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普通人

「我明白了。」

陳烈依舊是死水般平靜的語氣，平靜的讓對面的普馬大師心裏都有些發寒。

「這一切聽上去很匪夷所思，但我相信，根據現有的線索，陳烈閣下你能判斷出我所言非虛。」

普馬大師抬眼看向陳烈，半分沒有可能會被斥為荒謬的擔憂。

「你說的是真的。」

陳烈做出了判斷，不僅是因為普馬大師所說的一切邏輯上的合理，以及眼下收集到的線索——就像一層模糊的玻璃被拭去上面的迷霧一樣，從陳烈回到雪原，或者說取回自我意識回到現實之後，他本身也就越發接近真相。

先是感知到身體強度的真實變化，再是對自身能力認識的越發清晰，然後是剛才身體產生的變異，彷彿隨着這一切被揭開，一直束縛著陳烈的鐐銬也被去除了，他慢慢感受到了被普馬大師稱為「病毒」的那種力量。

是否是真的病毒陳烈不得而知，但他對自己此時的狀態認識的已經很明確了，身體殘留的記憶也不斷在腦海中翻騰。

失去意識、被泡進營養液、營養液中被加入各種奇怪的東西、遭受機器的調試、被放入圓環一樣的飛升裝置中央、覆蓋整個最終試驗場地的藍光、暴走、屠戮、吞噬、變化、毀滅……！

一點點的，從陳烈吸入那瓶藥劑后開始錯亂的記憶，被修正被找回，他「回想」起了自己曾做過的事。

沒錯，他就是「惡魔」，他就是吞噬了五萬多人的怪物，他就是把失落世界和零號基地一同毀滅掉的罪魁禍首。

他……就是母體。

陳烈已經能夠感受到那種力量，完全有別於暗勁、不需要調集什麼生命能量彙集什麼暗勁，本能一般的揮灑身軀就彷彿無窮無盡的力量。

儘管，一種力不從心的憋屈感也油然而生，彷彿有力試不出來一樣，彷彿一個人被繩子捆縛住了手腳一樣。

也是，畢竟被割裂出去了一個半身啊！

根據「回想」起的一切，和對自身力量的認知，陳烈能夠分辨出普馬大師說的並非謊言或者妄想，雖然不敢篤定一切真實如此，但事實如此也絕不奇怪。

「不過，你還有沒告訴我的東西吧？」

陳烈的眸子轉到普馬大師臉上，漆黑深邃的瞳孔不知何時泛起一抹危險的血光。

「比如，和我同為母體的那位武神，他做了這麼多詳盡的安排，理論上，應該萬無一失了吧？」

陳烈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完全不像笑容的笑容，和兩分好奇。

「明明他只需要靜待變成怪物的我用五萬人作為養分完成作為母體的進化，然後徘徊在這沒有生命跡象的雪原上直至喪失活動力不得不安靜下來沉眠，最後來收割毫無反抗之力的勝利果實就可以了……事情應該像這樣發展的，我應該早就在那場實驗中死掉了才對……」

普馬大師沉默著，傾聽着，沒有為陳烈肆意宣洩的威脅殺意而露出任何動搖。

陳烈不滿的咂咂嘴，繼續說了下去：「可為什麼應該被抹殺掉意識的我，卻是陷入了一場虛幻而真實的夢境呢？為什麼我又突然從夢境中清醒並找回了自我呢？你應該知道的吧？」

陳烈對此確實很好奇，意識到並掌握了目前作為「母體」的力量后，他不得不承認武神的計劃沒有漏洞，雖然還是弄不懂飛升裝置的原理，但一切這樣順利進行下來，他絕沒逃脫可能才對。

陳烈恍惚間都還記得，在飛升裝置上，那場最終實驗中，他昏迷的精神和意識瞬間被暴漲的身體強度帶來的暗勁自然擴充給撐爆，旋即又被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身體本能淹沒的無力和脆弱……那種衝擊，任是意志再堅韌也絕不可能抵擋，因為，「量」差的太遠了。

在絕對的量級差距面前，「質」再高的堅韌意志都沒用，更別說這股力量的「質」絲毫不遜色。

但是，有什麼幫助了他，有什麼給他填補了大量缺口，幫他補足了「量」……同時，也把他拉扯進那個仿若真實的虛幻世界中。

而在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有機會幫他呢？

「沒錯，是我做的。」

普馬大師乾脆的承認下來：「得知武神的計劃以後，我就一直在籌謀如何破壞他的陰謀，我想毀滅他，他的誕生是個錯誤，本來我期待有天他會自我毀滅，但這個計劃如果成功，武神將成為永久籠罩在這個世界的陰影。所以，我必須想辦法破壞這一切。」

「……謝謝！你是怎麼做到的？」

陳烈沉默兩秒鐘，普馬大師坦誠的態度讓他收斂了心中幾乎壓抑不住的暴戾情緒，誠懇道謝，不管普馬大師是出於什麼目的做了這些事，但他無疑是救了陳烈一命。

不過，陳烈還是忍不住好奇。

普馬大師深深的看了陳烈一眼，難得的露出兩分沉重和悲痛。

「雖然當初為了讓你作為母體被寄生，武神的力量削弱了很多，但依舊強的可怕，正面對敵我只會毫無意義的死亡。」

「所以，我選擇先放任他的計劃，並決定在有把握涉及到關鍵點時再出手。為此我需要加入到這個計劃中，我用一種特殊的方式殺死了我身上所有的病毒，重新變回一個普通人防止武神察覺到，成功混入了失落世界。」

陳烈吸了口涼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普馬大師。

難怪這位老人看上去如此蒼老，一點也不像是活了四百多年的武神的分裂體！

按理說，普馬大師作為病毒分裂體，雖然陳烈不懂它是怎麼從一塊兒拳頭大的病毒組織逃出地底，並變成普馬大師的，可作為病毒衍生體，普馬大師理應也是長生者才對。

但在這般近的距離相處了這麼久，陳烈早就發現，普馬大師的身體是貨真價實的完完全全的人類，身上沒有半點病毒的痕迹，就連外貌和年齡也不像是擬態后虛假的狀態。

原來，他主動放棄了強大的力量和長生，成為了一個普通人。

這種狠心和毅力，不由得讓陳烈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