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敲打
楚明睿坐在楚老夫人的左下首，捧着手裏白瓷茶盞，臉上面無表情，心裏卻想：丫鬟們被調教的越發有眼色了，沒有把上好的青瓷骨玉茶盞拿出來用，這白瓷的要是摔破了圓圓也不用心疼。
周氏如坐針氈的坐在婆婆的右下首，用惋惜的語氣說着趙家姐妹的不懂事：「這兩姐妹實在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幸好圓圓聰慧，要不豈不是給圓圓添堵，可見到底是庶出的。」
於景誠坐在楚明睿的下首，聽到這話，笑嘻嘻的介面：「二夫人的意思是庶出的都是給人添堵的嗎？還是庶出的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這話，周氏不再介面了，現在京城的名門世家，起碼有大半的人家裏都有庶出的孩子，自己可不敢引起群憤。
曉玉覺得楚家的家事，自己和曉蓮還是不要參與的好，看着坐在楚明睿邊上言笑晏晏的於景誠，絲毫沒有覺得他是外人的感覺。
曉玉就示意曉蓮和自己一起起身，瞄了眼於景誠，笑盈盈的道：「於二公子，聽聞您對葡萄酒很是精通，勞煩您去替我們看看有一壇葡萄酒為什麼顏色格外深。」
於景誠屁顛顛的起身，來到她們的身邊，臉上都是好奇之色：「好啊，那我們這就走，我替你們嘗嘗味道。」
趁著大家不注意，丹鳳眼曖昧的看着她的唇，挑眉一笑，一臉回味無窮的模樣：「其實我最喜歡的是你家的青梅酒。」
曉玉沒料到他這麼大膽，也這麼無恥，偏偏自己什麼也不能說，只能裝成聽不懂的樣子，小臉微紅的低着頭離開。
在清平鎮的時候，曉蓮忙裏忙外的，還真沒發現他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畢竟於景誠要是看誰順眼，小孩子，大姑娘，還有前面的食客他都能寒暄幾句。
此時，她和他們一邊走，一邊低聲道：「二公子要是喜歡，下回再去我家喝青梅酒。」
這時，他們三人都出了客廳，曉玉回身瞪了他一眼，咬了咬唇，帶着點挑釁的道：「這些果子酒是姑娘家才喜歡喝的，你這大男人好意思說自己喜歡喝果酒嗎？」
於景誠丹鳳眼帶着點嫵媚的拋了個眉眼，露出一口白牙，很是得意的笑：「隨時歡迎你來扒了我的衣裳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面對他的厚臉皮，曉玉甘拜下風，再也不敢說什麼，紅著臉就落荒而逃。
曉蓮在邊上聽着，也覺得這於家二公子說話行事都是百無禁忌，實在是招惹不起，也不敢多說什麼。
他們才走沒多久，圓圓就回到大廳，穿着一身男裝的她，走過客廳的門廊的時候，一手掀起衣角進去后，放下衣角的同時還伸手彈了一下袍子，鳳眼熠熠生輝的，很是恣意風流。
楚老夫人看着圓圓走進來樣子，板著的臉倒是露出了點笑意：「真是翩翩如玉，這出門穿男裝是比女裝方便。」
周氏哪怕心裏恨得要死，此時也是笑着附和：「這模樣俊俏的很，要是再高點，就怕人家小姑娘都要跟着來了。」
圓圓微微一笑，欠身道：「祖母和嬸娘儘管多瞧瞧我，要是我能把你們勾的不走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楚老夫人伸手示意她來到自己的身邊，拉着她的手，溫和的道：「圓圓，你進門也有一個多月了，再過一個多月，你弟媳婦就要進門了；
你是長嫂，也是世子妃，更是忠勇伯府未來的的當家夫人，遲早要管家理事，就先從廚房開始管起，要是有什麼不會的，儘管問我和你二嬸。」
周氏看見婆婆的眼神看向自己，覺得自己的心裏都是莫名的一虛，趕緊道：「是，我等下就讓人把廚房的名單和賬冊給圓圓送過來。」
楚老夫人帶着點皺紋的臉上，眼神卻格外的銳利，看着楚二夫人語重心長的道：「賬本先不急，你現在最重要是就是把陳家姐妹給我安排馬車送回去，就算是她們錯了，你也要送到她們爹娘的手裏，我可不想聽見什麼風言風語。」
周氏心裏暗罵一聲偏心，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用她們做什麼手腳，婆婆這是把這兩個麻煩交給自己了，恭敬的應下，起身道：「娘放心，我這就去安排好這件事。」
楚老夫人見她離開后，對着他們夫婦道：「家和萬事興，到底是一家人，牙齒和舌頭還會碰到，要是他們有什麼不對的，你們儘管和我說。」
