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薔惋惜道：「三妹妹身子不舒服，讓弦音送了禮來，她就不來了。」
含珠瞭然。姑娘們來月事的第一天都會不適，楚蓉尤甚，聽說只想在床上躺着，怪可憐的。
「今日日頭好，咱們去園子裏逛逛吧。」陪楚老太太坐了會兒，楚薔笑着邀請道。
含珠嗯了聲，而楚洵早跑到姊姊身邊了，要跟兩個姊姊一起去。
暖陽融融，姊弟三個在花園裏閑庭信步，時不時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姊姊，我想吃核桃。」花園一角種了兩棵核桃樹，外面青綠色的果皮都裂開了，露出裏面褐色的核桃，楚洵走路時東瞅西看的，眼尖地瞧見核桃，淘氣勁兒就上來了，想去打。
含珠笑道：「咱們屋裏有核桃仁，回去姊姊拿給阿洵吃。」
楚洵搖頭，拉着她往核桃樹那邊走，興奮道：「我要自己打！」
含珠無奈，吩咐四喜去取竹竿，她們先走到了核桃樹下，見樹上掛的核桃還不少，連着裂開的果皮，瞧著比男人拳頭還大。
含珠摸摸楚洵的腦袋，故意嚇唬他，「核桃掉下來砸到阿洵，阿洵不許哭。」
楚洵仰頭望核桃，呆了會兒才道：「我站遠點就砸不到我了。」
含珠點了點他鼻子，尚未開口，旁邊楚薔忽的驚喜喊道：「哥哥怎麽來了？」
含珠驚訝望去，就見楚淵領着四喜走了過來，穿了石青色的長袍，配着他冷峻的臉龐，一身沉穩如山的氣度。
含珠輕聲喊了聲大哥便收回視線，楚洵則高興地朝楚淵跑了過去，「大哥幫我打核桃！」
楚淵伸手將堂弟抱了起來，目光卻落在了樹下的兩個妹妹身上。
同年生的，只差了小半年，以前姊妹倆站在一起個頭差不多，妹妹瞧著圓潤些，堂妹因為父母不和，臉上始終帶着郁色，人也偏瘦，但是現在，堂妹比妹妹高出兩寸左右，面色紅潤，身段更是傲人。
楚淵守禮地沒有多看，腦海里卻再次閃過懷疑。
堂妹是真的失憶了，還是換了人？如果是後者，程鈺肯定知情的，他為何要這樣做？真正的堂妹又去了哪裏？
可惜杭州距離京城千里之遙，他派去的人最快也得下個月才能回來。
「都想吃核桃了？」楚淵抱着楚洵走到兩女身邊，放下楚洵，難得打趣了一句，故意站得離含珠近些。
他臉上帶笑，楚薔看慣了沒覺得如何，含珠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心裏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以前楚淵不是沒有對她笑過，但此時楚淵眼裏，好像多了點什麽。
她本能地迴避。
楚淵沒再打趣三人，接過四喜手裏的竹竿，對含珠姊妹道：「你們躲遠些，小心被砸到。」
含珠與楚薔便往後退了幾步。
楚洵不肯跟姊姊走，躲在楚淵身後，小胖手緊緊攥著堂兄的衣裳，像條小尾巴。
楚淵讓小傢伙站到他前面來，如此真有核桃砸過來，也能及時護住他。
現下正是核桃要落地的時候，他朝一處敲，旁邊的枝葉也跟着晃動，咚咚咚一下子落了七八個。
楚洵高興地去撿，楚薔朝含珠笑笑，姊妹倆也跟着去撿，這算是自己打的自己撿的，吃起來肯定比買來的更有滋味。
楚淵將竹竿放到樹上抵著，回頭時發現還有樹葉紛紛下落，其中一片正好落在了穿白裙的堂妹身上，而她一無所知，半蹲在地上，嘴角噙著笑打量手裏的核桃，明媚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身上，光影襯得她臉龐越發白皙柔美，如仙子現世。
楚淵看愣了一瞬，心底有異樣的情愫油然而生，轉瞬即逝。
楚淵說不清楚那是什麽感覺，但他馬上想到可以利用這次機會試探一下，隨即大步走了過去。
含珠剛好站起來，扭頭要喊楚洵，卻見楚淵不知何時到了身後側，距離她只有半步之遙。
