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一更)

第一百一十章(一更)

葉香茗昏迷數日,其實渾身無力,但乍然到了陌生的地方,面對的人又是天不絕,他那一張看起來就冷硬得不近人情的臉讓她沒的選擇,於是,她站起身,只能跟上他。

出了房門,便是青山綠水,一排排房舍,以及處處桃花香。

葉香茗四處望了一眼,知道這裏不是西南境地,在西南,沒有這樣的地方,而且西南的桃花也早已經開敗了,而這裏遠遠望去,漫山遍野都是桃花,且花枝繁盛,風中都帶着桃花香味。

這種桃樹,似不是尋常桃樹,這異常的桃花香似隱約帶了絲葯香,顯然桃樹是用藥水餵養的,估計四季常開不敗。

天不絕見葉香茗沒跟上,回頭瞅了他一眼,不滿地喊,「還不快跟上!」

葉香茗只能收回視線,快步跟上天不絕。

今日未行針,蘇子斬穿了一件寬鬆的軟袍,半靠着靠枕坐在床上,青魂立在他身前,蠱王入體,使得他周身不再有冰寒和冷意,卻另有一種難言的靜寂。

天不絕踏進房門,瞅了蘇子斬一眼,對他說,「準備好了沒有?我將她弄醒了,這就讓她來給你解蠱媚之術。」

蘇子斬平靜無波的目光瞅了眼跟着天不絕走進來的葉香茗,聲音如古井,不起半絲水紋,「你如何給我解蠱媚之術?」

葉香茗進了屋中后,一眼便看到了半靠着靠枕躺在床上的蘇子斬,緋紅軟袍,襯得她清俊絕倫的容貌更顯蒼白,白得近乎剔透,他安靜地躺在那裏,眉目沉寂,孱弱卻無人敢忽視和小視。

她愣了一下神,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太子云遲要殺我,我還不想死,所以,知曉闖入蠱王宮奪蠱王的人是臨安花顏,便以解她想救之人的蠱媚之術為由,交換活命的機會,花顏自然答應,她答應了,太子殿下也就答應了。沒想到她不喜歡太子殿下的丰儀,偏偏喜歡武威侯府寒症纏身的子斬公子,真是令人意外。」

蘇子斬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待她說完一番話,淡如水地問,「我問你如何解蠱媚之術,再從你口中聽到別的,你就不必活了。」

葉香茗忽然笑了一聲,這笑聲不知是對蘇子斬的嘲諷還是對自己的嘲諷,「解蠱媚之術容易,畢竟是我自己修習的蠱媚之術,半日的時間,我就能為你運功解個乾淨。但解了蠱媚之術后,是否有礙蠱王治癒你身體寒症,就不好說了。」

蘇子斬淡淡道,「你只管解就是了。」

天不絕鬍子翹了翹,「你既然來了這個地方,就別想脫身,他若是因蠱媚之術治癒不了寒症,你也別想活着離開。」

葉香茗平靜地說,「我國破家敗,南疆再無我立足之地,天下也沒有立足之地,我即便活着,還能去哪裏?但我也不想死,你不必再威脅我,我既然答應了花顏,自然會解凈他的蠱媚之術。」

天不絕豎起眉頭看着她,「小丫頭倒是能屈能伸。」

葉香茗不再言語。

天不絕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三顆藥丸給蘇子斬服下,冷哼道,「你自己的身體,你清楚得很是不是?我就在這裏看着她如何給你解蠱媚之術,若是這個小丫頭對你動什麼手腳,我沒察覺,你察覺了要及時告訴我,你的命可珍貴得很,別自己不當回事兒。」

蘇子斬頷首,「曉得。」

天不絕對葉香茗招手,「過來吧!」

葉香茗點頭上前。

這時,房門被推開,花灼從外面抬步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蘇子斬,掃過葉香茗和天不絕、青魂,緩步走到桌前,坐在了椅子上。

青魂見到花灼一喜,提着的心落下了一半,暗想着有臨安花家的這位公子在,一定不會讓葉香茗有機會搞鬼讓他家公子出事兒的。

葉香茗見又有人來,轉身去看,當看到花灼,那一張日月在他面前失色的容顏讓她頓時驚怔地愣住,「你……是……」

花灼伸手倒了一盞茶,不看葉香茗,姿態隨意地喝了一口,淡聲說,「開始吧!」

天不絕咳嗽一聲,板着臉對葉香茗說,「這是我家公子,開始吧,別廢話了。」

葉香茗收回視線,似定了定神,對天不絕點了點頭。

南疆的蠱毒之術,本就是個玄妙的東西,而葉香茗修習的蠱媚之術,更是玄妙,她運功解蘇子斬的蠱媚之術,就是絲絲地化去蠱王牽扯媚術入了骨血的痕迹。

天不絕不錯眼睛地盯着葉香茗,同時一隻手放在蘇子斬的胸前,護住他的心脈,以防葉香茗使壞,他能及時救他。

青魂更是屏息凝神,盯着葉香茗。

屋中幾人,只有花灼最是自在,他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喝了兩三盞茶后,乾脆地拿出棋盤擺在桌案上,自己與自己徑自下起棋來。

