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尾聲

回到上海后，城城很少接近中山公園那個地方。

米易說想回去看看的那間酒吧，她也忘記了如何走，地址在哪裏。米易是個心細的人，如果是她，應該會記得。

再後來，人們越來越習慣，在大白天，坐在某個酒吧門外，喝上兩杯。

她再遇到菲菲，是在茂名路附近，思南公館那邊。

菲菲在和兩個漂亮女孩吃飯，菲菲在看到她時，她也看到了菲菲。兩個人默契地，相視一笑。菲菲交待女孩兩句，走到她這裏，坐下，看着她笑：「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城城笑，手撐著頭，點點頭。

見到舊人，所有的記憶都會被牽引出來。

……

那晚，米易追上她，其實城城從始至終都知道。

米易和她要手機號，倒讓她意外了，從米易給她酒，陪她在卡座里干坐着，到後來去洗手間的路上，從洗手間出來，有很多機會要。城城也做好了準備，說什麼話回絕。這麼多單獨相處的時機，小姑娘都沒好意思開口。

怎麼反倒對着一卡座的陌生人，忽然敢說了？

「你……有手機嗎？」米易過於緊張，導致語無倫次，最後一咬牙，鼓足勇氣問出來，「我是想說，你能給我手機號嗎？」

在座人全和城城打過交道，一見這場面，全都笑了。

「姑娘，她是直的，」haku笑着替城城解釋，「就是來當冤大頭，陪我們喝酒聊天的，手機號碼什麼的，就別要了。」

「你可以努力一下，」麥子最愛看熱鬧，在一旁攛掇這個小姑娘，「多少人想把她掰彎，都沒成功，你可以試試運氣。」

米易臉漲得通紅，滾滾燙。

剛才放下手包的菲菲，看到這一幕笑了：「麥子，這就是你不對了。不要把這種事當開玩笑，把直的掰彎是要負責一輩子的，要不然就是在坑人。」

菲菲認真勸告米易：「這種事，可不是用來玩的。」

菲菲讓人倒了兩杯酒，要和城城喝酒：「久仰大名，北京城來的城城。」

「一樣，」城城接了酒杯，和菲菲一碰，「聽說你好久了。」

菲菲其實是在幫米易化解這段尷尬。她們喝酒，米易可以趁機離開，保全面子。然而米易還是固執地站在原地，聽着她們寒暄喝酒。

「手機給我。」城城忽然說。

米易一愣，沒反應過來。

「我說的不是號碼，是手機。」城城又說。

米易立刻從背帶褲的前兜，掏出手機，雙手遞給城城。

城城快速輸入了一串號碼，還給米易。在眾人起鬨的聲音里，她從身後推了下米易的後背，讓小姑娘快回同學堆里去。

「假的，不用打了。」她耳語。

米易聽懂了，目光閃爍著，在舞池照過來的燈光下，不甘心地看着城城。

城城和她對視着。

忽然一笑，手伸到米易手臂左側，拉起滑落的肩帶，給她重新穿好背帶褲。這下子，米易不鎮定了，臉一下紅了：「你……少喝點兒。再見，下次見。」

米易跑回去，穿過兩個卡座的過程中，還險些撞上人。

幸好，這裏人互相都是朋友，毫不計較，還讓小姑娘當心點兒，別摔了。

後來，那晚城城都沒回到自己的卡座，一直陪麥子和菲菲玩骰子。

她是玩骰子的好手，斗無不勝。

那晚，大家都喝了不少，喝到後頭，全high了。但城城還記得，那個穿着背帶褲的小姑娘是何時走的，走得時候，在同學堆里，往這裏張望了兩次。

……

兩人聊了會兒，自然會說到舊人。

「你後來還見過誰嗎？」菲菲問。

「你想問誰？」城城笑着反問。

「那個……喜歡你的大學生，臉嘟嘟圓的那個。」

「背帶褲。」

「對，haku一直叫她背帶褲。你倆後來有聯繫嗎？她真是挺喜歡你的。」

城城手撐著頭，沒吭聲。

後來，又搖了搖頭：「好久沒聯繫了。」很多年了。

在你離開那年——

那年，是哪年來着？我好像忘了，是真忘了。

我是這麼想的，你看，人活一輩子，反正挺短的。忘記這輩子的終點，自然就連到下輩子了。像沒有離開過，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