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躁亂
當那聲鶴鳴響起的時候，秦川還有些懵懂，然而她馬上就注意到了徐老卦神色興奮，表情隱隱有些激動，而一旁的穆英卻是瞬間就拉下了臉，好像來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秦川若有所思的看向天邊。
很快，兩隻仙鶴從遠處劃破雲霄，飛快的俯衝下來，剛剛好停在他們的對面。
踩在仙鶴背上的兩個人慢慢走下來。
是陽煦真人和另一個秦川不認識的中年男人，只是修士大多年輕，看他雖然不過而立之年的樣子，但從他的眼神里能看得出來，應該不止五十歲了吧……
相比那兩個人，秦川對於那兩隻仙鶴要更感興趣一些，不出意外的話，它們應該就是所謂的靈獸吧。
當陽煦真人漸漸走近，一直忍着沒有說話的穆英卻是在所有人說話之前率先開口：「陽煦真人來此之前可和總局報備過？」
這句話說得極不客氣，別說秦川用一種訝異的目光看她，就是徐老卦都閉上了剛剛張開要說什麼的嘴，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陽煦真人看都沒看穆英一眼，只是盯着戚嶼看個沒完，且神情帶着一抹狠厲，還有隱隱的一分鄙夷，態度極差，秦川注意到，鍾叔三人幾乎是瞬間就皺起了眉，甚至馬東還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戚嶼的右手邊。
見陽煦真人沒有回答她的話，穆英放在身後緊緊捏在一起的拳頭攥得更加用力了，可面上卻不漏分毫，仍然皺眉冷聲道：「A級及以上名單有名的修士去任何敏感地區均要提前進行報備申請，敢問歸墟掌門陽煦道長在來天山之前和誰進行報備過？」
或許是這一次穆英說的義正言辭的，態度強橫，陽煦真人才回頭似乎輕瞟了一眼穆英，眼神快速閃過一絲輕視：「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我說話！」
穆英一怔，那張好看的俏臉上不可自抑的染上一層薄怒：「陽煦道長如此說話可曾將督查處放在眼裏過！」
「小姑娘好大的臉，不過是朵小花居然就敢自擬為督察處整體了嗎，這也實在是有些太不好意思了吧。」還沒等陽煦真人說些什麼的時候，旁邊那個秦川不認識的男人就輕笑着開口，目光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穆英，那是故意做出來的，好像是在打量什麼玩意兒的眼神。
秦川不由對這人稍微多了一分關注，比起陽煦真人來講，似乎這人要更加難纏一些。
穆英氣的胸脯快速的起伏着，卻也同樣義正言辭的說道：「我既然是督察處的一員，在任何執行督察處任務的時間裏，都代表着督察處的臉面，更有我自己的尊嚴，試問陽煦道長如此言論可有將我所代表的督察處以及我本人放到眼裏過！」
緊接着穆英又道：「若是閣下貶低我那是我與閣下的問題，若是閣下藉著我來嘲諷督察處，那麼我就要替督察處問一問閣下又有什麼本事敢如此猖狂了！」
秦川眨了眨眼睛，能看得出來，雖然穆英現在看起來是氣勢最盛的，但是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在這之後，她又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呢。
陽煦道長冷哼一聲，目光帶着一股冰冷的殺氣：「區區小兒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別忘了你們督察處三番五次打攪我們的好事，怎麼，今天是寧可幫着混沌也不肯幫我們正派修士嗎！我看你們督察處如今就是與他們這些個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了！」
如果說初時穆英還有那麼幾分底氣，也是因為他們這邊人多的緣故，但是隨着天邊不斷響起清越的叫聲，甚至就連遠處的冰雪山脈都隱隱能看到一排烏壓壓像是螞蟻一樣走過來的人頭，穆英的心徹底的涼了。
徐老卦或許是好心，也或許是覺得陽煦有些太過囂張了，竟然開口截斷了穆英沒辦法接下去的話茬。
