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太/祖,你且先帶着他們去亡城。」
聞言,顧依斐第一個反應過來。
立刻把視線轉到自家兄長身上,開口說道:「哥你不同我們去嗎?」
只有在撒嬌和生氣的時候,小斐兒才會喚他哥哥。
現下這是在撒嬌了。
顧天縱心情稍好了些,當然,也就僅是稍許。
抬手拍了拍傻弟弟的肩膀后,他緩緩開口:「尚且些事要處理,你先同著太/祖一同去,我隨後便到。」
接着,視線便往著莫攸寧身上一掃。
又繼續道:「你跟他的事情回來我再同你細談。」
顧依斐乖巧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也知曉了。
只要能夠不提着刀講道理,他一定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兄長明白他現下對莫攸寧真真實實的心意。
畢竟兄長最疼他了,肯定不會像外頭某些名門正派的老頭那般,強拆鴛鴦。
瞅見兄長衣袖那一小塊被自己揪得皺了,他連忙伸手去撫平。
做完這個,才說道:「那你快去快回。」
瞧著這麼乖的小斐兒,顧天縱知道,若自己不先離開,他定是會被傻弟弟在這磨上許久。
於是,便把視線落到老祖的身上,開口道:「那就拜託太/祖了。」
顧乾也察覺到了動靜,雖然內心有些不贊同獨留臭小子在這,但也得先把討人喜歡的小輩送走。
「那我們就先走了,亡城在這邊,朝這裏走准沒錯。」邊說,他邊朝着自己指著的方向走去。
長輩都走了,顧依斐也只能三步一回首的跟上。
隨後就是莫攸寧,再者就是畫扇真人。
說實話,畫扇真人是真不想同這群煞星們擠在一塊的。
但沒辦法,若是留下,怕是這條半死不活的命也都齊齊留下了。
便是他沒去捏算,都能聞到那帶些味的腥風血雨。
嘖嘖,殺妻滅子之仇啊!
奪舍這事呢,生之地人人都會幹也人人都想干,但是奪舍剛出生的嬰孩,確實不是什麼正經人乾的事。
待顧依斐已經走遠到瞧不到兄長的身影,忽然心慌了起來。
總覺得十分不安。
這股子不安,使得他連連回頭看去。
然而,除了黑白二色組成的荒草亂樹野丘外,他不曾看見自己所想的那個身影。
手間突然被一溫熱侵佔。
那比他大上好些的手緊緊的與他十指相扣著。
陣陣暖意,從對方的手心緩緩傳到他掌間,緩緩流到了他的心田。
「怎了?擔心你哥哥?」
莫攸寧方才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但這也只是某種直覺,說不得准與不準。
無論如何,既然斐兒的兄長已經決定要獨自去面對,而前頭那位修為甚是高深的顧乾也未曾反對,想來也只是同對方口中說的那般去處理『一些事情』罷了。
且就算是發生了什麼,若他們在場,怕也只是累贅。
倒不如隨了斐兒兄長的意,暫且瞞着斐兒。
但願無事。
若是...斐兒怨他瞞着倒也沒什麼,就只擔憂斐兒會太過傷心。
把這些愁緒全然壓下,他也沒再多想。
「是有點。」顧依斐笑了笑,很快又繼續說道:「應當只是我想得太多了罷。」
方才已經把蚌珠了兄長,也瞧不出兄長同其他生之地中的人有何兩樣。
而以著兄長現下的修為,只要途中不多生事故,也定不會出些什麼差錯。
然而誰又能料到呢。
顧天縱見着自家弟弟已經走遠,便把那蚌珠取了下來,鄭重的放到了儲物戒中滿是弟弟贈與他的物品堆中。
待會動作可能會大些,這蚌珠可是小斐兒給他的,絕不能弄掉,要先收好才行。
此時的顧依斐正同著莫攸寧拉着小手,一句又一句的緩緩說着話。
很快便被安撫得心也靜了下來,只剩下滿心與兄長相聚的喜悅,當然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原因是和意中人手牽着手呀!
