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歐尼醬

傻子？

還是天才？

反正他一直都是獃獃的，媽媽說他是在思考，爸爸對他的行為不做評價，她倒是一直都很好奇、很不明白。

「歐尼醬。」

因為是最親近的存在，所以她一直粘着他，想要和他一起玩、想要和他的關係變得更好，但他一直都不說話。

像是個提線木偶，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拉着他去哪兒他就跟着去哪兒，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也不是完全沒反應。

有時候遇到一些被人欺負的情況，他就會擋在她的面前，擋住所有傷害她的東西，然後把欺負她的人揍一頓。

但別人欺負他的話，他卻依舊沒有反應。

很奇怪。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就輪到她來保護自己的歐尼醬了，雖然到最後都會演變成歐尼醬去把那些人都揍一頓的情況。

然後，就真的沒什麼人願意和他們一起玩了。

沒關係。

因為有歐尼醬就足夠了，因為歐尼醬會保護她的，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會一直、一直保護她的，因為媽媽說了，他和她，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最喜歡了！」

每次媽媽問起的時候，她總是這麼回答，雖然歐尼醬總是獃獃的、雖然歐尼醬總是不說話，但他會保護她。

這就夠了。

而且，沒有朋友、不和別人交流，這樣或許更好，因為這樣歐尼醬就只會和她在一起、只會是她一個人的。

他們也會一直在一起的，永遠都不會分開。

永遠。

是的，原本她是這麼想的。

但是……

六歲那年的某一天，在大型商場購物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持刀的壞人，看到人就一刀下去，或許是個瘋子吧。

很不幸，她出現在壞人的攻擊範圍內；很幸運，歐尼醬一如既往地擋在她的面前，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她。

但他卻受傷了。

是的。

雖然之前一直能夠把那些欺負她的孩子打得很慘，但他畢竟也只是一個孩子，和一個瘋狂的大人比起來，有着很大的差距。

鮮血。

猩紅的鮮血，不斷從他的身上流出來，但他死死地抱着那個瘋子，兩個人摔倒在地上，不管那個瘋子怎麼掙扎，都沒辦法爬起來。

警察來了。

然後醫生也來了，他被緊急送往醫院，因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爸爸、媽媽、還有他和她的血型，都讓醫生過目。

「咦？」

醫生似乎感到奇怪。

「這是你們領養的兒子？」

「領養？」

「不是嗎？不管怎麼看，你們夫妻兩的血型都是沒辦法生出這個血型的孩子的啊！」

「……」

沉默一會兒。

然後讓醫生儘快去救助她的歐尼醬，爸爸媽媽卻在那裏說着什麼，最後還吵了起來，似乎都很生氣的樣子。

「早就覺得奇怪了，黑髮黑瞳的……這不是我們的孩子吧。」

「啊？難道你是在懷疑我嗎？」

「沒有，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可能是當時在醫院出生的時候抱錯了，應該聯繫當初的醫院調查一下。」

「沒有報錯，也不需要調查，他就是我的孩子，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絕對不會有錯的！」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

「沒有為什麼。」

「你……」

「……」

她躲在一邊，看着爸爸媽媽，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從對話上來看，似乎是在說歐尼醬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不會的。

歐尼醬就是歐尼醬，不會有錯的。

她想着。

然後轉身，想要跑去歐尼醬的病房，但剛一轉身，就看到站在身後的歐尼醬，臉色蒼白，身上穿着病號服。

他也聽到了呢。

「歐尼醬？」

她弱弱地叫了一聲，但他依舊沒有回答，看起來和平時一樣，但又感覺和平時似乎有所區別，讓她有點害怕。

「歐尼醬……歐尼醬沒事了嗎？」

「……」

歐尼醬？

哥哥？妹妹？

他看向她。

那邊在爭吵的是他的「父親」和「母親」，眼前這個小姑娘則是他的妹妹，他和他們，應該是一家人來着。

可惜並不是。

也是呢。

畢竟他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鬼魂，不知道為什麼鑽入媽媽的肚子裏，然後很神奇地被她生下來，重獲新生。

新生。

這似乎是他的名字呢，還是「母親」幫他取的，雖然似乎一直都沒有什麼人叫過，畢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但這已經無所謂了。

要說的話，他的真名並不是這個，父親、母親、妹妹也和他沒什麼關係，可以確認的是，他並不屬於這個家。

甚至可能不屬於這個世界。

「呼……」

或許是嘆口氣，又或許是鬆口氣。

「歐尼醬……」

她一直看着他。

不知為何，突然間她就有一種感覺：或許，歐尼醬不會繼續陪着她長大、也不會一直一直地陪着她了。

「歐……」

「歐尼醬？誰是你的歐尼醬啊！」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這似乎是唯一的一次回應她，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讓她感到害怕，伸出手想要抓着他。

但被他一巴掌拍開。

「歐尼醬……」

「我不是你的歐尼醬，你也沒有什麼歐尼醬。」

他看着她。

她的眼神中滿是害怕和慌亂，還有委屈，眼淚不停地打轉，隨時會決堤而下的樣子，他的眼神中卻充滿決絕。

比起以前，好歹變得會說話了、眼神中也多了些神采。

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歐……」

「再見了。」

他轉身離開，只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她愣愣的。

然後，似乎突然間反應過來，抬起腳就追上去。

「歐尼醬！」

追趕着、哭喊著，但那幼小的、看起來有些瘦弱的身影，卻很快消失在視線里，或許永遠都追不上、抓不住。

醫院門口。

外面人來人往的，有很多小哥哥、小姐姐，她的歐尼醬卻已經不知所蹤，聽到動靜的父母也已經追上來了。

還有醫生。

「病人不見了。」

醫生有些着急、又有些驚訝的樣子，那個小男孩似乎是自己離開的，明明都失血過多昏迷了，到底什麼情況？

那孩子到底又是什麼來歷？學園都市跑出來的能力者么？

「美琴。」

媽媽蹲下來，把她抱在懷裏。

「媽媽，歐尼醬、歐尼醬他……」

「知道了，媽媽知道了，沒事的，乖，沒事的。」

媽媽安慰着她。

然後，抬起頭四處看了看，卻始終沒能在擁擠的人群中找到那個孩子，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該怎麼找呢？

「美鈴……」

父親看着她們，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沒能說出來，現在也不是討論那些事情的時候，找到孩子要緊。

讓醫院幫忙，也打電話讓警察幫忙。

媽媽卻一言不發的。

許久。

「美琴，我們回去吧。」

「媽媽？」

「回去吧，說不定歐尼醬已經先回家了呢，就算沒有，只要家還在那裏，他遲早會回來的，和媽媽一起等吧。」

「嗯。」

她點點頭。

然後和媽媽一起離開，留下父親一個人在那裏和醫院、和警察溝通，如果快一點的話，還是可以找回來的吧。

但媽媽卻不報多少希望。

那孩子……

終究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呢，也是為了不想讓他們夫妻倆吵架，所以才會離開的吧，但離開之後，他又能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