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初露鋒芒

第229章 初露鋒芒

狄仁傑早有料想,吳寧隱忍了八年,今朝入京必有動作。

甚至狄胖子已經猜想過,在這個時間點,他第一個要動手的會是誰?

十之六七,應是武承嗣。

可是,狄仁傑想破腦袋也沒想到,會在這大周天子的寢殿之中見到吳寧。更沒想到,他居然會把矛頭對準了一個根本就和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岑長倩。

而且,在狄仁傑看來,吳老九顯然是找錯人了啊!

岑長倩是什麼人?忠義持身,噹噹正正。多少人恨他恨得牙根直癢,想殺之而後快。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岑老爺子依舊高居廟堂。

憑的是什麼?不是他如狄仁傑般的圓滑,而是不犯錯。

岑長倩這麼多年,噹噹正正,連仇人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更別說吳寧了。

......

至於武則天,吳寧直接說岑長倩口臭這句話一出,老太太也是猛的一皺眉。

這已經不是「分寸」的問題了,一個江湖草莽、草民之軀,敢當殿罵一朝宰相嘴臭?

那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穆子究瘋了,已經不知死活;

而另一個則是,這位想要搏出位。

畢竟自詡文人,又總想嘩眾取寵的,大有人在。那些語不驚人死不休之輩,也是哪朝哪代都不少見。

武則天笑了,不是因為高興,恰恰相反,武老太太此時更加厭惡這個穆子究。

她笑,是因為這個年輕人顯然沒有弄清狀況。

「怎麼?」武則天玩味地把目興越過眾人,落到吳寧身上。

「你也有話說?」

「啊......啊?」吳寧像模像樣地一愣,「不敢不敢,草民怎敢妄論國事?只是....」

說到這兒,吳老九一擰眉頭,「確實味兒太大了。」

「你!!」

把岑長倩氣的啊,猛的轉向武則天,「敢問陛下,這是何人?怎在此胡言亂語?」

「他啊!」武老太太笑意更濃,「來頭可是不小呢,長路鏢局的鏢主,狂生穆子究!」

武三思和武承嗣聞之一驚,下意識好好看了看吳寧,隨後又不動聲色地低頭沉思,卻是沒有出聲。

穆子究為什麼在這裏?他是已經被女皇招攬了?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女皇陛下又為何這般心情?

這些問題,也足夠二人好好琢磨琢磨了。

......

可是,岑長倩可正氣頭兒上呢,他可沒琢磨那麼多。

「嘿!!」

岑長倩一聽這位就是穆子究,氣的臉都紫了,原來是他?虧得之前還想好生拉攏,他可倒好,當着女皇的面罵他口臭?

「你這後生,把話說清楚,老夫怎樣就口臭了!?」

「沒什麼。」吳寧靠着門邊兒一站,「岑相只當是一句戲言便可,草民,語失了。」

「......」

岑長倩徹底無語,他還端上了。

而武則天那邊看着也是膩歪的不行,「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聲音漸冷,「要知道,現在朕還有心情讓你開口,別等到想說話,卻是沒了機會。」

武三思一聽武則天這麼說,心中有點明白了七七八八,原來這個穆子究並不討陛下喜歡啊!

一旁的狄仁傑則是把眉頭皺的更深了。

因為,他徹底看不懂吳寧的用意了,他在幹什麼?

......

「好吧!」

吳寧長嘆一聲,終於肯說正經的。

雙手抄於肚前,平靜地看着岑長倩,「敢問岑相,何為天子?」

「......」

岑長倩一愣神的工夫,吳寧顯然也不是讓他回答,已經替他開口。

一指頭上:「天之嫡子帶天治世,是為天子。」

「那......何為子民?」

「......」

「率土之濱皆為王臣,奉君上、敬天地神明者,是為民!」

「那麼,子究再問岑相,天子與民是何關係?」

岑長倩眯着眼睛,也顧不上武則天了,恨恨地瞪着吳寧,原來這小子是在這兒和我拽文啊!

老爺子都懶得搭理他,就吳寧甩出來這幾句,誰不知道,還用你在這兒賣弄?