含珠受驚，往後退開時感覺楚淵似乎在看她，她心中不解，才要問，男人忽然抬起了手。
含珠欲躲，楚淵卻先一步碰到了她頭頂，跟着捏起樹葉遞到她眼前，輕聲道：「沾了葉子。」
含珠抬頭看，看到樹葉之後是他俊朗的面孔，劍眉星目，因為嘴角的笑容，整個人顯得溫柔又陌生。
含珠不受控制地紅了臉，「謝謝大哥。」說完馬上去找楚洵了，恰好一陣秋風吹來，吹起她耳邊一縷髮絲，露出桃花般羞紅的側臉。
而她就像桃花一樣，輕盈地從他身邊飛過，只留下淡淡幽香。
楚淵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不知自己有沒有試探出什麽來，只知道心跳好像有些快了。
「大哥，你替我掰開！」楚洵顛顛跑了過來，舉著核桃讓他幫忙。
楚淵回神，接過核桃幫他，視線卻朝那邊的白裙姑娘瞥了過去。
含珠正因為剛剛的親昵之舉不自在，對男人的注視比較敏感，若有所覺，疑惑地瞥向他。
楚淵比她更敏銳，及時避開。
含珠不由懷疑是自己太多心了，楚淵是楚菡的堂兄，幫個小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幫楚洵砸了兩個核桃，楚淵很快就走了。
含珠姊弟三人繼續逛了會兒，也在半路道別。
回到蓮院，含珠先幫楚洵洗手，楚洵收拾乾凈了出去找黑黑玩，如意趁機將一張摺疊起來的字條遞給了她。
含珠一下子就慌了神，看向如意。
如意低着頭，一副她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多想的樣子。
含珠咬咬唇，去了內室。
紙條摺成了小小一塊，含珠心慌意亂地拆，拆到最後，上面只有一個小字——來。
筆風霸道，如他的人。
一個簡簡單單的「來」字，比滿滿一頁長篇大論更容易讓含珠明白程鈺有多想見她。
她看着眼前的字，心跳好一會兒才平復，然後淺笑着將紙條撕成碎屑扔到了小竹簍里。
半個多月沒見了，確實該去瞧瞧了，再怎麽說他都病著。
含珠出去找楚洵，他正蹲在屋檐下陪黑黑一起曬日頭呢。
含珠沒讓如意四喜跟着，也蹲了過去，一邊陪他給黑黑順毛一邊小聲問道：「阿洵想表哥了嗎？明天姊姊帶你過去？」
楚洵聽了連連點頭，他想表哥，也想表哥家的大烏龜。
含珠就低聲叮囑了小傢伙幾句。
晚上楚傾回來，一家三口吃飯時，楚洵眨巴著大眼睛同楚傾撒嬌，「爹爹，我想表哥了。」
楚傾吐了嘴裏的排骨，瞅瞅兒子，沒像以前那樣一說話就帶笑，淡淡問：「為啥想他？」
楚洵不由看向了姊姊，姊姊沒教他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啊。
含珠因他這一眼緊張得心撲通撲通直跳，好在她來楚家這麽久都練出來了，很是自然地給楚洵挾菜，笑着道：「上個月不是才去過表哥家一次嗎，阿洵又想去了？」
楚洵點點頭，張嘴接了姊姊舀的豆腐，吃完了又看向爹爹，「表哥受傷了，我想去看看，表哥家裏還有大烏龜……」他童言童語，東一句西一句，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楚傾摸摸兒子腦袋，明白兒子到了想跟哥哥們玩的年紀，家裏的堂兄到底是半路才熟悉起來的，沒有程鈺那個表哥親，就道：「明天讓你姊姊帶你過去。」想起什麽，扭頭囑咐含珠，「他那邊亂，你們坐一會兒就回來。」
靜王府不比周家，周家沒有糟心事，靜王府里，女兒去做客，怕只有程鈺才將她當親戚對待。雖然女兒不在乎，楚傾卻不想讓女兒過去看別人的冷臉。這次是程鈺受傷了，換個時候，他絕不會讓一雙兒女單獨過去。
含珠嗯了聲，「知道，看過表哥就回來。」她心裏哪有楚傾想的那麽多，能順順利利出門去看他，她只有高興。