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殘陽如血（4）
鼓聲驟然響起，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鳳凰山的方向衝去。
前方的步卒，早就退到官道的兩邊，空出了足夠寬的道路，讓騎兵衝過去。
等到騎兵衝進了鳳凰山，後方的步卒也跟隨身後，拚命吶喊，朝着鳳凰山的方向衝去。
從鳳凰山潰敗的軍士，被鼓聲震動，轉過身不要命的朝着前方衝去。
這是一股不一般的氣勢，讓人膽寒的氣勢。
高迎祥和劉哲等人衝鋒在最前面，他們的周遭是近百名親衛，他們的臉上，都帶着決絕的神情，義無反顧的朝着前方衝鋒。
官道上正在追擊潰敗流寇軍士的官軍軍士，顯然被這一幕震驚了，他們不由自主的扭轉馬頭，朝着後方迅速的撤離，至於說步卒，則是朝着官道兩邊的樹林拚命的跑去。
。。。
高迎祥不會管那些拚命撤離的步卒，他的目標是騎兵。
步卒只有兩條腿，根本不可能跑多遠，收拾了騎兵，轉身過來收拾步卒綽綽有餘，而且這樣作戰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一旦騎兵潰敗，步卒多半會投降。
不管怎麼說，官兵的素質還是強於農戶的。
官軍撤離的速度很快，動作也很整齊，高迎祥率領的老營軍士，一時間還沒有追上。
疑問也就是瞬間消失，高迎祥沒有懷疑，更快的催動戰馬，朝着前方追去。
。。。
廖文儒舉起了手中的鋼刀，身邊的傳令兵，迅速舉起了手中紅色的旗幟。
流寇距離鳳凰山中的平壩谷不遠了，他們拚命的追擊，根本就沒有關注周遭的一切。
平壩谷是鳳凰山中最為令人稱道的所在，位於丘陵之中，卻是一大塊的平地，來到這裏的文人墨客，號稱這裏可以容納十萬人。
對於作戰的大軍來說，平壩谷是最佳的伏擊地點，進出的官道，由狹窄變為寬闊，進入這裏的軍隊，會以最快的速度扎堆。
率領騎兵撤離的是牛犇，他很清楚如何把握時機，拜託流寇的追擊。
。。。
前方就是平壩谷的官道入口，沖在最前面的牛犇一聲怒吼，突然加快了速度。
身後的軍士，同樣怒吼，胯下的戰馬瞬間加速，沖向了平壩谷。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就是追擊的流寇，前面正是高迎祥等人。
牛犇將撤離的速度，把握的爐火純青，其實他率領的三千軍士，全部都是騎兵，其餘的戰馬，全部都集中在官道兩邊的樹林之中，不過騎馬進攻的只有五百軍士，一方面這些騎兵能夠快速撤離，將高迎祥等人引入平壩谷，另外一方面，剩餘的兩千五百騎兵，有重要的作戰任務，他們要直接進攻流寇的糧草隊伍。
至於說圍堵流寇的任務，牛犇就不需要操心了。
沖入平壩谷之後，牛犇絲毫沒有減速，朝着遠處出口的方向而去，他和所有人的速度，已經提到了極致，他們的身邊，出現了呼呼的風聲。
牛犇的任務已經圓滿的完成，他的速度控制的爐火純青，距離追擊的高迎祥等人不遠，讓高迎祥麾下的流寇無法傷到他們，同時又讓高迎祥等人拚命的追擊。
接下來，就是登萊新軍對流寇毀滅性的打擊了。
牛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他不辱使命，完成了這個可謂是最為艱巨的任務。
。。。
高迎祥等人沖入了平壩谷。
追擊的隊伍，自然而然的散開了，突然沒有了丘陵，面對一大片的空曠地帶，人的心情是不一樣的。
沒有懷疑，高迎祥依舊執著的往前衝鋒，他身邊的劉哲等人，更是大聲的吆喝，在他們看來，官軍是不要命的逃，不可能堅持多長的時間，至於說前面的官軍速度飛快，也許是被磔一大塊平地所刺激。
追擊的老營軍士，全部都進入了平壩谷。
緊跟其後的步卒，好似打了雞血，不少人居然也接近了坪壩營的官道入口。
最前面的高迎祥等人，已經能夠看清楚平壩谷前方出口處的官道。
。。。
「轟、轟、轟。。。」
炸雷般的聲音突然響起，高迎祥胯下的戰馬，驚得高高揚起了前蹄。
高迎祥拚命的抓緊韁繩，身體緊貼著馬背，才沒有滑落馬背。
不少猝不及防的軍士，被驚厥的戰馬甩下了馬背。
驚魂未定的高迎祥，終於扭頭看向了身後。
令他震撼的一幕出現了。
不斷落下的炮彈，在密集衝鋒的隊伍中瞬間爆炸，一些軍士隨着爆炸聲，被掀到半空之中，落地的時候已經是血肉模糊，身體殘缺，一動不動，更多的軍士，慘叫着倒下，在地上掙扎，他們中間不少人，胳膊和大腿都看不見了。