「你這狂生,到底要說什麼?」

吳寧笑了,「天子於民,有父教之責,母慈之任;民於天子,有臣子之孝,守家之義。」

「說的直白些,民奉天子如父如母,天子待民如子如親。」

「岑相覺得,子究說的對嗎?」

「......」岑老爺子一翻白眼,對是對,可一點都不新鮮,簡直就是廢話。

老爺子也許是真氣著了,來了句狠的:「如果你穆子究只此等水平,那老夫勸你,還是回你的山裏,當你的土匪頭子去吧!」

哪成想,吳寧根本就沒當回事兒,又問了岑老爺子一句。

「再問岑相,如果岑相家中子婦遭難,岑相是顧忌顏面不管不問,還是豁出臉皮,也要盡到父母之責呢?」

「嘎!?」

岑長倩差點沒咽著,「這...這....」

登時汗就下來了,怎麼蹦出這麼一句來啊?這沒法答啊?

吳寧也不用他答,「大周如家,陛下即為萬民之父母。父母所盡之責,非是顏面,而是讓家不受侵,子不容欺。」

「如今,明知和親可保子女周全,只失顏面,而岑相卻道,寧可保顏面,也要失家。」

「岑相覺得,此言不臭嗎!?」

「......」

「......」

大殿之中立時靜若荒墳,唯有岑長倩喘著粗氣的生聲在回蕩。

老爺子指著吳寧:「你!!」

「你.....」

「你!!」

「我.....」

「我錯了嗎?」

岑長倩也是日了狗了,特么這小子說的怎麼這麼有道理呢?連他都被說服了。

而上邊坐着的武則天....

老太太差點沒跳起來,「乾的漂亮啊!」

這小子討厭是討厭,可是真有點東西啊,兩句話就把岑長倩罵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心說,朕就是這個意思啊,可是怎麼早就沒說出來呢?要是早點說,哪還有這麼多煩心的破事兒?

正想着,「你大膽!」閻知微那邊跳着腳指著吳寧的一聲高喝,把武則天嚇了一跳。

只聞閻知微怒道:「這個狂生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暗諷陛下。適才陛下也言,和親有礙顏面之辭。」

「怎地?你也罵陛下言臭嗎!?」

......

「......」

「......」

大夥兒全愣了,看傻子一樣看着閻知微,下意識瞥了一眼武則天。

只見老太太本來還挺高興的,沒想到閻知微這麼一提醒......

好吧,她剛才為了安撫岑長倩好像是說過,和親有礙顏面的話。

「......」

武則天心情登時又不美麗了,惡狠狠地瞪了吳寧一眼,心道:這人果然討厭,連朕也一塊兒罵了!

......

——————————

「不對!」

場面一度尷尬,狄仁傑卻出來發聲,直視吳寧,「你說的不對!」

「陛下也未言反對和親,只是怕默啜出爾反爾,到時和親也是徒勞。」

「咳咳!!」

狄仁傑剛說完,武則天就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

「狄閣老甚明朕意啊!朕就是有此擔心,這才猶豫不決。」

好吧,狄胖子不愧是真愛,一句話就給武則天找到了台階。

不想,吳寧那邊卻是輕蔑地一笑,「有區別嗎?」

岑長倩接道:「當然有區別,既然默啜必有反覆,何必多此一舉!?」

「草民怎麼不覺得?」

「不覺得什麼?」

吳寧看着岑長倩:「岑相覺得,與突厥一戰,大周的優勢何在?」

「是軍力?還是人心?」

「這些都不重要......」

「而是時間!」

吳寧平靜地說出一個答案,「時間才是我們的優勢。如今大周商貿四通,民計甚興。只要給我們時間,平穩發展,繼續壯大。」

「也許再過若干年,朝廷國庫豐盈,軍糧武備奢足。到那個時候,借默啜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染指中原半步!」

「......」

「......」

岑長倩低頭沉思,狄胖子也在沉思,包括武則天亦在沉思。

吳寧說的沒錯,確實是時間。

只要給大周一點時間,鞏固成果,繼續壯大,那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武則天深深地看了吳寧一眼,看來是小看這個年輕人了。

言之有物,一擊必中,實屬人才!

而此時,吳寧還沒說完,「再問岑相,您覺得大周現在最缺的又是什麼?」

「還是時間!!」

「默啜深知大周需要時間,而周兵亦不善冬戰,所以卡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來挑事,就是吃准了這個冬天他可以佔到好處。」

「所以.....」

吳寧的手第一次從肚前挪開,攤開手掌。

「所以,和親能不能成,會不會反覆,又有什麼區別呢?」

「只要和親能給大周贏得時間,哪怕是短短几個月,對我們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岑長倩沉默了。

老爺子不得不承認,他被吳寧說服了。

只是老爺子那股子文人骨氣還是散不去,還有點膈應拿男人和親這個事兒。

「既然如此,老夫還是覺得要保一份骨氣,與其幾費周折,還不如現在就做準備與突厥一戰,我大周未必怕他默啜!」

......

