜也不容!」

「你閉嘴!」李裹兒一聲暴吼。

「我的事,要你來管!」

「......」

武崇訓一縮脖子,「不管不管,別生氣,別生氣哈!」

......

讓武崇訓這麼一鬧,李裹兒倒沒了興緻,瞪了王掌柜一眼,「滾吧!」

坐回去,發了半天呆,卻是想起房州那個山村,那個真的把她當人看的寧哥哥。

想着想着,猛的來了一句:「我要喝酸奶!」

武崇訓一聽,登時吩咐下去,「來人,還不快去南城孫家鋪子給殿下買來!」

哪成想,李裹兒一眼望過來,很是嫌棄,「本宮要你去。」

武崇訓一怔,心裏這個苦啊,「好好好,我去!你等著。」

說完,溜溜地出了邀月樓,去給李裹兒買酸奶去了。

「......」

已經躲的老遠的王掌柜,一邊暗罵這個安樂公主不得好死,一邊嘖嘖為武崇訓操心。

「就這脾氣秉性,誰降得住她!?娶回家卻是有得遭罪嘍。」

......

而與此同時,邀月樓二樓一個雅間的門縫裏,有三個青年正默默地注視着樓下的動靜。

吳啟眼見着李裹兒戲耍掌柜,支使武崇訓,不由得眉頭緊皺。

「物是人非,怎麼變了這麼多?」

看向吳寧,「你確定,入京之後見的第一個人是她?」

「......」

吳寧也站在門后,默默地看着李裹兒。

良久,「確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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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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