開心着的顧依斐也無從知曉自家兄長現下的動作可跟他心中所想南轅北轍。
臉上洋溢着笑容不說,腦袋瓜子還在思考着待到了亡城見到兄長又該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去說服。
自顧自走了好一段路的顧乾聽到後頭不停碎碎念念如同嘈雜的鳥鳴般的聲音,這才恍惚間想起來自己後頭還跟個小輩呢!
轉身回頭,還想着說上兩句,就見着人家成雙的小情人正手手相扣,連着那周身的氣息似都粘稠了幾分。
作為長輩的他是在不大好意思去打攪,只能把目光放在仍瀟灑搖著扇子的畫扇真人身上。
三兩步走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畫扇小子啊,你上次說要給我做的畫,似是還沒交於我呢!」
......
聞言,優哉游哉的畫扇真人笑容一僵硬。
那已經是不曉得多少千萬年前的事了,這顧老魔怎還記得!
不就是年少不懂事,初來生之地時正巧就撞上了群老不死在『相聚』,就都按着他們的意思一一認真評價了個遍。接着...接着就全都招惹了個遍唄。
這也不是什麼事。
只是他欠下的那三十多副『要求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又要高大霸氣威風堂堂...』的畫像,到現在還未曾還上任何一張。
那諸多條條款款相互駁斥的要求他也已經記不住了,也並不是他做不出這樣的畫。而是因為,他得罪不起那群顯得發慌的老不死。
一是這作畫也要時間,二則若是去送畫,也要排個先後。
畫像做出來了,若是到時候老不死們偏要分出個高低,倒霉的總歸也還是他。
這麼多年過去,他也都能躲就躲著這些個老不死,到現下也將近把這事忘記了。
可誰能想到『債主』還真就記得,且又在他面前提了起來!愁啊!
不行,可不能畫!有一就有二,這個來問到了畫像,其他那些肯定也都會追來的!
顧乾瞧著畫扇真人那忽白忽青的臉色,哈哈大笑了幾聲。
眼一眯,把視線移到前方若隱若現的亡城大門上,他又說道:「這樣吧,畫我就暫且不用你給我!就代我做件事吧!」
......
暫且,不用還?
這也還是繼續欠著的啊!
畫扇真人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想冷笑。
但他不能這樣,為了能繼續活個萬把年,為了能繼續恣意山水。這個苦咽下就是了。
詳裝淡然的搖了搖扇子,道:「無事,前輩您說,我都做。」
「前頭就是亡城了,我還有些事情,得回去處理片刻。你且替我為這小輩帶帶路,熟悉熟悉亡城,如何?」
顧乾實在放心不下自家那不肖子孫,就怕對方手刃仇人後,如同當年一般發狂。
也合著他該操心,若當初他再小心些,那小娃娃也不會出事。
「也可。」搖著扇子的畫扇真人不想接,更不想應。
但他還能怎麼辦,身上掛着的傀儡絲及各類禁制,那頭的兩個生人還未曾給他解開呢。
聽到這話的顧依斐連忙看着自家老祖。
他也不是捨不得對方這強大的庇護,而是治療兄長狂症的法子說不定還在這太/祖的身上。
「這個小斐啊!你就同畫扇先逛著,我忽然就想起煉器爐里還塞著個劍胚,不快些取出來,怕是又要搬洞穴了。待把那玩意取出來,就回來尋你啊。」顧乾也不好說出實話,畢竟臭小子的意思就是不讓這乖巧小輩擔憂。
這聽似漫不經心的借口找的挺好的。
至少顧依斐確實沒怎麼懷疑,太/祖這跳脫的性情,在門中諸多玉簡都有所記錄。
「您有事便先去處理吧,我們在亡城等著就好了。」
「不急不急,我在亡城裏頭有幾間小房,先帶你們過去!」
順利找到脫身之法又未曾引起注意的顧乾很是得意。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騙人還是一騙一個準啊!
高興的老祖帶着自家小輩外贈小輩的道侶再加個只愛搖扇子的畫師,憑着自己在生之地多年的名氣,大搖大擺直接無視守城的侍衛,直接走進了城中。
接着,徑自就走入了城門旁一座極為莊重的卻無人看守着的府邸。
「小斐你瞧這位置,多熱鬧啊!人來人往的,瞧著被亡衛們攔下問話的模樣,多有趣!」
......