「祖母說的對。」圓圓其實理解她的想法，她就只有兩個親生兒子，二房又一直陪着她，有些事老人家也肯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就希望，有一天大房和二房反目成仇的時候，老夫人能看開點。
楚老夫人也沒有多留，和他們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圓圓送她離開后，就來到楚明睿面前，轉了個身，背着手，抬着下巴一臉傲嬌的道：「怎麼樣，本公子替你收拾了兩朵爛桃花，感激我吧？」
「你還裝上癮了是不是？」楚明睿放下手裏的信件，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桃花眼一眯，捏了捏她腰間的軟肉，不悅的道：「你先前和她們鬼混，我看你倒是玩的挺開心的啊，是不是恨不得自己能變成男兒身，或者是她們能變成公子哥？」
圓圓一臉無辜的看着他：「我是那樣的人嗎？」
見他眯着眼冷哼，趕緊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用力的親了兩口，嬌滴滴的撒嬌：「我只是慶幸自己能看透她們的陰謀詭計，要是你真的被她們玷污了，那我就閹了你。」
楚明睿聽她說這麼在乎自己，心裏倒是愉悅起來，嘴角也帶上笑意：「小醋罈子。」
圓圓嗔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的道：「要是你被別的女人碰了，我還能不在意，那我肯定不愛你，就因為我愛你，這才不願你碰別的女人。」
他第一次聽到她說『愛』自己，渾身上下就如同飄在雲端里一樣，手無意識的抱緊她，溫熱的呼吸，帶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清冽香味，輕輕地吹拂到她臉上，桃花眼裏帶着狂喜之意：「你再說一遍。」
瞬間她噤若寒蟬，周身僵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脫口而出這『我愛你』三個字。
她上輩子為了這『愛』字，卻遇上了不合適的人，蹉跎一生。
可是現在看着他緊張的眼神緊緊的盯着自己，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能愛的男人，他在自己被悔婚的時候，十里紅妝迎娶自己，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拼盡全力護著自己……
她明媚一笑，雙手圈住脖子，認真的道：「楚明睿，我愛你，我想和你一起度過每一天，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他俊顏舒悅開，宛若春風拂面的笑容：「圓圓，我也喜歡你。」
「喜歡和愛是兩回事，你可以喜歡你祖母，也可以喜歡你二叔……」
楚明睿哭笑不得打斷她的話：「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喜歡二叔。」
覺得她的小嘴讓自己又愛又恨，乾脆低頭吻住她，免得她在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好吧，他覺得自己只想聽她說愛自己，喜歡自己就好。
美妙的親吻的感覺，讓兩人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的一隻大手在她腰上往上游移，被回過神的圓圓一巴掌打掉。
她緋紅的臉上眼神迷離，卻急着他現在不能太累，嗔道：「你去書房忙你的去。」
他修長的手指在她的紅唇上抹過去，長睫毛像是微微在你心間上撥動，撩撥的人心口發癢，妖孽的桃花眼一眯：「我現在只想在你的身上忙個不停。」
圓圓乾脆伸手捏着他的手臂扭一扭，羞的滿臉通紅的輕輕淬他一口：「你可真是假正經，青天白日的什麼話也敢說。」
他笑着狡辯：「食色性也，我要是在床上一本正經，那豈不是委屈了你？」
兩人膩歪了好一陣，外面如意的聲音傳來：「世子妃，二夫人讓人把賬冊送來了。」
兩人這才趕緊分開，起身各忙各的。
上輩子的圓圓畢竟是學過企業管理，又自己辦過俱樂部，先前還管過阮府，心裏對管廚房還是有點把握的。