半日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便在花灼徑自喝茶下棋中度過。

葉香茗額頭落下大滴的汗,臉色漸漸地蒼白無血色,半日後,她似有支撐不住的勢頭。

天不絕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瓶子,又倒出了三顆藥丸,塞進她嘴裏,清喝,「堅持住,不能前功盡棄!」

葉香茗服用了三顆藥丸,翻湧的心血似被壓住,乾涸的身體舒服了些,咬緊牙關繼續。

她似也沒想到自己認為本來輕易的事情這般的難,半日的時間根本不夠。

夕陽西下時,葉香茗臉色已經白如薄紙,終於撤了手,轉頭大吐了一口鮮血,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天不絕連忙給蘇子斬探脈。

花灼揮手一推棋盤,起身站了起來,走到蘇子斬身邊,問,「你覺得如何?」

蘇子斬對花灼點頭,聲音也有些發虛,但比葉香茗吐血要好太多,他頷首,「似是乾淨了。」

花灼又看向天不絕。

天不絕不敢大意,仔仔細細地為蘇子斬把了一遍脈,眉眼舒展開,對花灼說,「這小子有福氣的很,這一回怕是要因禍得福了,本來即便蠱王入體,他若是想徹底根治寒症,養好自小到大因寒症傷損的身體也要三五七八年,如今嘛,這小丫頭一身功力為她解蠱媚之術,反而助了他經絡體脈恢復,不止蠱媚之術祛除殆盡,就是寒症的根本似也治了大半,這枯木腐朽的身體,用不了一兩年估計就能康復的活蹦亂跳。」

花灼聞言也笑了,「這樣還真是極好。」

蘇子斬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地上的葉香茗說,「她也算是言而有信,留她一命吧。」

花灼頷首,對天不絕說,「你給她看看。」

天不絕也很好奇葉香茗如今身體什麼狀態,蹲下身,為她把脈。

葉香茗咬着牙不讓自己昏睡過去,她生怕自己閉上眼睛后,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她不想死。國破家敗,沒有了蠱王,但他和父王還是南疆王室的傳承,蠱王一脈斷了,但是人脈之根不能斷。

所以,她想活着,必須活着。

天不絕為葉香茗把了脈后,說,「難得她用心誠信救人,致使自己身體枯竭,經脈受損極大。不過有我在,保她一命容易。」

花灼淡聲說,「蠱媚之術害人,幫她廢了吧,自此再不得用,至於命,就留着好了。」說完,他轉身走出了房門。

葉香茗聞言臉色霎時灰敗,終於昏死了過去。

對於天不絕這個妙手鬼醫來說,要廢一個人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容易,所以,他在葉香茗昏死過去之後,聽從了花灼的吩咐,輕而易舉地廢了她丹田內修習的蠱媚之術之源。

自此,葉香茗即便活着,再用不了蠱媚之術了。

南疆的蠱王與三大蠱毒、以及蠱媚之術自此消失在了世間,對南疆來說,是劫難,但對於世人來說,以後再無蠱毒讓人懼怕受害,也算是造了福。

兩日後,安十七歇夠了準備啟程。

花灼沒有書信,只有一句話,「我那日與你說的話,可還記得?」

安十七點頭,「記得。」

花顏頷首,「將我那日說的話,見到她后,一字不差地與她說一遍。」

安十七連忙答應,「公子放心,我記性好著呢,定一字不差地轉給少主。」

花灼點點頭。

安十七又將路上與安陌三閑談時說起的五年前川河口大水之事提了。

花灼聽罷,凝眉,「確有此事?」

安十七頷首,「公子可喊陌三前來仔細詢問一番當時情形,他在太後身邊當值,是以知曉些當年之事。」

花灼面露沉思,點點頭,對他擺擺手,「我知道了,見到妹妹,與她提提。」

安十七應是,轉身去見蘇子斬。

蘇子斬只說了一句話,「告訴她,我一切安好,她好我便好,不必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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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顏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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