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毫不畏懼

第39章 毫不畏懼

林宗平的臉色有些發白,坐在一邊,低着頭不說話,戴明傑的臉上則是帶着愧疚的神情,默默的看着萬時華和徐世溥。

坐在中間的吳宗睿,臉色平靜,展現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吳宗睿所說的話語,還是傳出去了,儘管戴明傑一再的強調和囑託,這些話語不能對外說,可林宗平還是沒有忍住,與徐世溥相遇之後,爭論之中不小心說出了這些話語。

「吳兄,你還年輕,若是專心鄉試,暫不願意加入豫章社,我等也無話可說,可你說出的那些話語,我等實在不能苟同,閹黨人人得而誅之,你居然為他們說話,這等的話語若是傳出去了,你可知有什麼後果嗎。。。」

萬曆十七年出生的萬時華,已經三十八歲了,有着頗多的見識,雖然與吳宗睿僅僅見面一次,可他對吳宗睿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覺得年輕的吳宗睿一定大有前途,假以時日加入到豫章社之中,必定壯大豫章社的聲勢。

對於林宗平,萬時華倒是真的看不上,儘管對待林宗平的時候,徐世溥的態度不是很好,表現冷淡和高傲,但這裏面也有林宗平性格冷淡孤傲的緣由,兩個性格都有些高傲的讀書人撞到了一起,結局必定不令人愉快。

與徐世溥再次發生爭論的時候,林宗平說出來的話語,讓萬時華頗為吃驚,也正是如此,他異常冷靜的詢問了,最終得知這些話是吳宗睿說出來的。

萬時華與徐世溥不一樣,他不會劈頭蓋腦的批評這樣的話語,其實仔細想起來,這些話語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過豫章社容不得這些話語傳播出去。

「萬兄,不要說那麼多了,吳宗睿,你說出來的這些話語,就是大逆不道,凡是支持閹黨之人,都是我豫章社的敵人。。。」

看着氣勢洶洶的徐世溥,萬時華有些惱火,來到醉仙居客棧之前,他一再告誡徐世溥,不要感情用事,說話要注意語氣,想不到徐世溥還是揮舞起了大棒。

要知道吳宗睿豈是懦弱之人。

果然,吳宗睿臉色變了,他冷冷的看着萬時華與徐世溥。

「怎麼,豫章社準備找我吳某人算賬嗎。」

「你。。。閹黨作惡多年,不知道殘害了多少人,你身為讀書人,居然為閹黨說話,還敢如此的大言不慚,豫章社當然要痛批你這樣的讀書人。。。」

「哦,不知道我說了什麼話,需要讓豫章社來痛批。」

「看樣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我就和你說說。。。」

徐世溥揮舞著袖子,開始了義憤填膺的陳述。。。

在這個過程中,吳宗睿偶爾看看始終低着頭的林宗平,內心愈發的失望,他本來以為林宗平也就是性子高傲了一些,還屬於可交往之人,現在看來,林宗平氣量狹小,夜郎自大,遇事不冷靜,真正闖禍之後,又自然的選擇迴避。

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有什麼出息。

也難怪林宗平雖然有着廩膳生員的身份,卻沒有能夠加入到豫章社。

。。。

徐世溥終於說完了,臉色還是通紅的。

徐世溥批判吳宗睿主要是三個方面,其一是吳宗睿將豫章社與閹黨相提並論,其二是吳宗睿將痛批閹黨之人視為別有用心之人,其三是吳宗睿不僅不敬重豫章社,對太倉的應社與張溥等人,也不尊重。

這三個方面的「罪狀」,吳宗睿不可能完全承認,他提出的觀點和認識,符合辯證法,任何的事情都有兩面性,最終需要看的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再說面對任何的事情,都要認真分析總結,總結其優點,摒棄其不足,如此社會才能夠進步,每個人也才能夠進步。

哪怕是面對閹黨,也是如此,至少魏忠賢掌握權力的時候,體察老百姓的苦楚,一直都沒有增加普通農戶的賦稅,相反對於商賈以及地主官僚集團,則不是很客氣,徵收了不少的賦稅,魏忠賢這等的做法,在徵收商貿賦稅方面,做出了一定的探索。

明末的情況,與明初有了很大的不同,當初朱元璋不注重商貿賦稅,那是因為明朝剛剛建立,商貿尚不發達,天下普遍凋零,必須以農業為主,讓老百姓有糧食吃活下去,可兩百餘年之後,商貿已經大發展,在南方富庶的地方,其產生的財富甚至超過了農業生產。