「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合著整日就你一個白毛老怪看誰順眼那誰就是正道正派，你看誰不順眼誰就是邪魔外島了不成？我們一不偷二沒搶的，你怎麼就覺得我們是邪魔歪道了？」
陽煦被徐老卦那一個「白毛老怪」氣了個倒仰，他平日可是頗為寶貴自己那一頭似銀霜般的白髮，還有那仙氣飄飄的鬍子，聞言頓時瞪起了眼睛，怒氣衝天。
「你徐老妖當年做過的孽還少嗎！若不是你難道夢靈道友會慘死在血魔的手上？難道你還有什麼可辯駁的嗎？」
邊上那人等陽煦真人說完了又加了一句：「我們也沒說各位都是邪魔歪道啊，只不過徐道友你可當真不是正派修士。」
兩邊說着說着氣氛突然地就開始緊張起來，那邊火藥連天，這邊穆英也微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沒有信號的幾個設備，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往秦川這邊走了幾步。
「小川姐……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穆英看着秦川，眼睛裏帶着一分懇求以及淺淺的難過，她並不想知道自己會是被隱瞞最深的一個，也不想相信她一直都真心以待的秦川居然這麼防備她。
秦川掃了一眼戚嶼，想了想，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一會兒可能會有更多的人過來，應該全都是修士，我不確定督察處是否得到了消息，不過一會兒這裏肯定會很熱鬧。」
穆英目光輕輕顫了顫，卻情不自禁的問道：「那這些日子那些修士們得知消息往這邊趕，你們也都知道了？」
搖了搖頭，秦川說實話：「我也是昨天晚上猜到的，沒人告訴我，他沒和我說過，或許徐老卦從開始就知道，但是我們不知道。」
穆英盯着秦川的目光想了兩秒才想明白她說的最後一句，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抿了抿唇，穆英輕輕垂下眼神，看着自己紅色的登山鞋，還有上面沾著的，沒有化開的白色雪粒。
秦川想了想，抬手拍了拍穆英的肩膀：「不是你的問題，如果一會兒來的人多，說不定周處長也跟着一起來了。」
穆英咬了咬嘴唇，面色稍微的好看了一點，秦川見狀，又道：「而且你和他們不一樣，陽煦他們沒看住是山下人的問題，原本周靖明應該就沒想讓你給他們帶什麼消息吧，你就把這當成是一場公費旅遊，只要跟住我們就好。」
穆英一怔，看着秦川心中卻是微動。
確實，在她來之前周靖明可沒說一定要她給他們傳遞什麼消息，那是，跟住他們，看他們都做了什麼，還是，怎麼樣……
有點遲鈍的，穆英直到現在才明白周靖明當時說那話的意思，不過也幸好秦川開導了她幾句，所以這會兒穆英倒也沒剛開始那麼難受了。
前面，徐老卦以一敵二，嘴上的功夫不輸給任何一個職業主持人，甚至這麼長時間就連一個錯別字都沒從他嘴裏說出來過，倒是將陽煦真人氣了個不行。
而一旁的陌生男人也是橫眉冷對，面色難看的緊。
邊上，穆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和秦川解釋：「那個人是白庚谷的谷主，白庚谷是一個隱世不出的門派，不過和歸墟派一直以來關係都非常不錯，而且陽煦和司寇的私交甚篤，一般有大事發生的時候陽煦都會找司寇撐腰。」
打量了幾眼這位白庚谷的谷主司寇，秦川才又回頭看穆英：「大事，指的是什麼大事？」
穆英看了一眼陽煦二人，回答秦川：「九州大會。」
九州大會，秦川細細的品味了一邊這幾個字，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幾個字，代表的又都是哪裏，只是這四個字她可是從很多人嘴裏聽到過了，似乎，對於整個修士界而言，都是一場極重要的大會。
不過眼下這種場景秦川也沒有再詳細的去問，而是看向前方那些快速趕過來黑壓壓的一群人。
從遠處看只能看到不同顏色的登山服在太陽和雪地之間反射著不同的光芒。
先前離得遠秦川還分辨不出這些都是什麼人，直等到走近了才看出來，原來這些人正是她已經開始變得熟悉的歸墟派為首，以及其他一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的修士們。