她讓人拿來算盤，自己開始算賬，把有不對的地方另外的記了下來。
楚明睿悠閑的半躺在羅漢床上，一邊看信件，一邊分神看着圓圓打算盤，從一開始生澀的噼里啪啦，到後來流暢的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
他平時看書信，想事情的時候，特別的討厭任何的聲音，可是在這一刻，卻讓他感覺到了家的溫暖。
……
皇宮裏，坤寧宮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着耀眼的光芒。
十多個太監宮女垂手而立在大紅柱子邊，柱上都刻着一條迴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金龍，和對面鳳嘯九天相互對稱，分外壯觀，這古色古香的格調，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
殿內的金漆雕鳳的寶座上，黃色鳳袍的皇後周清霜眼神漠然的掃過跪在下面的幾個女眷，閉上眼睛呼吸著龍涎香的特殊香味。
睜開眼睛落在邊上的小几上，看着金足樽，琥珀酒、碧玉觴、翡翠盤，真是食如畫、酒如泉；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
她起身看着自己費盡心思得到的坤寧宮，一步步的下了台階，腳上明黃色的繡鞋踩上了地上那玉指芊芊的手上，聲音清冷的道：「蠢貨，就因為你，害的本宮被皇上呵斥，害的林家現在被大家盯着，你怎麼不去死。」
林蔓玉自小因為長的像皇后，得了皇后的喜歡，雖說不是公主，可是活的比公主更愜意。
可是就是因為在皇宮遇到楚明睿救了自己的貓貓起，她就害了相思，總覺得他是最英俊的，自己讓人一查，就知道了他的身世，讓她覺得除去娘家不得力的圓圓很容易。
因此特別的關切楚明睿的消息，知道他為了救皇上受傷，也知道他們輕車簡騎的離開京城。
她不敢把這事和爹娘說，不過她哥哥的一個妾先前是他哥哥的貼身丫鬟，對她也很是殷勤，無意中看到她畫的楚明睿后，就想出了一個法子，讓她派人去弄死圓圓她們，再以救命恩人的姿態帶回楚明睿。
林蔓玉也覺得這法子好，只要那些討人厭的死了，他總歸還是要娶親，自己就有機會了。
她覺得自己派了這麼多人去，這件事就是十拿九穩，誰知道圓圓她們命不該絕，竟然被路過的鏢師救了。
最終查到了護國公府的頭上，娘很快就讓人處置了那妾，又對她關了禁閉。
這還是出事後，皇后第一次召她們母女進宮。
林蔓玉真的不是傻子，先前也只是被楚明睿迷昏了頭，現在聽到姑母這冷漠的聲音，覺得自己渾身發寒。
十指連心，手上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哭泣，卻用另一隻沒有被踩着的手抱着皇后的小腿，痛哭流涕：「姑母，是我錯了，是我被迷昏了頭，您再疼我一會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林清霜微微彎腰，白皙的手上戴着三個長長的護甲，她用護甲勾起她的臉，眼神就像蛇一樣的陰冷，唯一用力，就在她的下巴上落下了血痕：「你知不知道，本宮真的很想把你這蠢貨弄死，沒有腦子的人活着做什麼呢？嗯。」
林蔓玉自從出生起還沒受過這麼大的罪，這些天也真的把她弄怕了，苦苦哀求：「姑母，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邊上的林夫人得了三個嫡子，只有這一個嫡女，也是寵溺的如同掌上明珠，此時也忍不住求情：「姐姐，您就饒了蔓蔓這一遭吧，我已經關了她好幾天，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心裏卻暗自慶幸，自己先關了女兒幾天，要不盛怒之下的皇后，說不準還真的會要了女兒的小命。
又覺得皇后性子實在太涼薄，要不是她自己把女兒寵的無法無天，女兒又這麼敢做出那種事。
皇后看着林蔓臉色憔悴，整個人忍不住輕微的顫抖，這才轉身回到鳳座上，看着她們冷笑：「好，那本宮就在給你一次機會，等到正月十八，不管你們用什麼名義下帖子，要請到忠勇伯府的人，還要想法子攀上於家。」
林夫人猛然抬頭，驚訝的看着大姑子，小心翼翼的問：「皇後娘娘覺得我們林家的那個女兒嫁到於家好？於家兩位爺都沒有娶妻，這？」