如此情況之下,收取商貿賦稅,那是大勢所趨。

從這個方面來說,魏忠賢做的是不錯的,儘管其手段不大好,而且下面普遍存在貪墨的情況,反觀東林黨,在這方面是橫加干涉,決不允許增加商貿賦稅,甚至不允許徵收商貿賦稅,而將所有賦稅都壓到了農戶的頭上,一方面導致了國家財政的貧困,另外一方面導致了赤貧農戶大規模的造反。

「你說完了嗎。」

吳宗睿看着徐世溥,同樣不客氣的開口了。

「說完了,我這樣說算是客氣的,請你就這些話語作出解釋。」

「解釋,我給你解釋什麼,你是什麼人,刑部尚書,還是大理寺卿,是代表官府給我吳某人定罪,需要我做出呈辯嗎。」

「吳宗睿,你這是強詞奪理,就你這等的態度,我說你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啪。。。」

吳宗睿用力拍了桌子,站起身來了,手指徐世溥開口了。

「徐世溥,做人不要太狂妄,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想天啟六年之時,張溥寫下了《五人墓碑傳》,點名批評閹黨,閹黨如此的狂妄,也不敢說張溥是亂臣賊子,想不到你區區一個生員,比閹黨還要狂妄,因為他人的幾句話,張口就是亂臣賊子,扣下了天大的帽子,你這等的讀書人,若是高中進士,入朝為官了,豈不是會以言知罪,亂了朝政。」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是最為簡單的道理,細數千年來的王朝興衰史,貞觀之治的唐太宗,從諫如流,為大唐興旺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商紂王阻塞言路,導致國破家亡,身為生員,你連這等的道理都不明白,還敢在這裏大言不慚,我都不好意思替你羞愧。」

「你沒有資格和我說話。」

。。。

看着身體顫抖、臉色發白的徐世溥,萬時華連忙再次站起身來,拉住了徐世溥,面對吳宗睿開口了。

「吳兄,不要激動,世溥兄口不擇言,說出不妥的話語,還請吳兄諒解,其實我們今日來,也就是聽聽吳兄的解釋,沒有其他的意思。」

吳宗睿看了看萬時華,略微的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萬兄,你們今日來,想着質詢我吳宗睿,就算是我內心不舒服,也要詳細解釋,讀書人之間本就應該相互交流,就某些認知達成共識,就算是不能夠達成共識,保留各自認知的同時,也要尊重他人的觀點。」

「不過你們若是想着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想着憑藉豫章社來打壓吳某,我可以明確的說,我毫不在乎,俗話說得好,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既然萬兄想着聽我的解釋,那我就簡單的說說。」

「不管是豫章社,還是太倉的應社,都不是神明,普天之下並非應社和豫章社的沃土,學術上面的交流,牽涉到朝政,這無可厚非,但想要所有讀書人都遵從某一種觀點,這本來就是可笑的,事情總是在變化的,譬如說一個人,小的時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數年之後無法穿了,因為身體長高了,若是強行穿着小時候的衣服鞋子,那豈不成為笑話。」

「說到閹黨,大都是人人得而誅之,不過閹黨掌控權力數年,難不成一件好事情都沒有做嗎,我覺得不可能,要說閹黨禍國殃民,做盡壞事,這些我也是認同的,但若是有人擼起袖子大批特批閹黨,控訴閹黨全部都做的是壞事情,到也未必,若真的有此等的人,我只能認為是別有用心。」

「我無意評論豫章社,或者說是太倉的應社,但我有必要提醒萬兄,萬兄是豫章社的盟主,若是想着讓豫章社獨步天下,或者是唯我獨尊,只要有不合乎豫章社認知的觀點,就毫不留情的打壓,甚至將這些讀書人譽為亂臣賊子,那我說的不客氣一些,豫章社若是按照此等的趨勢發展下去,倒是真的可能變為亂臣賊子。」

「豫章社在江西讀書人心目之中,有着很高的地位,正是如此,萬兄才需要更加的謙虛謹慎,維護豫章社的名聲,若是按照剛剛的態勢去擴大豫章社的影響力,或者是無限度的抬高豫章社之威望,只怕最終適得其反。」

「該說的我都說了,萬兄若是沒有其他的事宜,今日就到此為止。」

。。。

萬時華的臉色有些發白,吳宗睿的話語,讓他無法反駁,說不出話來,儘管有些話他聽着也不舒服。

徐世溥還準備開口,被萬時華拉住了,且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今日出現這樣的局面,就是因為徐世溥的不冷靜,想想在滕王閣的時候,徐世溥已經被吳宗睿警告,沒有吸取教訓,還拿出與之前一樣的態度,肯定是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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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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