高迎祥知道火炮，特別是紅夷大炮，那是義軍的剋星，如果義軍進攻的城池，城牆上面有火炮，則義軍一般都不會強行攻城，那意味着慘重的損失。
不管是紅夷大炮，還是火炮，發射出來的都是實心彈，每一發炮彈都會形成一個血槽，炮彈所過之處，幾乎沒有人生還。
半空中呼嘯落下的，應該是炮彈，也就是火炮發生的炮彈，可是這些炮彈完全不一樣，落地就爆炸了，讓人沒有躲避的餘地。
身邊的劉哲，拚命的大聲呼喊，可惜他的呼喊聲音，被炮聲完全淹沒了。
一發炮彈在不遠處爆炸，親衛撲過來護住高迎祥，近十名親衛，在爆炸聲中倒下了。
高迎祥臉色突然煞白，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完全明白了，這才是官軍真正的伏擊，前面那些撤離的官軍，不過是將他和老營軍士引入到這一片空曠的地帶。
拚命咬着牙關，高迎祥沒有猶豫，繼續朝着前方不遠處的官道出口方向而去，這個時候後退是不行的，唯有衝出去，前方的官道肯定變得狹窄，火炮的作用將被限制。
這個時候，高迎祥依舊想着擊敗官軍，在他看來，官軍擁有火炮是正常的，這裏畢竟是南直隸，滁州距離南京府城不遠，也會官府調集了部分的火炮，用來抵禦他率領的義軍。
沒有撤退的命令，一些軍士跟隨朝着平壩谷前方官道出口的方向衝去，而進口的方向，大量的步卒湧入進來，早就堵住了撤退的官道。
「嗖、嗖、嗖。。。」
無數的火箭，從前方官道出口的方向呼嘯而來。
火箭落地之後，同樣發生爆炸，雖然威力小了很多，可是被火箭擊中的軍士，無一生還。
高迎祥躲過了一枚火箭，拚命的拉住了韁繩，他身邊的一名親衛，被火箭擊中，爆炸聲出現的時候，這名親衛甚至沒有慘叫的時候，倒下馬背。
。。。
密集的炮彈在周遭爆炸，一股股血腥的味道升騰起來。
高迎祥的眼睛紅了，身邊的親衛不斷的倒下，平壩谷中間的軍士，神情已經變得恍惚，他們周遭不斷有人被炸飛，殘缺的肢體落下，半截的軀體到處都是，義軍軍士什麼時候見過這一幕，他們被磔殘酷的景象刺激，快要綳不住了。
高迎祥終於清醒了，不能繼續衝鋒，必須要迅速撤離，否則大軍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撤退、撤退，撤離鳳凰山。。。」
高迎祥拚命的呼喊了，他身邊的親衛，也拚命的呼喊。
可惜，他呼喊的聲音，沒有絲毫的作用，被炮彈炸的發懵的軍士，茫然的看着四周，根本不知道撤離，最慘的是那些進入平壩谷的步卒，他們被炸的神情恍惚，不由自主朝着出口官道的方向涌去，沒有人指揮的他們，擁堵在官道的出口方向，擠壓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在擠壓的過程中倒下了。
步卒擁堵了出口，騎兵根本無法衝過去。
。。。
炮聲停止。
「咚、咚、咚。。。」
密集的鼓聲響起，平壩谷開始了震顫。
一排排的騎兵，從遠處的丘陵、官道的出口方向衝過來，他們穿着紅色的軍服，遠遠看去就是飈飛的火箭。
「唰、唰、唰。。。」
黑壓壓的箭雨瞬間出現，慘叫的聲音終於出現。
被弓箭射中的軍士，倒地哀嚎打滾。
。。。
高迎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忘記了指揮義軍軍士作戰。
這究竟是哪裏來的官軍，氣勢如虹，根本不是他麾下義軍軍士可以抵抗的，這些朝廷官軍的氣勢，超過了北邊的邊軍，超過了曹文詔率領的關寧鐵騎，他們的行動整齊劃一，一邊飛奔一邊嫻熟的拉動手中的弓箭，無數的弓箭呼嘯而來，更多的慘叫聲出現。
義軍軍士終於崩潰了，他們開始了潰散。
。。。
「闖王，我們護著您撤離。。。」
身邊劉哲近乎怒吼的聲音，讓高迎祥清醒了，他看了看周遭，剩下的親衛全部都在身邊。
「撤什麼撤，跟着我殺官軍。。。」
「闖王，您快撤吧，官軍有準備。。。」
劉哲還沒有說完，高迎祥緊拉戰馬的韁繩，朝着前方衝去，劉哲跟着衝上去，其餘的親衛，也跟隨衝上去。。。
。。。
吳宗睿站在丘陵之上，手持單筒望遠鏡，一動不動的看着平壩谷的方向。
當他放下單筒望遠鏡的時候，臉上隱隱有失望的神情。
「可惜，如此完美的籌備，沒有完全用上，流寇的戰鬥力也太弱了。。。」
天色略微有些暗了，天邊的太陽已經不是那麼刺眼，變得火紅。
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