顧依斐只能笑着點頭應好。
這還讓他怎麼接話呢?
只能說老祖的愛好與眾不同吧。
直接推開門,顧乾把人送進院裏后,就繼續說道:「我也好多年沒來了,還好沒長甚荒草。你們就自己尋房間住下吧。外頭就是街,畫扇你待會兒帶他們好好走走。行了,我要回去折騰那破爐子了!」
說完,他也不再停留,直接轉身就走。
可不是折騰破爐子嗎?那不肖子孫就是破爐子啊!
顧依斐還想說些什麼來着的,但回過頭,老祖人就不見了。
瞅著這空蕩蕩的大院子,確實沒有荒草,因為這裏除了一張石桌几個石椅外,就什麼都沒有啊!
等他們進了屋。
才曉得顧乾究竟有多不靠譜。
裏頭也...空蕩蕩的,連個椅子都無。
三人無奈對視。
只能退回院子裏,至少院裏還有個石桌。
「那就,出去走走吧?」
畫扇真人連扇子都沒心思搖了。
這簡直是他待過最簡陋的地方,光是坐在這瞧著這光禿的石壁,就讓他十分難受!
顧依斐沒有接話,而是看向莫攸寧。
他們雖同這白衣男子一齊走了幾日,但卻也沒能知曉對方的名號。
就連『畫扇真人』都是從他的太/祖口中得知。
現下有着老祖委託在現,這人應當也是暫時信得過的。
「那便走吧。」莫攸寧也確實想出去走走。
畢竟他對這誤入的生之地可還存着另一番心思。
當年族裏上下魂魄盡散,全然搜尋不到蹤跡。若是有族人進了這生之地,許是能打聽到些什麼。
三人也不再磨蹭,直接便推門出了去。
亡城同修真界的那些城池也差不了多少,除了入眼僅有黑白外,也是一樣的熱鬧非凡。
就連道路兩旁密密麻麻的小地攤,都是那麼的熟悉。
讓顧依斐有種走過去一一撿漏的衝動。
但這也只是衝動罷了,這生之地可危險得很,他也還是有所顧忌的。
畫扇真人也看出了兩個生人的顧慮。
也就開始同二人介紹起這附近較為出名的地方。
三人就這般走走停停逛了小半晌。
莫攸寧邊聽着斐兒同那畫扇真人的談話,邊小心的打量著四周。
忽然,餘光瞥到了一抹黑色裙袍的熟悉倩影。
眼瞳猛縮。
眼看着那道身影就要消失在人海的轉角處。
他連忙牽着斐兒的手快步追去。
還在說着話的顧依斐被這麼一拉。
整個人都懵了。
好在他是修真之人,穩住身形隨即便追了上去。
畫扇真人也不曉得這二人跑些什麼。
但是顧老魔可是把人囑託在自己這頭的,若是出了意外。
他可能真的就不能再瀟灑下去了。
而這時,莫攸寧也追上了他所念念不忘著的身影。
剛碰到對方的衣角,便被恐怖的力量朝着身前襲來。
記起斐兒還在身側,他連忙把人護在身下,隨後還未曾修復好的劍意齊齊出來擋住這一擊!
與此同時,四周的人群早已快速散出一片空地。
大家都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對於這種偶爾會出現在亡城裏頭的禍事,躲得也極為習慣。
「阿柔!沒事吧?」
收回袖子的李牧歌眉頭微皺。
確認那莽撞之人未曾碰到阿柔半分衣角,待劍光散去,這才目光冰冷的射向地上那相抱着的二人。
正想開口,卻見那唇角帶血的陌生男人正直勾勾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來。
忽然,對方就笑了起來,那眼眸中的柔情,是她在這生之地極少會見能到的。
只聽這人唇口一張,喚道:「阿姐。」
莫柔已經愣在原地。
目光獃滯,神情恍惚。
她想逃。
但,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