「岑相可知古人有云:殺軍馬者,道旁兒也。」

「知道。」

「那岑相應該也知道其中之意吧?」

殺軍馬者,道旁兒也。

這是一個帶有寓言興緻的故事。說的是,軍馬飛奔於道,道旁小兒歡呼雀躍,急喝「快跑啊,跑快點。」

馬上軍士聞之得意,便應小兒之呼,打馬急行。於是軍馬不得歇息,最後累斃於道。

岑老爺子皺着眉頭,「你是說.....大周就是這匹戰馬?」

「正是。」

「所謂顏面、骨氣就是那道旁小兒!?」

「對。」吳寧點着頭,「而此時此刻,岑相就是那馬上軍士....您還要累死戰馬嗎?」

說完這句,吳寧坦誠地看着岑長倩。

而岑長倩也好,武則天也罷,無不陷入到吳寧的話語之中。

到了現在,武則天真的是一點都不敢小看這個「江湖草莽」了,更不覺得他是嘩眾取寵。

說白了,就算這個穆子究真是來搏出位的,那他也成功了。

......

「可是.....」

岑老爺子心中還有最後一絲疑慮,「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如果默啜今冬壓根就沒打算南侵呢?」

「如果像你說的,他打算南侵,那又何必多此一舉,主動派人來和親!?這你如何解釋?」

「呵呵。」吳寧乾笑一聲。

「岑相終於問到點子上了。」

他等這一句話,可是等了半天了。

「對於突厥默啜既然要南侵,為何還要假意和親,草民倒還真的知道答案。」

「什麼!?」

武則天聞吳寧此句,激動地站了起來。

「你知道默啜為何有此反常!?」

「是的,草民知道。」

「快說!是何因由?」

這個問題不光岑長倩想知道,每一個大周朝臣,包括武則天,也是絞盡腦汁不得其解。

默啜如果想打,那他就沒有必要和親。

他如果不想打,也更不應該在提出和親之後,還要繼續劫掠大周邊境。

這是武則天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也是一個動機的問題。

能知道這個動機顯然很重要,不但左右著武則天的決策,也能讓現在的很多問題迎刃而解。

「呼....」

吳寧正色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草民還是從頭說起吧!」

「陛下當知,長路鏢局三十六州分號遍佈大周八方,各地商路差不多皆由長路開拓。」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從魯州、青州各地,一路延伸到北境之外的草原商路。」

「而長路鏢局雖然只做保護財貨的買賣,可是各條商路上走了多少貨物,往來多少銀錢,卻是盡在長路鏢局的眼皮底下。」

「今夏,三十六家分號照例向總鏢局匯賬,草民無意之中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那就是,魯青兩州,只今年春天走商的數量就是往年的兩倍!」

「嗯!?」

武則天凝眉:「難道....魯地商人向北境之外私販禁貨了!?」

「非也。」吳寧搖頭。

「開始草民也這麼覺得。雖然長路鏢局在外人眼中黑白混淆,可是觸犯王法私販禁貨的事,我們卻是不幹的。」

「所以草民又調了魯路分號的詳細賬目,發現並無禁運,而且也非魯商擴張所致。」

「而是往返北境草原的周期變短了!」

「什麼!?」狄仁傑猛的一驚,一雙老眼幾乎要突出來了,「你確定!?」

「確定!」吳寧點着頭,「以往商隊要深入草原,一個春天最多走一趟。可是今春,卻走了兩趟!」

「!!!!!」

狄仁傑大驚,看着武則天,「看來,默啜南侵已經是不可逆轉了。」

武則天此時也是面色陰沉,明白狄仁傑為何驚慌。

草原部落皆是鬆散分部,所以商隊要做生意,就要深入草原一個部落一個部落地跑個遍。

可是現在,卻能走兩躺,因為什麼?

因為分散的部落已經集中到了一起,而且離大周北境不遠,這樣商人才能走兩趟。

......

武則天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穆子究:

長路鏢局果然不簡單,一見面,就送了她兩份大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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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次活動的獎品已經寄出,晚了點,主要是番外剛寫完,對不住各位!

咳咳,還有就是,番外本來是想手寫的,然後印給大家......結果一時興起寫的有點多,就沒手抄,打印的打印的!!!原諒蒼山犯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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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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