最後面，明顯與這些人分成了兩撥的，則是秦川更為熟悉的督察處眾人。
環顧四周，秦川忍不住輕輕翹起嘴角，就在一個月之前，似乎同樣的陣容，也是這些人，這會兒居然在這積雪常年不化的大雪山上又來了一出，就是不知道過會兒是不是還會像上一次，上演那麼慘烈的一副畫面。
穆英在看到周靖明等人的時候，稍微流露出了一分的激動，卻也沒有直接就朝着他們揮手還是怎麼樣，她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氣氛似乎有些沉重，兩伙人各自分成兩邊，看起來就好像是，針鋒相對一般。
穆英微微皺眉，往秦川這邊靠了靠。
同樣，穆英注意到的，秦川也注意到了。
然而這會兒場上的氣氛卻早已經發生了變化，甚至已經不可能用僵硬來形容了。
「眾所周知，如今的華夏大陸靈氣日益稀少，如我等修士自出道以來一直飽受沒有靈氣的窘境，這華夏大陸資源廣泛而豐富，以往的多少洞天福地如今都卻被那些普通人佔領。
自然，每個人都有使用的權利，這世界是公平的的，可是如今在下想敢問諸位道友，你們可曾在那種洞天福地之中修鍊過哪怕一絲一毫的靈氣嗎？
我想問問大家，你們就這麼小心翼翼的躲藏着普通人，躲藏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各路窺探，難道你們就不覺得疲憊嗎！難道你們不想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活着嗎？」
隨着越來越多的修士到來，似乎隱隱有將他們包圍成一個圈的趨勢，陽煦真人也開始站在最前頭像是在演講一般直抒胸臆，大聲的把自己這些年受到的所有委屈和苦難全部傾訴出來。
遠處，周靖明等人臉色陰沉着站在一旁，似乎完全融入不到他們那個集體之中，眼看着在陽煦真人的演說下，底下眾人開始群情激憤，周靖明則小心的給穆英使了個眼色。
幾乎時刻注意周靖明那邊的穆英先是一怔，隨後不著痕迹的輕輕點頭，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
旁邊，秦川看了一眼周靖明的方向，卻是突然對旁邊的穆英低聲道：「不用害怕，一會兒跟着我就好。」
穆英愣了一下——這已經是今天秦川說過不知第幾句要保護她的話了。
眨了眨眼睛，穆英點頭：「好，我知道了。」
說不清局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也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麼竟然能演變到如此地步。
看着眾人那逐漸變得通紅，裏面開始顯露出各種慾望，和衝動，還有數不清的貪念，穆英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似乎在這一刻，他們已經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的正道修士了。
看看那些人吧，除了那些心智還不堅定各門各派的弟子們，甚至還有許多掌門，包括很多德高望重的長老們等等。
白庚谷，歸墟派，元雅閣，成同門，還有一些比較出名的，甚至還有個崑崙派，以及秦川知道的，在拍賣會認識的賀邵，他所在的靈川世家。
秦川皺了皺眉，忍不住轉身打量這處平台，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
就算陽煦真人說的有足夠的吸引人心，可是那也不至於就這麼能鼓動人們心中的欲【望之火吧，最起碼連虛偽的這層假面都被揭穿了嗎。
不知怎麼的，秦川突然去注意徐老卦，這個自從陽煦真人開始解說之後就自動消失了的人。
然而就在秦川看清徐老卦在做什麼的時候，忍不住瞳孔迅速收縮，同時右手快速抓緊了穆英的手。
穆英一怔，還沒等她看清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就見原本晴朗的天地似乎突然之間就開始陰雲密佈了，好似即將要下一場暴風雨，不過轉瞬間，就連本來晴朗萬里無雲的天空都遮擋成一片黑暗了，如果不是那隱隱露出的紫色閃電，一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