「你想把庶女嫁到於家，也要看於家願不願意。」皇后的嘴邊帶着譏誚的看着她們，只需一個眼神，能讓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凌厲：「本宮告訴你們，要是林蔓玉你不能勾搭上於家的哪位爺，正月十九就是你的死期。」
她先前是喜歡這個長的像自己的侄女，也曾經真心的喜愛疼寵過她，可是自己一天天的老去，她卻越來越貌美如花，她心裏邪惡的那一面就讓自己想毀了她。
侄子身邊的妾就是她的人，她讓楚二爺藉著去尋世子說話的時候，就悄悄的給那妾送信，讓她在邊上敲邊鼓，一定要讓林蔓玉心神不寧。
所有的事情就按着她的想法來走，可是她本來是想要林蔓玉的小命，皇上卻話里話外的示意她把林家的嫡女和於家的順便哪位湊合在一起。
她瞬間明白了皇上查出是林蔓玉做下的錯事，卻要留她一命的原因。
皇上是想讓惠妃和於家疏遠。
自己和惠妃矛盾不小，要是自己的侄女嫁給了惠妃的前夫，或者前夫的弟弟，惠妃心裏肯定會有疙瘩，會慢慢的疏遠疼愛的如同親弟弟的於景誠。
林蔓玉咬唇看着她，見她眼裏的厭恨之色，心裏一顫，明白自己再也沒有拒絕的資格，留着眼淚應下：「是。」
林夫人臉色蒼白，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鳳座上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她的眼裏都是不容拒絕之色。
自己的女兒要是婚前失貞，就算嫁到於家，也會被人詬病，皇后真的好狠的心。
皇后看着她們的臉色，冷冷一笑，吹了吹自己的護甲，淡淡的道：「嫂子，你不要怪本宮心狠，你怎麼不想想我大哥後院的六個庶子都沒有活下來，你比本宮好到哪兒去？」
見她臉色難看起來，笑的愈發暢快，聲音卻越發的陰森：「你也不要以為讓你的小兒子去接觸三皇子的事情本宮不知道，你回去后，就知道我哥哥會怎麼收拾你了。」
林夫人的眼淚滾滾而落，渾身顫抖的磕頭：「皇後娘娘，那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妹妹的女兒和三皇子的小舅子有了首尾，這才讓您的侄子去喝一杯酒……」、
皇后自然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沒膽去討好三皇子，可是自己的兒子在大年初一就被皇上以伴駕之名留在長春宮，她心裏擔憂的時候，自己的親侄子竟然敢私下和三皇子的小舅子喝酒，她要是不敲打一下他們怎麼行？
她揮手示意宮女扶著自己起身離開，心裏覺得這林蔓玉蠢點也好，這於家到時候也會變得熱鬧起來，最重要的是皇上答應自己，只要自己把這件事做好，皇上就讓太子出宮。
這天下，其實哪兒都一樣，都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幾個是清高的不稀罕名利的。
正月十五的早上，楚明睿坐着馬車去了外面，明著是去拜訪太醫，暗着是去見於家大公子。
圓圓和曉玉還有曉蓮去了阮家拜年，吃了午飯後，又去了葛家坐了坐，送了禮物后，這才回府。
「世子回來了嗎？」圓圓一進門就問邊上的葛嬤嬤：「老夫人那邊有沒有什麼事？還有別的地方有沒有什麼消息？」
「世子還沒回來呢。」葛嬤嬤靠近她低聲道：「倒是二夫人今兒特意去大廚房告誡大家，要好好聽您的話。」
「她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圓圓倒是不意外她會麥好，哪怕暗着動什麼手腳，可是這明面上的事情確實做得漂亮，這下楚老夫人也會覺得這兒媳婦懂分寸，知道進退。
葛嬤嬤難掩關心的問：「主子您有沒有查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每個月都有一百五十兩銀子左右的損耗，」圓圓坐下后，很自然的看着她笑了笑：「都說水至清無魚，我不要她們的孝敬，只要每個月的損耗不超過三十兩就好。」
葛嬤嬤沒料到圓圓還真的查出來裏面的事，也能明白她自己的處境，也難得的笑了笑：「主子您什麼時候去大廚房見見她們？要不要趁機換了採買的人，或者是來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